,大道南行 被人認出來了,也沒被人認出來。
天魁星君很開心,在別人的眼里,他的確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三十六天罡星君中的天魁星君。可他自己很清楚,他不是。
他是從大威九州一線天十萬里大山里走出的少年郎,他叫溫子念!
當他重新踏足這片荒蕪的世界之時,他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決定,他要以天魁星君的身份踩在神跡大陸之上,正大光明的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包括神廟。不然的話,那他豈不是愧對于腦海里的天魁星君的記憶了嗎?
溫子念變成了天魁星君,而這些魘鑄神廟的祭徒也如他想象的那般,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天魁星君。
這很好,溫子念很開心。尤其是認出他的這位還是唯一因為他而死的天劍星君,溫子念笑得就更開心了。如果天劍星君泉下有知,會不會重新站起來和他再分一次生死呢?
人生吶,可真的是處處有驚喜,遍地是意外啊,巧得很過分啊這!
院落里,一眾祭徒有些懵圈。這星君大人是怎么了?為何笑得如此高深莫測?
聯想到坊間傳聞里,有那么幾位神廟高層的這喜好啊,那是相當的變態,而這天魁星君在神廟里,已經是高得不能再高了。院落里的祭徒們不由得菊花一緊,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
好在溫子念尚未修得讀心之術,不然的話,也不知溫大公子又會作何感想。
不過話說回來,院落里臉色最為難看的,莫過于此刻半跪在地上,時不時咳出些許猩紅的趙鐵柱了吧。
此刻的趙鐵柱心如死灰,一度以為是不是自己在院子里私藏不屬于他的小丫頭而被神廟發現了。可就算如此,也沒必要派這么一個巨頭來收拾他啊,完全沒必要啊!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他跑不了了。若是那些祭徒們的話,他還是有辦法打發的,大不了就多挨幾頓拳頭,可這位星君的話…他也沒轍了,乖乖等死吧。
趙鐵柱長長一嘆,不動聲色望了一眼瑞瑞所在的院落,投去一個極為擔憂的眼神。
公子啊,您可得注意了,這里有個大老虎啊,千萬千萬別露面,帶著瑞瑞跑啊!
溫子念瞧見了,眨了眨眼道:“你在看什么?”
“嗯?星君大人是說我嗎?”趙鐵柱微微一怔,略顯好奇。溫子念繼續眨眨眼,“不然你覺得我在說誰?”說完,溫子念環顧四周,淡淡說道:“有沒有能告訴我,剛剛這里發生了什么嗎?”
祭徒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些許的不安。不過想著這位既然是神廟星君大人,那他肯定能夠認同他們的所作所為。于是,有個膽子稍大的抱拳回道。
“啟稟星君,前不久至高神殿不是發話了嗎,我神廟大軍即將揮師北上,其中需要以極為海量的力量打通本源祭壇的通道,大軍這才可以降臨魔土,所以我們便是奉神廟之命監督百姓進行獻祭!”
說到此處,整整齊齊跪著的祭壇們很是憤憤不已,齊齊扭頭盯著趙鐵柱,膽子大那人伸出手指指著趙鐵柱大罵道:“可是這人,這人家中財產何止百萬,可在這等大事面前,居然如鐵公雞一般一毛不拔!人家別的大商鋪,世家豪門哪個沒有獻出幾位美女,獻出靈氣盎然的寶物?”
“就他一個,比他娘的鐵公雞還要鐵公雞,娘西皮的,真的是一毛不拔!大人您說,這種人有沒有必要好好收拾收拾?”
“就是就是,要不是許多位公子為他求情,我們早就把他綁了送上祭壇了!”
聽著眾人的數落,趙鐵柱苦澀一笑,搖搖頭也不解釋什么。化身天魁星君的溫子念,卻是連連挑著眼皮,“你們剛剛說什么?”
“他,鐵公雞!”
“不是,上一個…”
“額,世家豪門獻出美女?”
溫子念勃然大怒:“這關我屁事兒,再上一個!”
眾人撓了撓頭,試探著說:“您說的是,本源祭壇?”
溫子念猛然拍了個巴掌,嚇得院落里的眾人一個激靈,以為大難已臨頭了。抬頭一看,這天魁星君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藥,激動得走來走去,“對對對,就這個,我剛剛是耳鳴了嗎,我怎么聽見你們說神廟要揮師北上?”
眾祭徒會心一笑,紛紛朝著“天魁星君”豎起大拇指,贊嘆道:“不愧是星君大人,真真是心系神廟啊!”
天魁星君溫子念眼睛一瞪,大罵道:“別他娘跟我扯這些廢話,趕緊說,神廟揮師北上是什么意思?”
眾人又嚇了一個激靈,接受道:“大人你不知道嗎?我們的十二座本源祭壇被人給偷了一個!”溫子念點點頭,“嗯,這我知道!”
“那您知道十二本源祭壇現在找著了嗎?”
“啥?”溫子念尖叫一聲,“這怎么可.....額,這什么情況?”
“啟稟大人,至高神殿的大長老說了,十二座本源祭壇之間有這極為玄妙的聯系,是不可能徹底被斬斷的,他老人家就通過咱們的這些祭壇聯系到了本源祭壇,又通過本源祭壇找到了位于北方魔土里的祭壇!”
“而且,而且大長老還說了,我們可以通過這十二本源祭壇之間的聯系,打開一扇直接降臨的通道,可直通敵人內部!不過這打開通道呀,它需要極為磅礴的力量,這不,我們就是在號召天下人獻祭嘛!”
“是啊,幾乎每個人都很配合,有人的獻人,沒人的獻寶貝,更有甚者那是拖家帶口登上祭壇吶,看得我們很是心情澎湃,可是這林子大了啊,什么樣的鳥都有,這不,我們逮住只鐵公雞了嗎?”說完,直挺挺跪在地上的祭徒們直勾勾盯著趙鐵柱。
趙鐵柱使勁低著頭,眉眼之間俱是無奈。
后面的話溫子念沒有注意,也不想注意,當他從這些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后,溫子念如臨深淵,額頭上是沁滿了汗珠。尤其是當他飛速翻閱著天魁星君的 記憶之時,他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這一說法,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到最后甚至如雨滴一般滴答落地。
眾人狐疑不已,趙鐵柱也偷偷抬起了頭,皺著眉頭一臉的費解。
天魁星君這是…生病了?
溫子念沒有生病,但他寧愿自己生病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英明神武之舉會讓大威帝國卷入一場戰爭之后,他很是后悔。早知道會如此,他就不該借住本源祭壇回到神跡,而是從鐘內乾坤的山腹內翻過那城墻落下。
雖然不知道那樣會不會降臨神跡,但最起碼不會讓大威陷入戰爭之中啊!再不濟,他從揚州出海,一路南下,反正都能到達神跡大陸的嘛!現在好了,神廟大軍倒是沒什么,反正在他眼里都是些早就該死的東西了。可是大威帝國的軍民很無辜啊,他們都不該死啊!該死的早就被寧景清削去腦袋了。
溫子念害怕極了。
這個時候,人群中的某位祭徒微微愣了愣,側耳聆聽著什么。片刻之后,這人騰的一聲站起身,驚呼道:“怎么可能,本源祭壇被黑暗淹沒了?”
溫子念怔了怔,院落里的祭徒們抬頭看著站直的那人,眉眼之間俱是不解。
那人便是多年前曾受過天劍星君指點之人,此時,他就這么站在原地,手上掐著一串復雜至極的手勢。
溫子念定睛看了看,再和天魁星君的記憶相互映照后,他知道了這手勢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至高神殿聯系神跡一百零八神廟的方式很其妙,他們是通過神通術法敲響神殿外懸掛的青銅大鐘,那鐘聲會在頃刻間響徹神跡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只要掌握了這一神通,他們就在任何之地知道至高神殿的傳訊。
不過這人的神通還很粗淺,尚不能直接聆聽至高神殿的鐘聲。溫子念搖了搖頭,感嘆一句這些人是真的菜后,心念一動,天魁星君早已悟透的神通便被他以柳樹下的純粹元氣演化了出來。
下一刻,他聽見了這一陣漂浮在天際的鐘聲,以及從各大神廟響起的質問聲。
神跡,便在這時徹底炸開了鍋,無數道聲音混著鐘聲交織在天際,人人都在發著牢騷,語氣之間俱是不喜。但凡是聽見這聲音的人,心情都在這一刻變得很是糟糕,只差沒有跳腳罵娘。
而溫子念卻在心底樂開了花。
這個時候,一聲格外刺耳的笑聲,從魘鑄城里悠悠升起,飄蕩在神跡大陸的上空,整個神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溫子念先是一愣,隨即趕緊穩住心神。然而,笑聲已經傳出,他又如何能從世人耳中收回映入腦海中的笑聲呢?
神跡大陸突然爆發了一陣跳腳罵娘之聲。
“是哪個王八羔子在笑?嗯?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質疑神廟的決定嗎?”
“娘的,一看就是摸魚摸了大半輩子的混蛋,玩女人的時候跑得最快,打仗的時候就泥馬慫了,草,老子就瞧不起這樣的狗東西!孫子,你敢告訴爺爺你是誰嗎?”
“咳咳,道友慎言啊,我們可沒有玩女人哦,我們那是為上神挑選祭品!”
“就是就是,道友你的思想很危險吶,我看你還是趕緊去至高神殿焚香禱告禱告,免得上神到時候怪罪于你!”
“唉,你們怎么扯到我頭上來了?現在是討論這問題的時候嗎?咱不是應該把嘲笑神廟的這孫子揪出來好好蹂躪蹂躪嗎?哼哼哼,但愿你是個細皮嫩肉的小伙,不然…”
天空中陷入了短暫的死寂,隨即又炸開了鍋。不過這一次不是針對于那道響起的笑聲,而是這位號稱要蹂躪某人的人。
“我靠,老子最近收到消息說咱神廟內部有這么幾個口味甚是獨特之人,本以為是傳言,現在發現居然是真的,這可真他娘的…勁爆啊!”
“媽的巴子,惡心死老子了!倆孫子,最好別讓爺爺知道你們是誰!欸,就是笑出聲音那孫子,有本事就去至高神殿,你看我怎么錘死你。”
“呔,那孫子聽著…”
“孫子…”
一口又一口的孫子,站在院落里偷笑的溫子念終于忍不住了,叉著腰指著天,張口混著滾滾元氣與這滿天下的神廟修士叫罵道。
“我把你們這群老不死的孫子些,有能耐咱就上至高神殿競技場練練,你且看看爺爺是怎么錘爆你們的狗頭的!”
“對,沒錯,老子就是在約戰你們,約戰所有人,他媽的,打不了仗關我屁事?老子正在和小媳婦調情,不小心樂出了聲,但你們又能如何?不服就來打我啊!你們圍毆老子一人也好,老子一人單挑你們一群也罷,都可以啊!”
“有人敢嗎?…”
“呸,一群啥也不是的弟弟,剛剛那誰,你不是要蹂躪我嗎?來啊,且看看爺爺是怎么打爛你那惡心人的小玩意的!還有那孫子,你不是說去至高神殿嗎?走啊,愣著干嘛?等你媳婦兒幫你擦屁股嗎?”
魘鑄城的人沉默了,天際震蕩的鐘波也沉默了。這一刻,整個天地間仿佛只有這一人的聲音。他叫溫子念,他叫天魁星君!
院落里,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氣勢磅礴的天魁星君,不斷眨巴著眼。而那位能夠將天際消息截取些許之人,此刻望向天魁星君的目光里,滿是崇拜之色。
天地間,但凡是能夠聽見這聲音之人,無一不在暗中討論著這人的身份。
“這人是誰啊?怎么這么囂張?難道他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
“就是就是,便是大長老也不敢這么猖狂,他憑什么?”
“噓,噤聲,你這話要是讓大長老聽見了,老子也要遭罪!”
“害,沒事沒事,我早就切斷了和鐘紋的聯系,那像那愣頭青,這都啥時候還玩小媳婦兒,真是的…”
至高神殿,大長老此刻也有些呆滯。當他確定了第十二座祭壇被黑暗吞沒之后,猶豫再三他還是把消息傳給了世人。世人得 知消息后會心生不滿,這他知道,但他也沒有辦法,可是會有這么多人湊在鐘紋內吵架,這倒是頭一次見。
別說,這他娘還蠻有趣的。于是,大長老又是一掌拍出,懸在懸崖邊上的青銅大鐘又一次響徹云稍,鐘紋蕩漾在天際,久久不散。
而身在某本源祭壇之下監工的地囚星君,此刻陰沉著臉,目光透過重重山幕,似是要找到遠在天邊的另一個身影。地囚星君深吸一口氣,運轉術法將心聲投到天際,冷笑道 “孫子,你敢告訴爺爺你是誰嗎?那座神城的?”
天地間,人人屏住呼吸望著天際。
溫子念聞之,嗤笑一聲:“既然孫子這么著急來拜見爺爺的話,那爺爺不妨就告訴孫子,爺爺叫天!魁!星!君!”
話音一落,天下大震。遠在荒漠深處的地囚星君縮了縮瞳孔,至高神殿的大長老猛然抬起頭,此起彼伏的驚呼響徹云稍。
“天啊,他居然是天魁星君?天魁星君不是在無憂谷一戰里失蹤了嗎?”
“對啊,怎么他老人家突然出現了?”
“怪不得,原來是天魁星君啊,他老人家卻是有這底氣叫板天下人!”
天際猶如此,魘鑄城的神廟就是真的炸開了鍋。
這一瞬,神山之上的祭徒猛然推開大門,紛紛駕馭長虹飄然下山,以極快的速度奔至城中,要去面見天魁星君的蹤跡。
而天際高處,地囚星君的心聲又一次響起,“我在至高神殿等你,有膽你就來!”
溫子念冷哼一聲,低頭向眾人交代了一句,“這宅子是我的了,里面的人和物,在我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能動!我去殺個人!”說完,溫子念運轉神通,眨眼睛消失在了原地。
而讓院落中眾祭徒膽戰心寒的卻是這位爺竟然沒有通過九重祭壇傳送,而是以單純的神通瞬移去了遠處。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在他們的記憶里,唯有至高神殿的大長老方有此偉力。
眾人打著哆嗦,顫顫巍巍問向唯一站著的那人,“哥,哥呀,星君大人這是,去了何處?”那人也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般云淡風輕,此時他的心里除了狂熱以外,更多的便是敬畏。
他艱難咽下一口唾沫,抖動著嘴唇說,“他…去了至高神殿!”
“什么?”眾人眼珠子險些掉了一地,“他,他就這么去了至高神殿?”
那人艱難點頭,眾人陷入了呆滯。
不愧是三十六天罡星君,這行為,很簡單,很粗暴啊!
然而,天魁星君走得太過匆忙,忘了在天際鐘紋內留下了一句答復,世人等了片刻,見無人應答后,都有些失落。于暗地里悄聲嘀咕了一句三十六天罡星君?就這?
地囚星君則是重重松了口氣。畢竟是天魁星君,三十六天罡領頭的存在,若是真的打起來,興許還真的打不過,到那個時候,豈不是坐實了七十二地煞不如三十六天罡的傳言了么?
好在天魁星君知難而退,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天魁星君真的放棄了嗎?
大長老也很好奇,他就這么守在大鐘旁,等了許久許久。眼見沒有動靜傳來,大長老也有些失望了。
便在這時,至高神殿神山上,忽有一道神光自天際降落,大長老猛然轉身望去。細細一望,這不是神廟一百零八神通之一嗎?怎么會…認出了這神光的來源,大長老朝后撤出幾步,穩住體內磅礴的神石之力,免得干擾這人的神通。
少許,神光暗淡。一位體格魁梧的漢子罵罵咧咧從神光中走出。
“孫子,爺爺到了,你在哪兒啊,來,快讓爺爺試試你的腦袋耐不耐錘…耶?大長老也在啊?大長老好,大長老吉祥,大長老萬福金安!”
大長老哭笑不得的望著這魁梧男子,尤其盯著他身上那些鮮亮光圈,古怪道:“我說天魁啊,你這是踩著什么狗屎了?這神通都被你全部吃透了?”
天魁星君很是瀟灑的擺了擺手,豪邁道:“害,這個啊,這個說起來就很是麻煩了,先不說這個,剛剛和我約戰的那孫子呢?怎么沒見了?”
大長老深深望了一眼天魁星君,眉頭微皺。天魁星君見大長老久久沒有答復,他便湊到大長老身旁,拍了拍大長老的肩頭,“喂,我說,您倒是發個話啊,等我錘爆了他的腦袋,還得回去寵幸我小媳婦兒呢!”
大長老聞言翻了個白眼,“你怎么開始好這口了,以前你不是不屑這些嗎?”
說起這個,天魁星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唉,說起這個,我真的是太后悔了!這些年里居然錯過了這么多的妹子,啊,我心好疼!您還記得三年前那位被我親手送上祭壇的絕色吧?”
大長老稍加思索,點頭道:“嗯,記得,當時還有不少人來找我求情,說她年紀尚小,送去給神的話,怕她不會服侍神!”
“唉,現在想想好可惜,我當初應該調教調教她的,她真的是…真正的絕色啊!”
大長老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人,怎么一個個的都開始變得不太正經了?”
“反正您不是說了嗎,所有的女人都是魔頭的軀殼,咱這不是在訓魔嗎?”
大長老糾正道:“不是我說的,是神說的!”天魁星君點點頭,“嗯嗯嗯,是神通過你的口,告訴世間的!”
說起上神,大長老幽幽一嘆,眉眼之間俱是疲倦,“現在我們不能去魔界奪回本源祭壇,也不知這天下會有多少無辜百姓會死于饑渴!而上神又在忙著和魔頭廝殺!”
天魁星君沉默了,勉強擠出個笑容:“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大長老搖搖頭。
天魁星君又沉默了,抬頭望向天際,深吸一口氣后悠悠吐出一句話。
“喂,孫子,爺爺已經到了,你在何處?”
大長老扭頭望來,眉眼之間俱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