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
隨著景霄大帝寧景清的大手一揮,兩人在轉瞬之間穿過三洲之地,一步邁出數千里的路程,來到了這座位于雍州以東的城池一線天,懸停在城外俯瞰著城樓。
城樓上的守城士兵看見了他們,認出了寧景清身上披著的龍袍后,不約而同放下兵戈,朝著他們的皇帝陛下齊齊跪倒,山呼萬歲。
顧民君同樣看見了,但他并沒有跪下,也沒有一句謙卑之語,盯著寧景清的眼神里不但沒有一位臣子面對君王的謙卑,反倒是有一絲惱怒之意在眼中交織。
寧景清先是笑著朝士兵們點了點頭,托著九龍玉璽朝著城樓上的士兵們說了一聲:“大家辛苦了,都請起來吧!”說完,視線移到顧民君身上,瞧見顧民君眼中的惱怒,寧景清尷尬一笑,隨即再看向如仙女臨塵的秋雨婷,寧景清便調侃二人。
“喲,二位好雅興,大晚上的不吃飯,擱這兒切磋武藝?”
溫子念扭頭盯著寧景清看了又看,像是要看透他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不是說此行會耗費你極大的心神嗎?我怎么看著哪兒都不像?!”
“哦?這么明顯滿?”寧景清微微愣了愣,隨即大手一揮,極為瀟灑的說道:“害,我要是不這么說,老道士會愿意幫我看著那殿堂?”
溫子念翻了個白眼,低頭看向一線天城樓。
城樓上,帝旗獵獵,無數士兵挺著脊梁站在垛口內側。而他們的顧大將軍懷中抱著一本厚厚的冊子,視線在溫子念和秋雨婷之間來回變動。
而他身后的一線天城,乍一看去祥和一片,但其中卻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頭小巷里穿梭著無數士兵。那陣仗仿佛是在說,如果秋雨婷接下來的話有一句不對,那么她就會知道為什么大威帝國能夠占據整個天下最為肥沃的土地,雄峙天下,為什么一線天可以守住帝國的西北,讓十萬里大山內的兇獸難以挺進分毫。
這不禁讓溫子念很是后怕,這要是晚些來了,要是惹出了那桿不講道理的長槍,到時候這帝旗里的符石之力,真的能守住這城樓?
不過萬幸,溫子念和寧景清的突然降臨,在無形之中擊破了這嚴肅的氣氛,也注定了那長槍不會再一次降臨凡塵。
此時的顧民君很是愕然,尤其是聽見城外的姑娘也認識這溫子念,顧民君就很疑惑了,至于堂堂景霄大帝的調侃和尷尬,他顧民君根本沒當回事兒,甚至還覺得這拳頭有些許的瘙癢,總想在他那張大臉上印上一兩個拳印。
至于理由嘛,很簡單!
這狗東西居然忽悠他去雍州府城隍廟偷那尊青銅大鼎,好家伙,要不是他的士兵們機警,沒準現在雍州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當然了,雍州府的郡守不敢,他也不敢。可這不是他原諒寧景清的理由,畢竟啊,他和寧景清什么關系?小舅子啊!這孫子居然連小舅子都坑,屬實不是什么好東西,回頭多多少少得收拾收拾!
現在不是和他鬧翻的時候,畢竟是君王和臣子,沒那個心思跪拜但不意味著不給他留情面,所以呢,顧民君壓下心頭的惱怒,和顏悅色地看著溫子念。
“怎么?你們認識?”
溫子念微微點頭,很是無奈地看了一眼秋雨婷,秋雨婷也很驚訝,指著一線天說道:“你不是在里面嗎?”
“里面?什么里面?”,溫子念懵了,“誰說的?”
秋雨婷瞥了一眼肩頭的披帛,眨了眨眼,溫子念微微一怔,偏頭一想后他明白了。
很是唏噓。
她肩頭的披帛也很疑惑,抖了抖尾巴搖了搖腦袋晃了晃拱起的腰,渾身上下寫滿疑惑。
我可真是邪了你的門了!明明就是眼前這小子給它的柳葉,為什么它從他的身上沒有感覺到那柳葉在冥冥之中的聯系?而這大山背后,為什么又有一股很明顯的聯系在呼喚著它身上的柳葉?
邪門,真他娘的邪門!想了想,披帛覺得它這無數年不曾動過的腦袋很是想不通,隨即把腦袋尾巴朝秋雨婷胳膊內側一卷。
別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溫子念深深望了一眼這披帛,諸多言語化為很是無力的長長一口氣。
早知道一片柳葉會惹出這么大的破事,當初說什么也不會把柳葉給它的,就讓它一直這么焉著!反正也是活該。
但這老話說得好,千金難買早知道,事已如此,他還能怎樣?拉下臉把柳葉收回?那可不是他的為人。
思來想去,溫子念只能朝著秋雨婷微微一招手,有氣無力地說:“走吧,別在這站著了,我們進城說話。”說罷,溫子念率先落在城頭,秋雨婷連忙跟上。
而那位調侃完顧民君和秋雨婷的景霄大帝,此刻卻是懸停在城樓外的半空中,閉著眸子,手中托著九龍玉璽,寬大的龍袍在清風中微微搖晃,不知道在干什么。
城樓上的顧民君淡淡瞥了一眼他的皇帝陛下,咬了咬牙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溫子念則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徑直走向顧民君身旁,輕輕拍了拍顧民君的肩頭,“顧大哥,好久不見。”
顧民君收斂心情抬頭看來,瞧見昔日稚嫩的少年郎已有些許穩重,不由地微笑道:“確實好久沒見了,小莫呢?怎么沒見他一起來?”溫子念聞言斜眼看了一眼秋雨婷,漫不經心地說:“小莫啊,這會怕是出氣多進氣少,正忙著和閻王爺掰手腕吧!”
“啊?!”顧民君張大了嘴,順著溫子念的視線看向了他身邊的小姑娘。秋雨婷腦袋一縮,悄悄吐了吐舌頭。顧民君微微挑眉,“這位是?…”
“哦,她呀,看不出來嗎?”溫子念側身后退一步,讓秋雨婷站在顧民君的面前,隆重介紹著秋雨婷,“瞧瞧這披帛,無風輕動,仙氣飄飄,活脫脫一副仙女的打扮!”
頓了頓,溫子念舔了一下略顯干燥的嘴唇,繼續說道:“而且哈,就是她把莫真送過去和閻王爺掰手腕的,總而言之呢,這位仙女啊,那本事可大了去了,簡直是術法通天,怎一個厲害了得啊!”
溫子念的言語很平淡,但顧民君聽得出來他語氣里的埋怨,深深看了一眼溫子念后,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伸手按在溫子念肩頭,大笑道:“哈哈哈,三弟真會說笑,小莫那樣的人,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去見閻王爺呢?就算真的和閻王爺去掰手腕,你要相信他,他一定能夠將閻王爺給放平了的!”
溫子念幽怨地看了一眼秋雨婷,瞧見秋雨婷躲閃的目光和臉上寫滿的不開心,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嘆出一口氣,“但愿吧!”
顧民君哈哈大笑,一把摟過溫子念的肩頭,爽朗道:“走走走,隨我進城,咱今天晚上不醉不歸!”說完,顧民君便要帶著溫子念和秋雨婷朝著城樓下走去。
溫子念不為所動,抬頭看向了依舊懸停在空中的景霄大帝。
這時,一條袖珍小龍從寧景清手中的大印之上躍出,張牙舞爪咆哮著鉆入了腳下的大地。溫子念微微一愣,好奇之下以心神看向地底深處。
黑暗里,一雙威嚴的眸子忽然睜開,頓時金光大作,整個世界便在這一瞬就只剩下了璀璨金光,而世間的一切種種,都在這金光之下無所遁形,哪怕是藏于心底深處的秘密。
不過這金光冰冷無情,毫無生命的波動,渾然不像一位活物能夠綻放出的目光。若是活物的話,那它一定會看見在溫子念心中搖曳的通天大柳,它的目光也一定會有或多或少的波動。
顯然,它并沒有。再結合此時懸停在城樓外,掌中玉璽輕輕轉動的寧景清,溫子念心中便有所決斷。
也許這就是他為什么不出門也能知曉天下事、還能在整個九州大地之上任意往來,視空間如無物。
想到了這里,溫子念收回心神,不再打算深究一二,畢竟這是大威帝國的秘密,他一個外人不該知道的太多,再者說了,拋開大威帝國不說,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這很正常,要是每個人都是透明的,一眼就知道了對方的所有秘密,那這世界豈不是非常的無趣?
“他呀?”顧民君看了一眼城外的景霄大帝,淡淡說道:“咱不用管他,他辦好事兒后回來找我們的!”說罷,顧民君朝著城樓上的將士們吆喝一聲,“好了,都別愣著了,回去做你們的事兒吧!”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將軍,陛下還在城外呢?咱現在走了…有些不合適吧?”
顧民君冷哼一聲,“哼,有個屁的不合適,皇上又能咋地,脫了這身龍袍,他就是個屁!”顧民君越罵越起勁,甚至開始跳起腳來指著寧景清坡口大罵。
“沒錯,老子就罵你了,有本事將老子虎符收回去啊,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啥就皇帝了,有你這么當皇帝的嗎?還他娘的好東西,我呸!老子告訴你,要不是老子擔心外面這些毛畜生跑過去禍害的是平民老百姓,你以為老子真的是稀罕這破將軍?”
溫子念和秋雨婷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雖然在兩人的世界里,皇帝確實不是啥大不了的東西,反正他手也伸不到祖州、伸不到十萬里大山內。可是二人都不是傻子,也不是聾子,更不是瞎子。在這九州大地之上,有誰敢這么指著皇帝陛下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嗎?
沒有,絕對沒有!換作是其他人,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所以這顧大將軍,就真的是很威猛霸氣了,半點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也沒有君臣之別的禮儀。
嘖,還罵起娘來了?這是嫌自己的腦袋不夠砍嗎?
溫子念有些擔憂,于是上前拉住顧民君,示意他見好就收,沒必要鬧這么大的脾氣,也算是給顧民君一個臺階。可這顧民君也是固執,非得在作死的路上一騎絕塵。
人家都來勸他了,他非但但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反倒是因為有人勸阻而越發罵得厲害。
“你別拉著我,今天老子就豁出去了,非得和他掰扯清楚不可!”于是,顧民君在溫子念的無奈下,眾多兵士的瑟瑟發抖下跳腳大罵!
“我呸!當初老子就不該讓我姐嫁給你這么一個啥也不是東西,聽說還搬去青樓了?呵,真是一個好君王啊!放著金碧輝煌的帝宮不住,偏偏去那污穢之地,你可以啊!”
“好嘛,你去就去了,憑啥要帶著我姐去?你有病嗎?”
顧民君罵的得越發痛快,城樓上的士兵和城里聽到消息重新打開門窗的百姓們可就慘了。顧大將軍的這大嗓門下,這城中的百姓那時想聽也得聽,不想聽也得聽啊,日子過得是度秒如年。
就在這種煎熬中,一線天東城門外,寧景清總算是忙活完了積壓許久的事,聽了無數人在心底的呢喃,起初還好,許多藏在奏章背后的秘密他從很多人的心中聽見了真相,但后來就變了,他聽見最多的,最大聲的,就是很多人的央求。
“我嘞親娘唉,寧大將軍這是怎么了?是嫌棄我們一線天太平日子過多了,想要摘幾個腦袋筑景觀嗎?”
“天啊,皇帝陛下是來了嗎?怎么沒見啊?!”
“皇帝陛下這是怎么著顧將軍了?還有就是,這顧大將軍不是他的小舅子嗎,為啥還罵得這么狠?”
“嘶,完了完了,我的大將軍啊,罵人不罵娘啊!更何況那是咱的陛下?!”
“蒼天啊,大地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們啊,我還沒有娶媳婦兒,我還,我還是個雛兒啊,我不想死啊!嗚嗚嗚嗚”
百姓們的哭喊聲越來越重,每一個虔誠的祈求落在他的耳中便是雷音滾滾,想不注意都難,而且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這種慘嚎哭訴聲越來越多,以至于他的耳中再也聽不見千萬里之外的百姓心聲。
無奈之下,寧景清只能松開心神,從這種玄而又玄的境界中退了出來。睜開眼一看,那顧民君站在城樓之上指著他破口大罵,頗有幾分市井大媽罵街的氣質。
寧景清無奈極了,“好了沒?我的顧大將軍?”
顧民君愣了愣,隨即又跳了起來,“我我我,我夠你大爺!好嘛,你這臉皮是城墻拐角嗎?老子罵了這么半天,你就這么一句話?”罵完,顧民君梗著脖子并攏四指比劃著脖子,“來來來,世人不是常說你有一把天刀,可在千里之外斬人首級嗎?來,老子現在就在你面前,有能耐你斬我啊!”
寧景清扶額長嘆,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造孽啊!”嘆完氣后,寧景清苦笑著把九龍玉璽收回龍袍內,背著雙手慢悠悠落在了城樓上。
城樓上,士兵整整齊齊跪在垛口下瑟瑟發抖,跳腳大罵的顧民君結束了謾罵,看著漸漸走來的寧景清,眼神有些躲閃。
罵人的時候很爽,但罵完人之后,他很后悔。
本來好好的,最多也就死他一個,現在好了,他肯定是保不住腦袋了,但是這些士兵們,他們本該一個都不用死的,現在好了,不死也要褪層皮。
寧景清看見了他眼中的躲閃,笑道:“怎么,現在有些后悔了?”顧民君聞言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這些不關他們的事兒,罵你的是我,問候你全家的也是我,他們都是些英勇不怕死的戰士,他們不該死!”
“那你呢?”寧景清淡淡說道。
顧民君抬起頭,“我?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隨便你折騰。”頓了頓,顧民君以央求的口氣說,“但是我姐姐是無辜的,你能不能放過她?”
寧景清沉默了,城樓之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而溫子念和秋雨婷,剛剛還在聽得津津有味,暗中感嘆著這大威文化的博大精深,可自從這寧景清下來后,這一切都變了。
空氣中彌漫著的不再是豪爽大方不拘小節,而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窒息之感。
“這就是身為皇帝的威壓嗎?”溫子念暗中咽了一口唾沫,眨巴眨巴著眼。
在此之前,他是不太瞧得起這所謂的皇帝的,畢竟他曾被書生一巴掌糊得老老實實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溫子念還是覺得打起來的話,他不至于會被寧景清撩翻,但是這股氣勢,確實有些嚇人。
秋雨婷悄悄挪了挪步子,躲在溫子念的身后,雙手緊緊抓著溫子念的衣襟。溫子念微微一瞥,又咽下一口唾沫。
壓抑的氣氛持續了很久,但具體有多久,城樓上的眾人都沒那心思計較。他們都在竭力壓抑著心底的恐懼,品嘗著空氣的味道。
一直過了很久很久,寧景清終于發話了,“好了,都起來吧!”
眾人愣住了,什么?起來?難道皇帝陛下是覺得這城樓之上太過擁擠,砍起腦袋來不夠順暢嗎?
又是片刻時光流過,寧景清哭笑不得的扶起顧民君,“怎么著,你不是號稱只跪天跪地歸父母的嗎?現在這膝蓋上是生根了嗎?”
顧民君愣了楞,“你,你不殺我?”
“我殺你作甚?”寧景清笑道,“我要是真把你怎么了,回頭怎么和你姐交代?她不得剮了我的皮?”
顧民君撓了撓頭,“可是,可是剛剛我罵你了呢!”
“那又如何?”
“你是天子哎?不講什么皇家威嚴的嗎?”
“屁的皇家威嚴,老子要是真的講什么皇家威嚴,他會出現在這兒?”說著說著,寧景清指著溫子念,“要是真那樣,我早就調集大軍圍剿這斯了,那里還會這么不辭勞苦的送他過來?”
溫子念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把頭扭向一側,看著城外略顯荒涼,但已是滿地生機的原野。
“那我剛剛還罵你娘了呢?”顧民君還是有些不信,“而且不僅是你娘,你家先輩都被我罵了個遍!”
寧景清聞言輕輕一搖頭,灑然道:“你這算個屁,比你這惡毒的我都聽過許多,難道有人問候問候仙人祖輩了,就得來一個不死不休?”
寧景清覺得很是好笑,世人都以為他們寧姓一族穩坐江山數千年,其最大的本事就是有一個在暗中為寧姓君王收集情報的組織,能夠為他們及時地提供最為真實的消息。
其實不然,天下間并沒有這么龐大且無所不能的組織。真正能夠讓寧姓一族穩坐江山數千年,且從未爆發什么大亂之世的原因,便是此刻被他藏在龍袍中的九龍玉璽。
寧姓一族選拔帝王的方式也很簡單。但凡是能夠得到九龍玉璽承認之人,不管他做過什么,是什么樣的人,最后都會成為這泱泱大國的一代君主!不然的話,他一個致力睡遍九州大陸,發誓要品嘗不同地域美女之滋味的浪蕩君子,如何配坐這帝王寶座?
所以呢,剛剛他離開了溫子念的大殿,就迫不及待想要證實這幾個月批閱的那些個奏折里的事情,是否真的如此。核查一番下來后,很多事都為真,但也有那么幾個不安分的主,暗中試探著被百姓號稱為懸在官僚頭頂的筆刀。
這幾個月以來,有些人初入仕途,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誘惑終究還是敵不過心頭的欲望,起初只是些小事,但因為無人知曉,不足為重的小事漸漸成了一些天怒人怨的大事,但事后呢他們并沒有像傳說中那般,有一柄從天而降的筆刀削去項上人頭。
灑然一笑的寧景清忽然止住笑容,轉身看向一線天以東,看著這片蒼茫浩瀚,生機勃勃的世界,他漸漸收斂了笑容,淡然道。
“不過,這天地之間,確有幾個腦袋要離開肩膀,為朕的百姓叩上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