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嵐再次笑了笑:“那你猜猜,我還有什么目的?”
愛麗兒苦笑一聲:“如果我猜的出來,您還會讓我活著嗎?正因為我猜不出來,所以才能夠繼續在這里陪著殿下吧。”
狂嵐拍了一下大腿,笑道:“愛麗兒·加西亞侯爵,我曾經聽說你是一個女仆出身,所以才能夠培養出這樣一套機敏的哄主人的話語。現在看起來還真是啊!你的經歷還真是傳奇,如果你將來的死亡不是太過窩囊悲催的話,應該會有很多吟游詩人想要傳唱你的故事。”
愛麗兒臉色一變:“不好意思,我不想再聽到吟游詩人這個詞了。”
此時,云層已經完完全全地覆蓋了整個天空。這樣厚厚的云層甚至讓天色也變得暗淡下來。
沒有了陽光直射,前方人魚軍中的一些血族士兵們現在也算是稍稍恢復了些許精神,不用被人抬著或是扛著,就能夠向前行走。
而再走了不多久,前方就能夠看到兩座從兩邊分別壘起來的山峰,就像是兩只即將合攏的手掌一樣,中間空了一條縫隙。
按照狂嵐沒有讓人停下的姿態,看起來他是想要讓人魚軍繼續向著這座山峰中的縫隙中走進去。
見此,愛麗兒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問道:“前面那里究竟有什么?”
此時,狂嵐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失。
他沒有再和愛麗兒搭話,反而是盤腿坐姿改變,變成了一只腳踩著車架,一副隨時隨地都能夠跳起來的姿態,上半身前傾,兩眼直視前方。
看到她這樣的姿態,愛麗兒也知道前面的情況可能遠遠出乎自己的掌握之中,因此,也只能捏緊拳頭,默默地望著那已經逼近山峰縫隙的人魚軍。
天空中的云層似乎逐漸壓了下來,這種雖然沒有任何的雨雪,但卻仿佛不斷下壓的云層帶給愛麗兒一種心理上的不適感。
極目遠眺,她前方的那兩座山峰現在就像是在迅速地向著自己這邊靠近。似乎只要再過不久,自己就會被這兩只如同手掌一般的山峰夾在中間,然后一瞬間給拍碎。
終于,最前方的人魚軍來到了那縫隙之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人魚軍停了下來,不再前行。過不了多久,一名暴風軍的傳令兵就騎著馬,從前方訊速回撤了過來。
“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不前進?”
狂嵐對于人魚軍士兵的停止行動顯然有些不解,開口發問。
那名傳令兵也來不及下馬,而是直接拉了一下韁繩,一邊喊話一邊滾下馬來說道:“他們說不會繼續前進!如果要繼續前進的話需要先掌握一定的情報!”
“情報?”
狂嵐微微一愣,那個巨大的身軀現在也是稍稍起身,眺望著遠處的那些正在采取防御陣型的人魚軍隊。過了片刻之后,他一揮手,大聲喝道:“什么情報不情報的,現在讓他們進入那個峽谷就是命令!你就直接和他們說,這是他們的首領,愛麗兒·加西亞侯爵下達的命令!”
那名士兵跪在地上,低著頭,應了一聲。可就在他要起身離開的時候,狂嵐突然想到,隨后沖著旁邊的愛麗兒使了個眼色。
愛麗兒的臉色顯得有些僵硬,但還是說道:“沒錯,你就說是我下達的命令。我現在要求人魚軍進入前方的峽谷之中。”
有了愛麗兒的親口命令,那名士兵點點頭之后,迅速上馬,然后再次向著前方的人魚軍陣營奔了過去。
大約半個小時后,人魚軍卻是依然沒有任何想要移動的意思。而是繼續站在那峽谷之前,倒是那傳令兵如今卻是再次跑了回來,顯得十分的窘迫和緊張。
“又怎么了?難道那些士兵不聽從他們首領的命令?!”
對于人魚軍現在反而不聽指揮這一點,狂嵐明顯感覺有些緊張了。他的眼角向著旁邊馬背上的愛麗兒瞄了一眼,隨即再次看著這個傳令兵。
跪在地上的傳令兵則是連忙應聲道:“不,加西亞侯爵的護衛們都認為這應該就是侯爵的命令。但是那些護衛明顯不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人魚軍的指揮官反而排除了所有護衛的決議,認為應當繼續在原地待命!”
聽到這里,狂嵐一開始稍稍愣了一下,但是隨后,他臉上那種緊張的情緒就緩解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略帶惋惜的笑容。
他轉向旁邊的愛麗兒,笑著說道:“看起來,你的軍隊中還是有一些人不是很愿意服從你啊。你的那些護衛們的確很厲害,對你也很忠心,但是你的那些將領們則是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打算聽從你的吩咐。”
說到這里,他略微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道:“這種情況我也算是見得很多了,有些人啊,手中拿了一點點的兵,就覺得自己很行了,甚至覺得原來的老板根本就是個傻帽,不能跟,想要獨立出去。有些人則是太過信任自己的下屬,不管是什么權都下放,最后導致下屬全都背叛,最后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加西亞女士,現在的這些話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等到這次的事件結束之后,還是請你好好地肅清一下你的軍隊中那些懷有二心的人吧。”
對于狂嵐皇子的“忠告”,愛麗兒則是報以一個感謝的笑容。
隨后,她開口問道:“拍板決定不進入峽谷的將領,叫什么名字?”
這個傳令官說道:“是一個名叫曲奇的將領。”
聽到這個名字,愛麗兒的心中立刻清楚了。
曲奇,就是曾經和自己現在的第一軍總指揮百奇同一個小隊出身的人。就是這個曲奇,之前曾經果斷預言了獵兇座帝國的部隊進入藍灣帝國境內不是為了協助藍灣剿滅人魚軍,而是想要投靠魔王軍。
對于這次帶出來的部隊,愛麗兒曾經希望能夠挑選幾名有擔當的將領協助自己指揮作戰。當時,百奇就曾經親筆信來推薦曲奇,并且強烈建議除了吃他做的菜之外的一切決策最好都聽取他的意見。
說實話,曲奇曾經身為百奇部隊的炊事兵,這樣的建議還真的是十分的奇怪。
不過現在,愛麗兒卻是真心覺得,幸好自己有把他帶出來,并且安排在自己的隊伍將官之中。
在心里思索的同時,愛麗兒也是轉過頭,對著旁邊的狂嵐說道:“這個叫曲奇的將官官職不大,但是脾氣不小。我的軍隊中的很多人即便是官職比他高一點的人都會有些怕他,而且他始終是太過小心謹慎,如果他堅決不肯行動的話,其他人估計也不好處理這件事情。”
狂嵐皺了皺眉頭:“你怎么會把這樣的一個刺頭帶在身邊,而且還給與官職?這種刺頭兵直接送他去戰場的最前線不就完了。”
愛麗兒嘆了一口氣:“畢竟他的兄弟有功勞,他跟著也有些苦勞,為了獎勵兵卒,這種待遇還是要的。皇子殿下,我估計他還是因為害怕或是緊張,要不…讓我親自去勸勸他?”
聽到愛麗兒這么一說,狂嵐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意,輕輕地搖了搖頭,整個身子也是向后靠去,說道:“這就不用麻煩了。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危險,加西亞女士不會戰斗,因此還是留在我的身邊比較安全一點。關鍵時候我也好方便保護你。”
說實話,愛麗兒還真的挺擔心這個皇子讓自己回去自己士兵中間的。因為這樣一來,自己就沒有辦法繼續在他的身旁進行虛與委蛇,套取更多的情報。
對于百奇、曲奇這些前線的士兵,愛麗兒早在很久以前就曾經下達過一個標準的《前線命令指導意見》。其中的基本內容就是說,有關于最前線的事情,一線士兵肯定是最清楚,也最有發言權。所以,要如何完成上級下達的指令,一線士兵肯定最明白具體應該怎么做,同時還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
人魚軍的建軍策略之一就是后方的上級領導絕對不要隔空去指揮前線的戰斗,一來信息傳遞會有時間,二來后方的領導對于前線的情況把握可能也不會準確,甚至會有誤差。
因此,每次人魚軍進行戰略行動之前,都會和一線士兵說明這一次的行動目標是什么,又是為了什么而進行的這次的行動。行動如果失敗會有怎樣的后果。
只有告知了前線士兵“為什么要做”之后,士兵們才會去考慮“要怎么做”的問題。
而現在,這位皇子什么話都不說,就是讓人魚軍單方面地向著前方的這個峽谷前進。這很明顯是犯了上級領導需要告知前線戰士們“為什么要做”的這個關鍵命令。
在不知道“為什么要做”之后,人魚軍的士兵,尤其是目前領軍的曲奇當然會因為“不知道怎么做”而停止行軍。
雖然在表面上來看,曲奇抗拒了愛麗兒的命令。
但這才是真真正正地在執行愛麗兒…不,在執行整個人魚軍的建制命令。
對此,愛麗兒表示十分的欣慰。
而這個時候如果自己被狂嵐派去了自己的隊伍里面,曲奇說不定反而不好繼續堅持命令,到了那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受制于人了吧。
愛麗兒轉過頭,看著旁邊那個一臉嚴肅,苦思冥想的狂嵐·西風。估計這位皇子殿下怎么樣都不會想到,將愛麗兒·加西亞留在自己身邊的結果不僅不利于指揮整個人魚軍,反而會讓人魚軍充分發揮出主觀能動性來吧。
“殿下,如果說我不能去往前線的話,那是不是可以告知一下,我們這次的行動目的究竟是什么?在那峽谷之后又是什么?這樣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說服一下我的士兵們呢。”
狂嵐的眼角略微向著愛麗兒這邊瞥了一眼,片刻之后,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說道:“既然前線部分不聽從命令,那我好心一點,直接幫加西亞女士鏟除這些叛軍如何?”
對于這個反威脅,愛麗兒倒是表現的十分冷靜,笑著說道:“如果能夠直接消滅叛軍的話,那自然最好。皇子殿下打算怎么做呢?畢竟現在看起來,那些叛軍們現在已經做好了防衛準備了呢。”
狂嵐再次望著前方的人魚軍,果不其然,那邊的人魚軍已經徹底擺開了防御陣型,那完全是一副壓根就不把人魚軍首領——愛麗兒·加西亞的生命安危放在眼里,并且打算殊死一搏的姿態。這樣的堅強意志已經充分告訴了狂嵐這邊的暴風軍——
想要殲滅人魚軍?可以。但是有沒有抱著必須要付出重大傷亡為代價的覺悟呢?
很顯然,暴風軍這邊顯然沒有這樣的覺悟。
畢竟這些暴風軍的士兵對于前線人魚軍們突然反戈一擊表現出的敵對情緒十分的難解,畢竟這邊可是有十萬,而他們那邊只有五百。并且雙方之間又沒有什么矛盾,干嘛突然間不死不休?
看著前方的人魚軍士兵的陣型,確認了這支部隊在這樣的危難時刻還是能夠保持冷靜。甚至在預防暴風軍的進攻的同時,還分出了一小部分的人手防御峽谷方面。這樣的軍事素養著實讓狂嵐有些意外。
當下,他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后,點點頭,笑著說道:“好吧好吧,我原本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麻煩。有些機密內容并不是每個士兵都需要知道。既然你的人那么想要知道為什么,那我就告訴他們為什么吧。”
在臉上的那種愜意笑容之后,狂嵐再次表現出那種宛如雄獅一般的冷靜沉穩。
他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望著眼前那個雙掌合攏一般的山峰,沉默片刻之后,終于說道——
“加西亞女士,你的心中是否有對于未知領域的探索沖動?是否有那種想要對于一切尚無法掌握的秘境進行搜尋,然后解開人世間還未知曉事物的喜悅感?”
愛麗兒的心中略微一驚,但臉上還是保持著冷靜與笑容:“殿下說的是…冒險家嗎?”
狂嵐擺擺手,繼續用那種冷靜而沉穩的聲音說道:“不是那種為了幾個錢就愿意付出生命的冒險家。而是探險家。探尋一切秘密和未知領域,并且深深地沉浸在古老的文化或是更深層次的自然奇景之中的那種急迫感。”
“如你所見,我是暴風帝國的皇子,是未來暴風帝國的執掌者。我深知我身上所承擔的重任以及對于一個國家所需要肩負的使命。這樣的重任要求我必須收斂起我對于未知的秘境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獨有的好奇心。我不能冒險,我只能安安穩穩地坐在我的王座之上,然后看著一切的事情都按照預想的結果來發展。”
“但是,我與生俱來的好奇心是按捺不住的。在我更加年輕的時候,我甚至曾經為了探險而主動逃離了皇宮,參加了一個冒險者公會擔當了差不多一整年的冒險家。在那一年的時間里面,我接過的最多的委托就是對于各種地形的勘察,甚至是對于各種各樣的鬧鬼古屋,魔獸巢穴的搜尋。在我的記憶中,那一年的時間就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愛麗兒不知道這個皇子現在所說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在故意哄騙自己,但如果說他是在哄騙自己的話,那么這個魁梧如同獅子一樣的男人現在眼神中閃爍出來的光芒,那演技未免也太過精湛了一點。
然后轉念一想,如果這個暴風皇子所說的話是真的,那么愛麗兒現在倒是可以有些理解為什么他一見到自己就要向自己求婚了。敢情是因為自己之前是冒險者公會的會長,在這個大男孩的心中天生就有好感度加成嗎?
不過,這種猜測可不能隨隨便便地說出來。要不然,不是這位皇子社死就是自己社死。
“一年后,父皇終于找到了我。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皇宮內因為皇子失蹤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出現了好幾次的兵變和叛逆事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身上的重擔,也知道了我這輩子注定不能再這樣任著性子胡來了。”
狂嵐稍稍收斂起一點自己眼神中的光芒,重新變得平穩,繼續說道:“不過,也正是因為我這一次的出逃,父皇知道了我的心性,也知道一味地逼迫我,把我囚禁在皇宮中可能又會出現什么事情。因此,父皇同意我以另一種方式去探尋各地的奧秘。”
“所以,我在繼續學習如何在未來承擔起整個國家的重任的工作之外,也能夠動用這樣的部隊和我一起出發去尋找各種各樣的未解之謎。這些年來,我探尋了很多未發現的上古之城,也追逐了很多傳聞中已經滅絕的野獸的蹤跡。甚至還探訪過那個只有傳說中存在的永恒地底之城阿萊耶。可是在探尋了各種各樣的謎題之后,終究有一個秘境我始終無法前往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