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久的凝視之后,甜酒酪再次開口。只是這一次,她的聲音中卻是添加了些許的顫抖,渾身上下那仿佛沖天一樣的氣勢也是就此軟弱了下來,顯得有些混亂。
對此,愛麗兒則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很遺憾,我這邊也是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出自潮汐·猛浪的真心這么做,還是他被別人蒙騙才這么做。但是,這個消息卻是肯定的。”
“我大哥…死了…”
甜酒酪默默地閉上眼睛,壓著牙關,就像是努力想要克制住自己渾身上下的顫抖似的,聲音也開始發顫——
“我親眼看到他被那些混蛋殺了…那些教廷和協會的人…他們站在我哥哥的尸體前面…現在,他們還想要連我也一起殺掉…”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我二哥…從小到大…雖然我和二哥時而有些意見不能統一…我們兩個經常吵架…但我始終都認為…我二哥是除了大哥之外…最寵我的人…”
這位格斗家的雙手緩緩舉起,全身的所有氣勢現在都匯聚在了她的雙拳之上——
“但是現在…不管她是被脅迫也好…還是被蒙騙也罷…但他現在,卻真的把我列為了叛徒…把我說成是殺害大哥的兇手!”
望著這個渾身顫抖的女孩,愛麗兒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想,你們兄妹之間一定有有些事情可以說清楚。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為你準備一些盤纏,你可以回去親口問問你二哥…”
“我當然會回去,我會親自回去瀚海城,然后親自問問那個篡奪了我大哥皇位的東西!”
剎那間,甜酒酪睜開雙眼,她舉起一只拳頭,捏緊,拳頭顫抖,但她的身體卻是不再顫抖了——
“我會用我的這只拳頭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然后,我還要把他從那個不應該他坐的皇位上扯下來,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遠遠比皇位要來的更加重要!這些重要的東西甚至珍貴過所謂的帝國!”
下一刻,這位帝國長公主的雙目再次望向愛麗兒,帶著那還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
“從今天開始,我甜酒酪·碧藍將會拋棄我的姓氏。我不再是碧藍皇室的長公主,也不再是藍灣帝國的皇室成員!我會前往瀚海城,但是我卻是會帶著部隊進去,帶著力量進去!那些暗殺了我大哥的人,我一個個的都記在腦子里了!我會把他們一個個的親手撕碎!然后,我會讓那個叫潮汐·碧藍的人知道,如果他不重視兄妹親情的話,那我也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的尊重!”
“愛麗兒·加西亞!”
愛麗兒一愣,不由得渾身站直。
甜酒酪面向她,在沉默了大約三秒之后,她突然彎下腰,以一個單膝跪下的姿態跪向了愛麗兒——
“愛麗兒·加西亞會長,請允許我加入人魚之歌。在我徹底摧毀光明教廷和魔法協會這兩個組織,并且將我的拳頭親自印在那個卑鄙無恥的狗皇帝的臉頰上之前,我將對人魚之歌報以我最高的忠誠!”
突然看到甜酒酪宣布要加入,這卻是讓愛麗兒有些意想不到的。
仔細想想也是,一個反抗皇權的組織,內部反而有皇室的人加入?這怎么也不算是正常的吧?
但是,這個人卻是甜酒酪。
這個差不多已經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年半,性格也從以前那種乖張暴戾,變成現在的雖然還是會怒火沖天,但已經懂得民間疾苦,會和他人一同生活的甜酒酪。
在相處的這一年半的時間里面,愛麗兒已經很明確了她究竟是有多么喜歡她的大哥。
她總是會用猛浪的身份來進行夸贊,那不是對于皇帝的依托,而純粹是一個妹妹在依靠一個大哥的那種親近。
即便是現在,愛麗兒還是能夠很清楚地回想起,在猛浪逝世的那一段時間里面,甜酒酪將自己獨自一個人關在旅店的小房間內,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是旅店的人實在是受不了,才拜托愛麗兒將這個女孩接回公會內暫且居住。
兄長的逝世,血仇的仇恨,血親的背叛與憤怒,已經讓這個女孩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看著這樣的眼神,愛麗兒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不再相信她。
現在跪在自己面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整天吵吵嚷嚷著要皇室尊嚴的甜酒酪·碧藍,而是一個最單純,最淳樸的想要為哥哥報仇的格斗家女孩。
當下,愛麗兒也是連忙跪了下來,她雙手托住甜酒酪的肩膀,看著她那雙堅毅的眼神中閃爍著的淚光,說道:“如果你愿意加入,那我會很歡迎你加入人魚之歌。但是,你不用跪我,在人魚之歌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
聽著愛麗兒溫柔的聲音,甜酒酪眼眶里面含著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再次滾落了下來。
她連忙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在愛麗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當她再一次地望著眼前這位會長的時候,她發現,這位會長的眼睛里面竟然也包含著些許的淚光…
當下,她立刻點點頭,甩開愛麗兒,沖向那邊的親衛兵們,一揮手,大聲喊道——
“你們!所有人!難道你們都不想要復仇嗎?難道你們還想繼續回去投靠那個狗皇帝潮汐嗎?!現在擺在你們面前道路只有一條,難道到現在你們還看不懂嗎?!”
伴隨著甜酒酪的咆哮,這些親衛兵們在稍稍愣了片刻之后,剛才那個抱著愛麗兒的鞋子哭泣的士兵終于一把擦去已經滾到下巴上的淚水,舉起手,大聲喊道——
“我加入!我要打回瀚海城,為我的家人報仇!”
有了帶頭的,那么接下來,一切都變得宛如星星之火,點燃了干枯的柴火一般。
“我也加入!我受夠了像個奴隸一樣被那些貴族看不起的日子了!”
“我!我也要打回瀚海城!死,也要死得像個人,而不是一條狗!”
“我!我們都加入!”
“殺掉狗皇帝!殺掉那些圣騎士!殺掉那些魔法師!”
“奪回我們的一切!加入人魚之歌!加入人魚之歌!加入人魚之歌!”
歡呼聲,漸漸取代了咆哮聲。
這差不多四百多名親衛兵的齊聲吶喊,即便是在鵜鶘城外,也足以震懾整個城市。
這一次,愛麗兒知道,自己的軍隊終于又要擴容了。從原本的不到五百,現在差不多要超過一千人。
這將會是一支足以抗衡接下來帝國重壓的軍隊,因為他們的心中有恨,有怒,但同時也有對未來的憧憬。
這樣的一支軍隊是不是最強的?愛麗兒不知道。
但是她卻知道,這已經是現在的她所能夠獲得的最好的力量。
而且她也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可以用這股力量刺穿整個藍灣帝國的心臟,將那不公正的,不合理的,不正義的東西統統一掃而光!
如果說,這樣的時代到現在還沒有曙光的話,那么她愿意讓自己成為那道曙光,哪怕自己僅僅只是照亮了黎明前的那一瞬,看不到那真正美好的時代到來,那也沒有什么遺憾了吧…
于是,在1306年的四月中旬,一支力量遠遠超過雷霆軍的更加強大的帝國叛軍,終于在邊際省內成立。這支超過一千多人的軍隊,也開始為自己的第一場挑戰,馬不停蹄地展開了準備…
時間進入五月,對于隊伍的整編已經基本結束。
一千多人的邊際省軍隊統一命名為人魚軍,劃分為五個部隊,分別統領兩百人。
戰時的總體指揮權歸屬于愛麗兒·加西亞本人,但是因為愛麗兒覺得自己對于軍事方面的弱項,所以在真正進行戰斗的時候一定會讓出指揮權。關于這部分的指揮權還沒有進行統一的整理。
現在,人魚軍開始進行常規訓練,尤其是開始接手分發到他們手中的元素槍,學習如何使用這種武器。
一切的訓練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但是除了訓練之外,愛麗兒也要求人魚軍除了擔當防衛工作之外,還要融入邊際省內,協助普通的平民百姓們工作。遇到危機事項時,人魚軍需要第一時間沖在第一線,絕對不能有任何后退或是把老百姓拋棄的事情發生。
而為了讓人魚軍的士兵們感受到自己奮不顧身的確有意義,愛麗兒專門成立了宣傳組,對于任何愿意參加人魚軍的適齡青年都基于榮譽和嘉獎,并且對于參軍士兵的家屬提供了豐厚的報酬,以此來進行鼓勵士兵們的勇猛。
士兵部分的問題暫時解決了,接下來的就是不斷地精益求精。
那么接下來,最大的問題自然而然地就要轉變到首領的位置上來了吧。
今天,在軍營旁邊的一處靶場處,已經整編完畢的士兵們正在拿著元素槍進行訓練。
這里距離城市比較遠,可以讓響起來的槍聲盡可能地不要影響到城市的生活。
而在這邊不斷響起的槍聲之下,達克也是站在靶場旁邊,看著這些士兵們端起手中的元素槍完成一系列的射擊動作。隨后,轉過頭,望著旁邊遮陽傘下面,躺在一張藤椅上的起司。
達克在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走上前,用腳輕輕踹了一下藤椅。而躺在上面的起司則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睜開眼睛稍稍瞥了一眼達克之后,再次瞇上了眼睛。
“我說,你也練練怎么樣?”
達克開口說道——
“這些槍的威力比你的那兩把短槍要來的更加大吧?”
起司則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略微聳了聳肩,繼續躺在藤椅上睡覺。
達克眼見他沒有什么反應,再次伸腳踢了藤椅一下,說道:“起司,不是我想要說你。難道你就一點點都沒有想過要領導這支軍隊嗎?會長把軍隊的領導權交給我們,讓我們自己決定誰來擔當戰時指揮,你就算是夜之一族,也有這個資格的。”
對于達克這樣不斷地騷擾,起司顯得有些煩了。他伸了個懶腰,顯得百無聊賴地說道:“我說你這個人類怎么那么煩啊?我看起來會像是那種指揮軍隊進行戰斗的人嗎?”
這位吸血鬼揮了揮手,打了個哈欠,緩緩道:“雖然布萊德強行把我推舉了過來,但你也知道,我壓根就不想指揮你們人類,也沒有這個心思去指揮。我們夜之一族不可能順著你們人類的生活規律行動,你們人類也不可能順著我們夜之一族。要我說,你那么盡心盡力,要不還是你來擔當總指揮算了吧。”
起司懶得去指揮人類,的確有他的客觀因素。
可是對于達克來說,他對于指揮軍隊這種事情也實在是有些心理障礙。
在整個鵜鶘城中最優秀的軍隊指揮官,或許應該就是他的父親了吧?
但是自從猛浪·碧藍逝世之后,這位前帝國軍官就像是再次失去了主心骨一樣,一天到晚都悶在房間里。也就只有啫喱還能夠去他的房間里面和他說說話,其他時候自己進去,父子之間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到。
可以說,由于父親的原因,達克對于指揮一支軍隊產生了些許的心理上的抗拒。
他無法接受自己需要承擔那么多人的生命,也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在戰斗的時候失去理智,做出了錯誤判斷的時候,究竟會有多么巨大的心理壓力。
所以,他是絕對不會擔當這個戰時指揮的。哪怕是臨時的也不行。最多,他就是學習一下元素槍的使用方法,這已經是極限了。
“開火!”
砰砰砰砰砰 隨著小隊長的一聲令下,士兵們扣下扳機,一連串的火光激射而出,向著遠處那片靶子打了過去。
有些打中了,有些則是飛到了其他的地方。但是,那聲響卻是一如既往地震懾心魄。
“喲!看起來都練得不錯嘛!”
就在達克正在為勸不動起司而焦慮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是從身后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達克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回過頭,說道:“你怎么來了?”
甜酒酪單手叉腰,一邊望著那邊正在調整元素槍的士兵們,一邊走來,笑著說道:“我來看看士兵們的訓練。另外,會長不是說讓我們自己想想應該由誰來擔當戰時總指揮這個職位嗎?所以我就來摸摸槍,體驗體驗。喂,那邊的兄弟,給我一把槍!”
甜酒酪沖著一個抱著槍從前面走過去的士兵喊了一聲。那個士兵微微一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更是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元素槍,并沒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看到這些士兵竟然沒有順著自己的意思,甜酒酪心中有些不悅。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臉蛋拉了下來。
倒是那邊躺著的起司慢悠悠地說道:“現在你可不是公主,他們也不是你的仆人。這些士兵接受的教育就是絕對不能讓槍離開自己的雙手,對待它們要像對待自己最親最愛的人一樣,會長甚至還要求他們每個人都給自己的元素槍起一個名字。所以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甜酒酪點點頭,臉上雖然還是有些不悅,但對于那個士兵的不滿卻是消退了不少。她揮揮手,讓那個士兵過去,隨后說道:“你們會長一直都是那么變態的嗎?”
起司呵呵了一聲:“別忘了,她現在也是你的會長。你如果想摸摸搶,可以去找軍需官進行登記,然后簽字領取一把暫時沒有名字所屬的槍和五枚子彈。然后,你可以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在規定的人看管的情況下進行射擊訓練。當然,我們人魚之歌的成員可以行個方便,不需要限定時間,但也需要進行登記。”
聽到起司說了那么一長串,達克卻是露出了笑容:“你還說你沒興趣?你對流程那么熟悉,一定是心里早就想好了吧?”
可是,面對達克的勸說,起司卻是再次擺擺手,說道:“我這純粹是會長在我耳邊嘮叨了太多回了,想不記住都難。去去去,別打擾我睡覺,晚上我還要值班呢。”
甜酒酪噘著嘴,等到起司閉上眼睛之后,這才張開嘴,用無形的聲音罵罵咧咧了幾句之后,向著起司指引的方向走去。
她在軍需官處進行了登記,領取了槍和子彈,然后回到靶場前,在靶場指揮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槍臺前。
此時,其他的士兵們看到這位女孩前來打槍,也是自然而然地停下了手,紛紛轉過頭看著她。
而甜酒酪也是在眾人矚目的情況下,瞇起一只眼,瞄準了遠處大約一百米開外的靶子,舔了舔嘴唇,扣下扳機。
砰——!
一聲槍響,甜酒酪的肩膀猛地一顫,整個人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再看那子彈,卻是在她扣下扳機的剎那槍口抬起,子彈也是遠遠地向著更遠處的無人區飛了過去。都不說是脫靶了,這是直接脫離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