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郎的回答,更加堅定他的看法。
他情不自禁得意洋洋用挑釁的目光向著牟子義望去。
牟子義目怔口呆,眼里完全是不可相信的神色。
陳老實夫婦目不識丁,可是兩個的子女竟然個個還是天才。
兒子是天才倒也罷了,而且女兒更是天才之中的天才,還主動擔當起教育弟弟的小夫子,這讓他書香世家論如何能夠受得了。
就是李清照這個千古才女,也是出生書香世家的家族。
看著云無盡得意洋洋的目光,他真的想一個拳頭把他的眼睛打瞎出氣。
他用盡量輕柔的語氣問道:“陳大郎,汝的兩個姐姐是如何識字的?”
“兩個姐姐是在夜學學習的!”陳大郎老老實實回答。
云無盡不禁大失所望,沒有料到他們兄弟姐妹都不是傳說中的天才。
牟子才聽說不是天才,心里終于放心大半。
雖然不是傳說的天才,姐姐能夠給弟弟當夫子,那也了不起。
云無盡依然還沒有死心,繼續問道:“汝的兩個姐姐夜學讀書,可是哪里來的夜學,老夫怎么沒有聽說過?”
原來夫子竟然也不知道此事,這個有些麻煩。
“這個夜學就是趙家莊兩個作坊辦的學堂,由于在晚上學習,所以稱為夜學。”陳大郎解釋說道。
“胡說,夜晚那么漆黑,怎么能夠上學,”聽說陳大郎越說越荒唐,牟子義忍不住出口訓斥,“這個如何能夠讓老夫相信此事。”
聽到學正訓斥,陳大郎張口想辯解,可是自己這個小潑皮形象還沒有完全擺脫,自己說話他們能夠相信嗎。
想到這里,他委曲地閉上嘴巴。
云無盡把陳大郎的表情收到眼底,鼓勵說道:“不必害怕,在山長這里,說實話就是,沒有人欺負你。”
陳大郎向雨奇石看了一眼,雨奇石點點頭,表示同意云無盡的話。
“聽學生的姐姐說,她們白天上班,只有晚上上學。”陳大郎露出一種回憶的表情說道,“學堂就設在作坊內,燈火通明。”
唐開文聽到此話不禁掩面,恨不得有一條地縫鉆下去。
他們這些堂堂正正的專業夫子,教育出來的學生竟然不如夜學學堂。
云無盡想了想,提出一個問題:“他們這些夫子上學多長時間了,效果如何?”
此話問到了要害之處,不但牟子義與雨奇石緊緊盯著陳大郎,就是唐開文也不再掩面,眼睛眨也不眨望著陳大郎。
“姐姐學習了一個月,聽說能夠認識一百個字。”陳大郎陷入沉思,想了想說道。
牟子義及唐開文等人不禁目瞪口呆,完全顛覆他們的相像。
云無盡覺得陳大郎好像沒有回答完全,繼續問道:“你姐姐每天學習多長時間?”
“姐姐白天上班,晚上最多能夠有兩個時辰學習。”陳大郎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
牟子義與唐開文不禁目瞪口呆,他們井研學堂,學習時間是四個時辰到五個時辰。
“看來這個世人確實有天分的人存在,僅僅一個月,就認識一百字。”云無盡說到這里,不禁挑釁看了牟子義一眼。
牟子義不禁眉頭一皺,難道這個世界當真有天分的人存在?
以前不相信,但是陳大郎的表現,已經讓他吃驚了。
沒有料到,陳大郎的兩個姐姐,白天作坊做事,晚上學習,竟然還超過弟弟。
唐開文聽到此話,原來以為得到天分少年沾沾自喜,沒有料到他們的姐姐更有天分。
云無盡突然對著雨奇石一禮,說道:“山長,學堂能否開一個女子班?”
面對如此天才,云無盡不禁走了愛才之心。
不過這是女子,情況比較特殊,因此他建議山長開設一個女子班。
雨奇石陷入思考之中,畢竟大宋在一個學堂設立女子班還沒有過。
“陳大郎,汝之姐姐在夜學學堂,”牟子義眼睛轉了一圈,問道,“夫子是如何傳授的?”
他始終不太相信天才的說法,畢竟陳家及張家兄弟姐妹都是天才,感覺不太可能。
天才哪里有這么多,里面一定有問題。
牟子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感覺夜學的夫子教書育人應該有一套獨特的法子,所以才有此詢問。
“夜學學堂是用拼音識字的。”陳大郎想了想,決定還是把識字方法說出來,反正楊夫子及姐姐也沒有禁止他說出。
“拼音識字?”牟子義不禁把頭轉向云無盡及唐開文,兩人搖搖頭,示意從來沒有聽說過。
牟子義看到陳大郎有些害怕的樣子,知道他不久之前嚴厲的語氣把他嚇到了。
他臉色表情變得柔和,語氣也盡量輕柔,問道:“汝有這些方面書沒有,能否讓老夫看看?”
陳大郎臉上有些害怕,不禁向云無盡望去,云無盡當然也想看看,于是點點頭。
陳大郎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交給了唐開文。
唐開文心里不禁大樂,沒有枉然教育這個弟子,用贊賞的眼光點點頭。
他接過一看,不禁皺眉,原來也是一本與他講堂上外表沒有兩樣的《三字經》。
陳大郎把書交給唐開文之后,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
“夫子,翻開書,里面有拼音。”看到唐開文的皺眉,知道他所想,開口說道。
唐開文打開一看,只見《三字經》其它內容一樣,就是多了一些蝌蚪文。
這些蝌蚪文他全部都不認識,想了想,他決定交給山長。
雨奇石翻了翻,未置可否,把書遞給了牟子義。
牟子義翻了翻,同樣也不認識,把書交給云無盡。
云無盡翻了翻,對于這些蝌蚪文,他只有苦笑。
按照幾人傳遞方式,他應該把書遞給唐開文,可是這個不是法子。
云無盡想了想,他們這些人不認識蝌蚪文,并不代表沒有人不認識蝌蚪文。
他向陳大郎望去,問道:“這些蝌蚪文如何讀,汝能否讀來聽聽。”
陳大郎接過書,點點頭,一邊用手指著蝌蚪文,一邊一一讀出。
陳大郎讀完之后,云無盡等人如墜云霧。
云無盡向牟子義望去,牟子義苦笑搖搖頭。
牟子義不是夫子,唐開文是夫子,應該聽明白了吧。當他把目光投向唐開文,唐開文不但苦笑,還以袖掩面,沒有臉見人。
云無盡萬萬沒有料到,他們這些文人,竟然被蝌蚪文難住了。
說他們不是文人,他們個個飽讀讀書,個個都是通過官府考試,還是舉人。
說他們是文人吧,為何又被這些小小的蝌蚪文難做了?
如果說不知道拼音識字,他們可以對這些蝌蚪文視而不見。
可是事實證明,這些蝌蚪文可以幫助人識字,效率高幾倍。
現在蝌蚪文出現另外一個學堂的教冊《三字經》,他們豈能視而不見。
這些蝌蚪文是如何教人識字的?他云無盡不明白,料想其它幾人也明白。
云無盡想了想,決定還是讓陳大郎拼讀試試。
于是他指著“人之初”三個字,讓陳大郎拼讀。
陳大郎先是把蝌蚪文讀出,接著把這些蝌蚪文組合在一起,很快就把“人之初”三個字拼讀出來。
云無盡三人仔細一聽,陳大郎根本不用費神去反復尋找切音,直接就用蝌蚪文拼讀。
牟子義想了想,說道:“這個拼音根本不用現找切音,直接用已經熟悉的蝌蚪文,難怪識字很快。”
“切音必須對字非常熟悉,才能準確切出來,否則切音有誤。切音沒有認識千字以上,很難切準確。”云無盡也道出切音的難處。
“拼音與切音完全不一樣,即使你不認識字,只要認識蝌蚪文,就可以拼出來,”牟子義想了想,說出自己的觀點,“難怪他們識字速度如此之快。”
云無盡臉上全部都是苦笑的神情,嘆了口氣說道:“可惜老夫一直學習的是切音,不是拼音。”
“這個確實是一個難題,如果不用拼音,學切音學生肯定要輸給學拼音的;”牟子義喝茶一口,臉上全部都是苦澀,無力坐在椅子上面,嘆氣說道,“可是如果要用拼音,老夫又不認識拼音。”
牟子義與云無盡說出了難題所在,一起把目光投向雨奇石。
雨奇石并沒有回答兩人的疑問眼光,而是淡淡喝茶一口。
他從手里接過這個有蝌蚪文的《三字經》,翻了幾下,目光炯炯望著唐開文。
“原來吾等認為陳大郎三個兄弟是天才,現在看來是拼音的緣故,”雨奇石對著唐開文問道。“汝覺得是否應該用拼音識字呢?”
這個讓唐開文非常為難,從他內心而言,應該拒絕回答,可是山長問話他必須回答。
他想了想,拱手一禮,說道:“稟報山長,在下覺得應該用拼音傳授學生識字,可惜在下實在笨拙,竟然不認識拼音。”
“在下實在慚愧,實在愧為夫子之職,”說到這里,他鄭重說道,“在下愿意辭去夫子之職。”
他語氣極為鄭重,顯示出來他認真的態度。
牟子義與云無盡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如果唐開文要辭職,學堂所有夫子都要辭職。
理由非常簡單,學堂沒有一個夫子會拼音。
如果所有夫子都辭職了,這個學堂難道還不垮掉了嗎?
想到此外,兩人不禁把目光一起投向雨奇石,不知他有什么法子解決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