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啊,嘎啊!”
呼啦啦。
烏鴉的鳴叫飛騰盤旋于林中上空,搭配著深寒冷意時刻刺激著麻木身體,隨著時間流逝,寒冷刺激下,趙平睜開了眼睛。
鼻腔嗅到植被腐爛味道,耳中聽到鳥鳴風吹輕響,至于眼前…
眼前則是一地枯枝落葉,由森林常年堆積自然形成,或者說但凡森林,地面永遠覆蓋著層新舊交加雜亂樹葉。
愣了片刻,眼鏡男手腳并用離地而起。
顧不得拍打身體灰塵,剛一起身,男人便瞪大眼睛定睛打量。
入目所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昏暗!
是的,昏暗,極其昏暗,由于現場環境實在太暗,哪怕確信目前屬于白天,可高懸頭頂的太陽卻無法照亮密林,任憑陽光如何努力,最終也只是勉強將本該漆黑如墨的森林環境更改為稍有透光。
由于光線不足,透光較差,視野就這樣在環境限制下大幅縮減,目視距離僅有周圍十幾米,繼續延伸就只剩下濃密漆黑。
當然了,就算視野可見度僅剩十幾米,可還是足以讓趙平瞬間確認自身位置。
森林內部!
沒想到一通昏迷下來自己竟莫名其秒進入了森林?不久前還身在樹林邊緣的自己居然來到了樹林內部?一處連東西南北都不易區分的昏暗世界?
不僅如此,除身在林中方向迷茫外,周圍亦空蕩如斯僅有自己。
彭虎,陳逍遙、空靈、李天恒連同周冰冰5人統統不見身影,原本陪在身邊的諸多隊友們就這樣集體消失,以毫無邏輯方式莫名其妙失去蹤跡。
可以想象,面對如此詭異結果,尋常人早就大驚失色慌張叫喊了,膽小的甚至會痛哭流涕絕望崩潰,但…
趙平不同,唯有眼鏡男不一樣!
哪怕目睹現場環境陰森,就算深知迷路被困林中,男人依舊維持鎮定,繼而在大體觀察過現場環境后右臂上揚,下意識欲扶眼鏡。
結果,他失敗了。
往日的習慣性動作首次被迫終止,右手在抬到一半的情況下自行停滯眼簾。
原因在于,他,發現了什么,發現右手多了樣東西。
一張卡牌。
一張通體大小和撲克相差無幾的白色卡牌,背面空白,正面則印著個阿拉伯數字1。
這赫然是那張當初趙平曾揭離樹身的數字卡牌!
目睹此景,男人先是愣住,旋即雙目微瞇,最后自言自語說出一段莫名所以的話:
“原來如此,看來我的最初猜測是正確的,一個哪怕你明知是坑也要主動去跳的無解陽謀啊。”
沒有錯,正如剛剛眼鏡男所呢喃自語的那樣,他現已徹底搞清,徹底明白,對數字卡牌的存在意義基本了然于胸,解釋起來并不復雜,簡單來講可將其理解為某種機制,某種被動觸發型機制,如非要用語言詳加形容,你可以將其稱之為…
空間傳送觸發機制!
明媚的太陽如往常那樣展現于蔚藍天空,但,不知何時,天邊盡頭飄來烏云,繼而在寒風吹拂下緩慢席卷,悄然擴散,最終占據半邊天空。
詭異的烏云并未下雨,反倒在占據過大片天際后四分五裂,分解為無數碎片,其后就這么零零散散飄蕩空中,導致陽光分散,令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步趨于暗淡。
掃了眼窗外暗淡天空,何飛調轉目光眉頭微凝,沉默片刻,最終將目光投向威爾。
目光所及,此刻,粽發男神情復雜坎坷不安,似乎已然在透露過心中疑惑后徹底撕去掩飾,至此不再避諱,乃至真正在意起近期恐怖。
是的,在何飛等人的連番追問下,威爾告知實情,將自打搬到達洛森后所目睹經歷的種種怪事一股腦說給現場眾人,其實在威爾個人眼里他僅僅只是抒發抑郁,畢竟某件事長期憋在心中會導致人逐漸抑郁越發難受,而釋放抑郁的最好方式便無疑是告知旁人釋放壓力,隨著敘述完成,粽發男倒是壓力少見,可作為現場聽眾的執行者們卻反過來壓力頓增,因為,從威爾那里,眾人發現了大量疑點!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達洛森地區確實隱藏著一只可怕存在,如所料不錯,當初威爾在客廳所看到的西裝無臉男十有八九便是瘦長螝影,一只本該存在于都市傳說,然卻在詛咒影響下徹底演變成真實存在的邪祟螝物,至于湯姆…
何飛很好奇,且好奇的地方很多,其中既有對男孩本身的好奇又有對男孩所畫繪圖的好奇,威爾說湯姆以前經常去森林里玩,直到某天發現森林邊緣站著個陌生無臉男,同時那也是第一次目睹無臉男,男孩將此事告知父母,從此以后父母便禁止湯姆再去森林,雖說森林已不再去,但由于湯姆對無臉男印象太深之故,憑借自身繪畫天賦,他畫出了對方,將當初親眼目睹的無臉男模樣外形統統以繪畫方式印刻于紙面,而威爾亦在看過圖畫后緊接著看到無臉男出現于客廳。
事情并未結束,原因在于威爾除講述了搬家之初所見所聞外,末尾還順帶告訴了眾人另一件事,即,昨天下午,也就是執行者剛剛抵達農場時,威爾曾在鄰居家再次目睹了那副畫。
相比于搬家當天所圖所繪,時隔數天,本該只有無臉男的畫紙中額外增加了背景。
背景分為兩種,左側為一片黑色森林,右側則為一棟形式農場的房屋。
目睹過背景,威爾本能將森林和房屋同現實聯系起來,將畫中背景當做了南面森林和自家農場,說實話,原本這不算什么,所繪背景亦無非一個孩子為了豐富個人作品而隨手添加的現實景物,畢竟無論是森林還是農場,現實中本就存在,道理誠然如此,但問題卻不在這,而在于另外兩個不算背景的背景,兩個既莫名其妙又無法理解的圓形笑臉!
其中黑色笑臉勾勒于森林上方,白色笑臉則存在于農場上方。
琢磨至此,大學生逐漸對那副畫產生了興趣,他迫切想親眼看看那幅畫,畢竟老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算威爾敘述如何繪聲繪色,可相比于現場觀看總是差點意思,更何況很多時候線索也往往來自于親自探索。
于是…
“威爾先生,能否介紹你的鄰居給我們認識認識下?”
表情意外,目光詫異,果然,被何飛這么一問,沙發對面,剛剛還沉寂在自我坎坷的威爾登時抬起腦袋定睛回望,看向青年的目光除了詫異還是詫異,理由太過簡單,正如初始所描述的那樣,威爾之所同眾人談及此事,初始點在于有半數專家組成員前往黑色森林,敘述詭異過往的目的亦恰恰是告訴眼前這伙農業專家森林有危險,需盡快讓你們那些同伴撤離森林,他的本意是好的,不料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毫不在意?不僅不在意同伴安危,反倒在聽過自己的過往講述后冷不丁談及鄰居,臨了還希望自己替其介紹?
“那個,何先生,你們的那些同伴…”
忽悠是一種語言技巧,是否能瞞過對方所依靠的也恰恰是個人邏輯功底,面對威爾不解詢問,何飛當然知道對方心中所想,旋即搖著腦袋無奈苦笑道:“威爾先生,事到如今,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真以為研究所會為你這區區一座農場提供大量援助?甚至不惜動用設備?如此不合常理的事至少我個人不會這么認為,事實上所謂的農場援助僅僅只是順帶工作,而我們的主要工作其實是…”
言至此處,抬手指了指窗外,然后神情一肅張口繼續道:“工程開發早早鎖定了森林,而專家組來此首要任務便是提前調查森林植被,為后面的資金調動盡心樣本取材,至于最終目的,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只聽說研究所近期正在和一家大型制藥廠合作。”
威爾懂了,徹底懂了。
原來他早前所認為的運氣爆發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研究所之所選中自家農場,之所以派人前來其主要目的卻赫然是那片位于農場一側黑色森林,農業援助只是附帶,目的也只是把他家當成臨時旅館,原來如此,難怪在聽過自己警告后對方依舊不為所動,依舊不召回那群前往森林的同伴,原來是工作所迫。
很顯然,和最為直接的丟掉飯碗比起來,那不知真假的詭異現象又算啥威脅?
按理說得知過‘真相’后任誰都會心生不滿,但威爾卻完全不敢表露,理由很簡單,就算對方來此目的主要是勘察森林調查植被,可人家仍保證不耽誤援助農場,既然如此,他還能說些什么?
所以很自然的,在聽完何飛那為何不叫回同伴的‘真相內幕’后,縱使威爾依舊擔憂,但在并無證據表明森林一定危險的情況下,粽發男只能放棄勸說回歸正題,而何飛就這樣憑借其出神入化的忽悠能力將諸多不合理完善彌補,在威爾的狐疑詢問下輕而易舉解釋了分隊原因,此情此景堪稱精彩,除程櫻和錢學玲因了解青年而反應平靜外,其余人則個個目瞪口呆!
陳水宏心生敬意暗自感慨,感慨于青年不去機關著實可惜,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以眼前青年那神乎其神忽悠本領,將來要是進入機關工作,其未來成就鐵定不輸自己!
至于另外兩人…
陳光鈺倒是單純驚訝,唯獨彭宇翔神情變換思緒不寧,在親眼目睹完何飛的現場忽悠后,消瘦男本就警惕的心進一步趨于緊繃,在某股愈演愈烈的強烈意識下恍然大悟,令本就存在已久的懷疑正式演化為肯定。
(我沒有猜錯!這些人果然不是好東西,扯謊隨口就來,表演天衣無縫,之前死亡斃命的新人也十有八是被這群資深者欺騙利用…)
(我該怎么辦?怎么辦?或者說接下來我該如何應對?)
“咳,咳咳咳!”
不知是思緒澎湃導致情緒激動難以自持,又或是感冒病情再次加重,就在彭宇翔心態坎坷頓覺不秒之際,男人猛然咳嗽起來,程度比昨日更為嚴重,由于咳嗽不休身體顫動,這次終于引起了他人注意,見彭宇翔面色有異咳嗽較響,包括何飛在內,眾人集體投來目光,然后…
程櫻有所發現,最先察覺到了什么。
作為職業殺手,女生不單身手極好,對的細節觀察力更是足以敏銳形容,很多時候還在何飛趙平之上,隨著目光轉移瞥向男子,下一刻,她便發現彭宇翔除咳嗽不止面色難看外,一顆血珠則也在咳嗽期間順勢滴落,沿男人鼻腔悄無聲息落至地面。
見狀,女生神色微變瞳孔驟縮,唯一奇怪的是,她沒有說話,沒有發聲,仍舊維持著最初沉默。
“彭老哥你怎么了?”
“是啊,老彭你倒底是咋了,昨天就見你偶爾咳嗽,怎么今天比昨天更厲害了?”
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說作為普通隊員的程櫻能無視隊友只顧自己,那么身為隊長的何飛則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視若無睹了,不出所料,見彭宇翔咳嗽加重貌似生病,大學生面露擔憂出言詢問,陳光鈺亦同樣隨之附和。
“咳,咳咳,沒,沒什么,應該是天氣太冷昨天著涼了。”面對眾人擔憂詢問,彭宇翔擺了擺手表示無妨,嘴里說天氣太冷身體著涼,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不否認一開始他亦曾在意過自身咳嗽問題,可問題是他找不到根源,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既然不清楚,男人也只能用天氣太冷偶感風寒來自我解釋了,理由雖然有了,但實際上彭宇翔還是有點不理解,不理解為何單單自己感冒?為何隊伍里那么多人唯獨自己感冒咳嗽,更何況印象中自己的身體一向很好,誠然身體偏瘦,但作為一名常年跑車送貨的忙碌司機,自己會輕易感冒嗎?
當然了,就算感冒咳嗽又能如何?同迫在眉睫的危險比起來,區區感冒又算得了什么?
“咦?著涼了,這位先生你不要緊吧?我家里有藥,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威爾不愧為善良好人,目睹現場有人咳嗽,正欲回答何飛問題的他也顧不上回答了,忙招呼一聲起身就走,徑直走向客廳櫥柜,看樣子確實是想好心拿藥。
“等等!威爾先生你不用麻煩了,藥物我們自己帶了。”
粽發男倒是出于好心主動拿藥,不料剛一起身,何飛竟直接搖頭拒絕表示不必,以己方自帶藥品為由果斷拒絕了男人好意,很明顯,何飛在撒謊,可他又不得不撒謊,畢竟他不想讓威爾知道知道真相,或者說他的那些藥早在清晨就已經被執行者搜刮一空,最后被趙平等人帶離農場。
“好吧,即然這樣,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面對何飛禮貌拒絕,攤了攤手,威爾就此作罷。
至于何飛…
抬頭掃了眼墻壁時鐘,大學生話歸正題,在確認彭宇翔應該只是偶感風寒后再次提及早先要求:“威爾,有關你鄰居…”
“ok,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其實就算你不要求,我也會主動把你們介紹給我那鄰居一家,更何況湯姆本身也對諸位很感興趣,要不是跟他老爹出門送貨,或許昨天你們就能見到那小家伙了。”
“哦?你說湯姆也很希望見見我們?有趣,既然如此,那么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你現在就帶我們去你鄰居家吧。”
“現在?你說現在?”
“怎么?難道有問題嗎?”
“不不不,問題倒是沒有,可目前正逢午飯時間…”
“那正好啊,到時咱們大可在那吃飯,邊吃邊聊嘛!”
當一個人徹底不要臉時,那么這人往往是無敵的,為了盡可能早點見到湯姆收集線索,何飛直接把‘客氣’拋到了九霄云外,在威爾滿是遲疑尷尬的表情中拉著對方趕往大門。
不出所料,見何飛二人走出客廳,待互相對視一樣后,深知青年意圖的程櫻則也在和錢學玲對視一眼后雙雙離座起身徑直尾隨,資深者如此,陳水宏又怎么可能敢滯留原地?甚至可以說打從進入任務起中年胖子就從未離開資深者超過10米!他被嚇破了膽,被上一場‘死寂’任務嚇了個肝膽俱裂,由于深知任務世界鐵定有螝,所以他無論吃飯睡覺統統緊挨資深者,就連半夜撒尿都求著陳逍遙陪他一起,可想而知,以這幅驚弓之鳥狀態,借胖子幾個膽他都不敢遠離以何飛為首的3名資深者,同時也是自團隊分組后他身邊僅剩的3名資深者。
說時遲,那時快,程錢兩女剛一出門,陳水宏便當場如一枚離弦利箭般竄離沙發疾步尾隨!
常聽說打哈欠會傳染,事實上恐懼傳染更為明顯,陳水宏火急火燎奔出大門,陳光鈺又何常不是一樣?尤其在確認現場僅剩自己和彭宇翔倆新人后更是剎那間寒意席卷抬腳就走,以絲毫不輸中年胖子的速度動作趕往大門。
不過…
就在他跑至檻行將出門之際,許是突然想起早先某件承諾之故,即將奪門而出的陳光鈺就這么直接停步,略一遲疑,旋即回頭凝視看向客廳。
隨著轉過身體投來目光,就見彭宇翔安靜如斯,目前就這樣安靜姿態靠坐于沙發邊角低頭不語,雖暫時低頭不見表情,可單憑此舉仍給人以某種怪異鎮定感。
(嗯?)
見此一幕,陳光鈺傻眼了,他沒料到現場還真有人敢無視落單,甚至不在乎遠離資深者,怎么回事?莫非彭宇翔感冒引起發燒,然后發燒燒糊涂了?
“喂,老彭,你干嘛坐那發呆?你沒看到何飛他們都已經走了嗎?”出于好奇,陳光鈺試探詢問,一邊詢問一邊回返,先是重回客廳來到面前,接著伸出手臂摸向男人,打算以觸碰額頭的方式試探下對方有無發燒,可…
就在手掌即將貼至消瘦男額頭之際,男人動了,只見剛剛還低頭沉默久無動靜的彭宇翔突然抬起右手,而后搶在陳光鈺觸摸前一把抓住對方手腕。
移開對方手腕,輕輕放下手臂,接著,在陳光鈺愈發狐疑注視中,彭宇翔緩緩抬起腦袋。
眼簾中對方模樣還是那副模樣,不過,如仔細觀察,定睛尋找,卻還是能發現消瘦男稍有改變,其中最為明顯的,則來自于對方那隱隱冒血的鼻子!
彭宇翔鼻子流血了。
這次是真正流血,以肉眼能清晰目睹的方式流淌血絲滴落赤紅,此刻,兩行鼻血就這樣以緩慢方式沿左右鼻孔流淌而出,誠然血量稀少僅有一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彭宇翔確實流了鼻血。
“啊,老彭你的鼻子…”
果不其然,剛一發現對方流血,陳光鈺便本能伸手翻找紙巾,然,紙巾還未掏出,彭宇翔卻再次擺手表示不用,接著在陳光鈺滿是疑惑的目光中嘴角微揚隨之開口,笑著說出一段話,一段莫名奇妙的話:
“嘿嘿嘿,不說別的,單從你剛才能特意回來喊我便足以證明你這人講信用,看來陳兄弟確實沒忘記咱倆最初的結盟約定啊,好吧,既然你信守承諾,我老彭便也不藏著掖著了,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很多時候人類種種反應大多取決于眼前問題,比如一個人痛哭流涕,那么他必然面臨著崩潰絕望,比如一個人欣喜若狂,那么他一定得到了莫大好處,可假如一個人凝固不語神情呆滯,那么他勢必遭遇了迷茫費解。
面對男人的古怪詢問,陳光鈺愣住了,良久才掙脫回神試探反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想活如何?想死又如何?”
“如果想死,你現在大可離開,可如果你想活到最后的話,那么,你就必須先幫我除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