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界有言,人的精神領域是一處既復雜又神秘的領域,至今為止沒有誰能參透,哪怕是心理學家也僅僅只觸及到表層皮毛,無法更深探索,而探索之所以舉步維艱,難點在于人類精神的復雜化,復雜到極致,復雜到堪比探索宇宙,每個人都有完全不同的精神領域,所以當意識到這點后,心理學家不免感慨,認為精神非人類可以輕易涉足,那是只有神或上帝才能深層了解的領域。
由于催眠涉及到精神領域,催眠具則備風險性,加之精神領域過于復雜,所以除影視劇外,現實中少有人輕易觸及,饒是擅長催眠的心理醫師治療患者時也大多只是淺層催眠。
至于深度催眠…
既很難辦到也不敢去做。
深度催眠風險極高,弄不好會產生不可預知后果。
以上是何飛憑借大學生應有的知識水平對催眠的理解,先不談具體了解多少,至少他很清楚在未完全了解的情況下人的精神不容深層觸及。
今時今日,何飛下定了決心。
他要自己催眠自己,不單要催眠,還要深層催眠,在一處本就正攻擊自己精神的虛幻狀態下疊加精神影響,在這處無法逃離的幻象世界中玩命一搏。
其實,風險什么的何飛已不在意,他在意的僅僅只是掙脫逃離,為了掙脫幻象,他現已無所不用其極。
“呼!”
所以待想通這點后,長呼一口氣,何飛行動起來,非是身體行動,而是精神方面,拋開心中一切雜念,旋即坐于原地一動不動,其后開始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用那接連不休的心靈聲音暗示其大腦,告知大腦,繼而通過大腦逐步影響著精神,不錯,青年以往雖從未催眠過別人也沒有進行過自我催眠,可他畢竟是名知識面較廣大二學生,加之亦曾經在學校聽教授所講解過催眠理論,而這也是為何他能知曉催眠手法的原因所在。
寂靜,沉默,無聲無息,任憑烈日炙烤懸掛頭頂,任憑熱浪包裹身體。.
這一刻,何飛閉著雙眼,全身放松,就這樣在刨除一切雜念的同時開始進行自我催眠。
腦海空蕩無物,心靈死寂幽黑,黑色世界籠罩一切,就好像整個人現已成為沒有意識的植物人般毫無感知,毫無意識,無,切歸于無,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嘗不到,感受不到,五感在這難以形容的精神封閉下漸漸失去作用,隨著時間流逝,不單五感,就連潛意識都愈發模糊,愈發失去自我,所有的感知開始封閉,所有的一切開始淡化,正一點點陷入虛無,唯有…
唯有一句話語始終回蕩,始終起伏,自始至終回蕩于腦海。
不斷重復,重復,重復…
我,就在那里。
我,哪也沒去。
我,一直位于原地。
我,始至終未曾變化。
重復,接連重復,持續重復,在幾乎封閉所有感知的情況下通過心聲刺激大腦,傳遞信號,向潛意識發出暗示。
如上所述,催眠并非一下子就能完成,絕大多數情況下皆需要耗費很長時間,其本質是在精神完全放松的情況下反復提及自己處境,繼而通過誘導暗示令大腦潛意識深層逐步改變,逐步認可環境為真,從而令被催眠者的意識遭到蒙蔽,最終達到深信不疑的地步。
重復逐漸加劇,暗示逐漸加劇,大腦亦逐漸發生轉變,感知亦逐漸發生改變,在那久未停歇的話 語影響下悄然變化著。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1分鐘,可能是1小時,又可能是1天,在這漆黑似無的死寂狀態,不知是不是錯覺,如今的何飛已感受不到酷熱,感覺不到饑渴,整個人如失去軀殼的靈魂般獨立開來,處于某種無法言喻的虛無狀態。
感覺,類似瀕死,類似人類死亡的最后一刻。
依舊不知為何,依舊不明所以,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那就是,當在察覺到自己現狀有異的那一刻,待意識到自己即將徹底失去一切意識的那一刻,危機感瘋狂涌來,一邊涌來一邊給予提示。
提示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唯有那即將消散的靈魂如觸電般猛然轉身,猛然折返,朝承載他的來時道路急速回返。
然后…
何飛猛然起身,猛然睜開雙眼!!!
睜開雙眼的那一刻,所有感知重新回歸,所有意識恢復如常。
再看前方,再看四周…
就見首先映入眼簾的已非沙漠,而赫然是一條公路!!!
公路被黑夜包裹,周遭,涼風陣陣,附近,落葉飛舞,至于身前,至于腳下,是土坑,坑內則擺放著一個方形木盒。
這是…
陰陽路!
回來了,重新回來了!
或可以理解為…
何飛掙脫了真實幻象,從那可怕到近乎無解的死亡囚籠中掙脫而出!!!
利用同樣危險的深度催眠破除幻象,憑借一人之人擺脫困境,憑借凡人智慧甩脫枷鎖。
不可否何飛現已徹底從幻象中掙脫,話雖如此,然危機并未解除,遠遠沒有解除,這一點何飛很清楚,所以很自然的,恍然回神,待度過那短暫激動后,下一秒,顧不得身體虛弱,顧不得干渴難耐,目光盯向手表。
然,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才發現時間竟已來到凌晨0點58分!
還剩兩分鐘!
距離璀璨珠防護失效還剩最后兩分鐘!!!
是的,在過兩分鐘那一直環繞周遭保護同伴的光柱就會消失,一旦光柱消失,屆時將眾人包圍已久螝群便會眨眼間蜂擁而至,殺死所有人。
將他的所有同伴所有隊友頃刻間碾成齏粉。.
下意識回頭張望,果然,就見公路后方那原本直沖天際的紅光現已大幅暗淡,暗淡到極致!
同一時間,陰陽路后方。
氣氛,壓抑死寂,冷汗,劃過額頭。.
注視著周遭那愈發黯淡的紅色光壁,光柱內,眾執行者個個心驚肉跳,個個心驚膽寒,眼見光壁暗淡無光,眼見防護即將失效,加之光壁外那密如潮的螝群海洋,這一刻,所有人顫抖起來,排斥著即將到來的結局,畏懼著很快發生的死亡。
很明顯,在場沒人是傻子,先不說趙平早就解釋過璀璨珠維持時間,就算不說,單憑周圍那暗淡至極的光壁就能一眼看出答案,猜出結果。
答案是什么?
結果又是什么?
答案是璀璨珠防護效果即將消失,結果是大伙兒即將死亡,即將團滅于此。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因光柱消失從而被螝群淹沒。
“還剩兩分鐘,不,應該是一分五十三秒。”
驚恐之間,程櫻當先打破寂靜,掃了眼手表,旋即面無表情的朝周遭眾人說出死亡倒計時,當聽到這猶如地府催命的通知后,一直癱坐地面的姚付江進一步被嚇得面無人色,渾身抖個不停打,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么能被死亡更加恐怖?那么毫無疑問,等死,等待死亡的感覺尤過之而無不及,有時等死比死亡本身還要令人感到恐懼。.
恐懼中,顫栗間,姚付江不由看了一眼身側橫躺地面不省人事的彭虎,心中不免有些羨慕,雖說終究要死,可至少昏迷狀態的光頭男不用經歷等死那堪比酷刑的折磨煎熬,這點確實讓他羨慕。
許是注 意到姚付江表現又或是猜測出平頭青年心中所想,后方,一樣脫力癱倒又缺了顆門牙的陳逍遙苦笑一聲,沒有說話,視野越過彭虎,越過姚付江,最后看向程櫻,嘴里詢問道:“對了,你說何飛能否搶在咱們掛掉前解決事件?”
面對這意義全無的問題,程櫻這次倒少見的給予回答,她,表情茫然,搖了搖頭用同樣迷茫的語氣回答道:“不清楚…”
說至此處,頓了頓,不料接下來卻又在某種思緒促使下表情微變話鋒一轉,繼而用堅定語氣改口道:“不過我相信何飛!”
“他一定能解決問題,我,相信他!”
(呵呵,單單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你還真把那家伙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仙了?誠然對方智慧卓越,誠然對方能力超群,但,他終歸是人,是普通凡人,連我這道門之人都對付不了的兇靈螝物,那家伙有何能力抗的住螝?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此刻的他想必已經…)
“哎。”.
想法終歸是想法,念頭終歸是念頭,為了不得罪程櫻,為了不影響士氣,已隱隱猜出結局的陳逍遙嘆了口氣,隨后轉移目光,抬頭仰望,看向天空,一時間就這么盯著天空自語念叨起來:“師父啊,你個老東西啊,你臨死前還囑咐我延續道統傳承茅山,不料徒弟我命不好,而再過一會徒弟我就要和你一樣就此掛掉,嘖嘖,可惜咱茅山派不精修占卜打卦,算不出未來如何,沒想到這才這么短的時間咱師徒倆又要見面了…”
“可惡啊,老子還是處男呢…草,不甘心,真他嗎不甘心啊!”
時間一秒秒流逝,光壁一秒秒暗淡,暫且不談陳逍遙死到臨頭的喃喃自語,左側,在錢學玲目光注視中,身旁,就目前而言,趙平的情況現已無法用不太樂觀來形容,就見男人面色蒼白,呼吸微弱,微睜的眼睛目光游離,瞳孔渙散,身下地面遍布血液,很明顯,這一刻,眼鏡男即將死亡,他已陷入彌留狀態,正式陷入瀕死邊緣,距離徹底死亡也就一兩分鐘的事。
死亡,近在咫尺。
離別,就在眼前。
撫摸著懷中男人那愈漸冰冷的身體,早前頻頻哭泣的錢學玲如今已哭不出來了,她的眼淚流干了,目前就這樣神情呆滯盯著對方。.
如果可以,她很想救下男人,可惜,她沒有辦法,別說她不是醫生,就算是,在這條既遠離市區又全無設備的荒野公路中自己又拿什么救治?
(他要離開我了,即將離開我了。)
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痛苦,原本流盡的淚水再次布滿眼眶。
就在她打算放聲哭泣之際,下方,眼鏡男有所動作,如同回光返照般重新睜開眼睛,目光直視女人,直視女人臉龐,然后,神志不清的他顫巍巍抬起手臂,顫巍巍握住了錢學玲右手,接著滿含歉意的口吻虛弱口吻道:“小雅…我對不起你,不過值得欣慰的是,我很快我就會過去陪你了,你不用孤單了,到時候咱倆再也不用分開…”
“好的,我相信你,我答應你,咱們不用分開,永遠不會分開。”
聽著懷中男人那神志不清的低語,曾猜測出趙平過往的錢學玲只是哽咽點頭,哽咽回答,就這么用小雅的身份回答著男人。
這一幕,被一側程櫻看了個滿眼,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刻,看著那以往陰毒腹黑的眼鏡男如此模樣,職業殺手有些不忍,將目光從趙平那移開,唯有姚付江依舊盯著趙平,盯著眼鏡男表情呆滯久久沒有說話,心里不知正想些什么。
至于程櫻…
待將目光移開后,掃了眼即將消失的光柱又看了眼早光柱外那群猙獰可怖的孤魂,最后,她將目光投向前方,投往公路正前方。
似乎在那遙遠黑暗中隱藏著什么。
隱藏著思念,隱藏著不甘,還有那絕望中依舊保留的希望之光。
(何飛,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