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察覺到對方所投目光,不知怎么的,之前還一副恐懼畏縮模樣的趙平又恢復了最初淡定,目光緩緩掃過葉薇、程櫻以及吳偉三人,接下來,維持著面無表情,趙平一邊伸手扶了扶鼻梁金絲眼鏡一邊用淡定語氣對幾人說道:
“我同你們一起去1樓…”
頓了頓,仍不等幾人回答,眼鏡男則繼續用平靜語氣補充道:
“并且在抵達1樓后,走出大廈換牌子的工作由我來做。”
現場寂靜,鴉雀無聲。
一時間任誰都沒有說話,由于太過安靜以至于連幾人呼吸聲都幾近聽清。
聽完眼鏡男此言,葉薇和程櫻雙雙一愣,就連只是名新人的吳偉都不可避免神色微變,是的,他的確只是新人,因任務經驗不足之故甚至連剛剛葉薇那番解釋都沒聽太懂,可就算這樣他仍能意識到葉薇去一樓的目的就是要以身犯險,當然,反正以身犯險是葉薇個人的意思他可不會白癡到在這種時候多說話,畢竟只要自己能活著就好,其他人做什么和自己無關。
只是…又為什么?為什么這姓趙的家伙會主動表示用自己來代替葉薇呢?這很不符合姚付江最初對此人的形容啊,難不成是姚付江故意抹黑此人而這眼鏡男其實是一個舍己為人的好人?還是說自己一直被姚付江所騙?.
可以想象,就連吳偉差不多都能白的道理,作為本就了解趙平的葉薇和程櫻則更加疑惑不解了,除非她倆耳朵一起出毛病了,否則剛才眼鏡男的確聲明過待抵達1樓后走出大廈換牌子的工作由他來做。
“你說什么?”
狐疑與驚訝中,為了證實自己耳朵沒聽錯,沉默片刻,臉孔微變的葉薇用不確定口吻追問了一句。
面對問題,黑暗環境中雖看不清對方表情,但話語中所露中驚愕卻非常明顯,女隊長話音剛落,扶完眼鏡的趙平仍神情平淡,不僅如此,隨后還用比剛才更為凝重的口吻說道:“我是說一會在抵達1樓后,由我來執行生路計劃,我會走出大廈把門口的牌子轉移走。”
這段話眼鏡男說的無比肯定,隱隱還夾雜著一股不可質疑的味道在里面。
“走吧葉薇姐,沒時間耽擱了!”
這一刻,同趙平對視著的葉薇面容微變,可還不等女隊長開始在腦海里試圖琢磨出趙平用意,身旁程櫻就已出言催促起來,同時一把抓住了葉薇的手腕,旋即就這樣一邊拉著女隊長一邊帶頭往樓下奔跑而去,見兩名資深者離開,完全沒有膽量獨自待著的吳偉急忙跟上,對面趙平則也緊隨其后跟了過去。
噠噠噠噠噠。
奔跑聲再次發出,一時間,四人共同朝下方樓層奔跑起來,這些人之所以會有相同動作其原因無需多說,目標是一致的,于是,就這樣,包括倉促間被程櫻打斷思緒的葉薇在內,四名執行者就這樣在這棟現已徹底斷電的漆黑大廈中快速前進著,朝1樓大廳不斷移動著…
不過…眾人剛一離開7樓,雖說環境黑暗,幾人離開后便重歸寂靜的7樓走廊卻沒有維持多久安靜,黑暗中,一串輕微響動發出,而這一響動則極為類似人類走動聲,雖是輕微,但在這本就寂靜的走廊內仍然清晰可聞。
噠,噠,噠…
聲音響徹不休,這串類似行走的腳步聲就這樣在走廊里接連持續著,感覺像在移動,可又因黑暗環境遮蔽無法看清什么,更無從知曉走廊內有什么,僅能從腳步聲中感知有個東西在黑暗中移動。
然而…
本以為會隨著移動而逐漸遠去乃至最終消失的腳步聲雖確實漸行漸遠,可當聲音靠近樓梯拐角的那一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就見漆黑環境中慢慢顯露出一條人形輪廓!
看到這里或許會有人感到奇怪乃至無法理解,人形輪廓?在視野近乎被屏蔽的黑暗環境中人形輪廓又怎么可能會顯現?這種現象不是只有在光線較為充足的環境里才會出現嗎?
道理是沒錯,同時也確實符合自然嘗試定律,但…
如果這道在黑暗中隱隱顯露的人形輪廓并非常識中的黑色…而是白色呢?
不錯!此時此刻,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隨著腳步聲逐漸靠近樓梯口,深邃幽暗的環境中,有一條人形輪廓竟然已肉眼可見速度逐漸從漆黑轉化為白色!人影轉變很是快速,短短數秒時間,那條一開始和黑暗融為一體的人型輪廓就這樣逐漸暗淡,并最終轉變成了一條在黑暗中無比明顯的白色人形影子!
之所以仍用影子來形容,那是因為哪怕身軀已化為清晰可見的白色,可那條人影仍只是個形輪廓,看不出樣貌,看不出衣服,僅僅只是一個人類外形而已。
噠,噠,噠…
走廊內出現了一條白影,一條人形白影,一條嚴重違反自然定律的人形白影,此刻,人形白影就這樣一邊在漆黑走廊中緩步行走一邊順著樓梯向樓下走去,朝幾分鐘前幾名執行者下樓方向緩緩走去。
目前時間則剛好為凌晨兩點整。
模糊,視野模糊,感覺模糊,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模糊,在這種模糊中何飛看到許多場景,許多熟悉場景,他隱約看到了自己,看到他考上大學時的場景,雖說視野不清,但這一場景仍能讓他切身體會到那種喜悅,那種興奮,那種考上重點學府時的歡樂。
不容易啊,多年來寒窗苦讀,如今終于有所回報。
他很開心,立于他面前的父母很開心,站在他左側的妹妹也很開心,一家四口都很開心,自己兒子考上了重點大學,自己哥哥考上了高等學府,這對于任何一個普通家庭而言無疑都是件可喜可賀又值得慶祝的喜事,所依很自然的,收到錄取通知書當天,何飛便連同父母以及妹妹去了大飯店,那一天大家很開心,同時那一天也是何飛這輩子至今為止最為快樂的一天,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本就模糊的場景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幕他不愿意看到的場景,依舊在那模糊不清的視野中,他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輛公交汽車中,透過車窗,就見前方是一座地鐵站,一座被陰暗包裹的黑色地鐵站。
畫面消失,然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置身于一輛黑色列車中。
接下來,又是一連串場景轉換,最終定格于一棟大廈。
大廈前則站著一群人,旁人不提,至少何飛能明顯看出其中一人是自己。.
那時的自己雖未說話,但何飛依舊知道當時自己腦海想的是什么。
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
這一幕幕畫面從他那模糊視野里連番晃過,而隨著畫面定格,隨著他那句內心狂吼發出,原本感知模糊的何飛反倒愈發清晰,愈發清醒。
是的,他逐漸察覺到這種不真實感存在,逐漸發現眼前這些場景越發記憶猶新,逐漸感受到他正處于一種虛無縹緲狀態中,直到…
直到一句找不出任何來源與方向感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你都堅持到這一步了,現在離開…你甘心嗎?”
我甘心嗎?
你,你問我甘心嗎?
我會甘心嗎?
我又怎么可能甘心!?
我不甘心,絕不甘心啊!.
“啊!!!”
忽然,伴隨著一聲大吼,漆黑陰暗的辦公室內,原本橫躺面一動不動近乎和死人無異的何飛猛然睜開眼睛!
何飛醒了過來!
不料也恰恰是這番突然清醒,還不等恢復神智的他拼命睜大眼睛試圖在黑暗中看清事物,痛感隨之而來,右腿傳來的劇烈疼痛就這樣瞬間席卷了全身,這種疼痛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疼痛,試想一下,在沒有任何麻醉藥品的情況下,斷肢之痛又有誰可以忍受?.
這種疼痛超乎想象,僅僅剎那間,試圖起身的何飛又重新倒了下去,躺倒的同時受劇痛刺激嘴里哀嚎更是響徹周遭,傳遍整個房間。
噗通。
“啊,嗚啊!”
不出所料,就在從昏迷中醒來的何飛一邊哀嚎一邊因太過虛弱全身抽搐之際,一旁被何飛大叫給嚇了一跳的彭虎就已第一時間奔至青年身旁,先是俯身檢查了下斷肢傷口,見止血措施依舊穩定,從始至終不認為青年會醒來的光頭男可謂是心中大喜!很明顯,彭虎是軍人,他當然清楚何飛傷的有多重,尋常人受這種傷別說醒來了,在沒有獲得及時救治情況下能堅持幾小時不死就已經很難得了,沒曾想何飛竟是醒了過來。
這如何不讓擔憂青年性命的彭虎大為意外?這又如何不讓彭虎內心欣喜?
只是…
除欣喜外,潛意識間,光頭男腦海卻也不可避免冒出了另一個不好預感,而這一感覺則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去想…
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