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的人裝沒贏，輸了的人裝沒輸。
看懂的人裝沒懂，不懂的人裝懂了。
蒼穹辯經之后，張瀟從消息靈通的蘇小仙口中聽到了這兩句話。
第一句出自謝安之口，第二句卻是葉玄說的。
謝安看重的是里子，他今天到場就是想知道張瀟和武神門值得他壓上多少賭注。道理說的天花爛墜，也不如謝壁最后揮出的那一拳。那一拳證明了武神門存在的價值和發展的潛力。
葉玄要的是面子，夠資格跟他爭這個面子的當然是西陸神國學院的院長蓋博。張瀟的表現，證明了東陸才俊并未被婆娑天奴壓制住。最后真實的結果瞞不過神圣領域巔峰強者。
無論是張瀟的嘴還是謝壁的拳，至少在那個最頂端的層次上得到了認可。
今日起，蒼穹書院承認菩提教在東陸的合法地位，允許其正式開山門傳教。
很多事情在婆娑天奴走進蒼穹文史館之前便已經定下調子。
文史館八層閣某個隱秘房間，玄衣如鐵的黑發老者和銀發賽雪，身著一席洗的一塵不染老舊麻布法袍的碧眼老人相對而坐，各自面前放著一杯清水。
“贊美我主，我的老朋友，又見面啦。”碧眼老人說道。
“兩座山遇不到一起，兩個人卻遲早見面。”黑發老者說道：“十年不見，蓋博兄弟風采更勝往昔了。”
“不敢當龍煌兄謬贊。”碧眼老人正是神國學院的蓋博院長，他輕輕搖頭嘆道：“只能自欺欺人罷了，你我終究都活成了垂垂老朽。”
“你的發已白，我年長你十歲，頭發卻還是黑的。”
“龍煌兄還是不服老啊。”蓋博呵呵笑道。
謝龍煌道：“身上背負的，放不下的事太多，還不敢老啊。”
蓋博道：“可惜不管是你我，還是葉勾陳和馬克飛，我們這一代終究不能永恒存在下去。”
“明年會很難過啊。”謝龍煌說道。
蓋博道：“我們經歷過很多糟糕的時刻，希望一直都在。”
“你那么看好神之子？”
“是的，毫不懷疑。”蓋博點頭篤定的：“我希望龍煌兄能與我一樣。”
“你也看到了，東陸叫張瀟的后起之秀也不差吧？”
“的確很好，但是比起麥迪文來就還不夠好。”蓋博道：“麥迪文的魂相是全系神明，天賦絕不在當年的葉玄之下，而你們東陸已經有了一個葉玄，再多一個張瀟只會分散一部分資源。”
謝龍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問道：“你來的路上可曾經過赤城？”
“我沒有入城，不過在途經八百里死海時遇到了雷動。”蓋博說道：“他還是那么悲觀，我雖然不喜，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觀點，屬于異人的時代一直在墮落，而我們卻無能阻止，唯一的機會就是復活神佑時代的神明。”
“雷動一向如此。”謝龍煌道：“作為唯一進入過魔神深淵還能全身而退的人族，他看到和感知到的要比我們多。”
蓋博微微一笑，道：“我忽然想起了謝蒼茫前輩當年常說的一句話：螻蟻總是誤會自己很強大，而世間真正的最強者卻時刻在擔心自己成為螻蟻。”
“無論他的擔心是否屬實，我們總是要活下去吧。”謝龍煌道：“別忘了老師還說過一句話，人生不止，戰斗不息。”
蓋博道：“所以你到了這把年紀，還在跟年輕人爭道路。”
謝龍煌道：“左右已經走到這里了，不嘗試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行得通？”
“龍煌兄豪氣蓋天。”蓋博道：“你為求勇猛精進能拋下一切，連蒼穹都不要了，我恐怕還做不到。”
“其實也不必這么悲觀，不是還有龍族的方案嘛。”謝龍煌道：“我知道自己的希望很渺茫，但謝壁身上的九大神龍卻已經覺醒了神輝，只是可惜了謝壁。”
“什么情況？”蓋博微露驚訝之色，問道：“謝壁的進境加快了？你為什么不阻止他？貿然入圣的確可以加快神龍成長的速度，但也會導致根基不穩，神龍破壁以后未必能生成完整神格吧？”
“我沒有急于求成，謝壁也沒有貿然入圣，他只是最近有了一番際遇，實力突飛猛進而已。”謝龍煌道：“這也是我希望再給張瀟一些時間的原因，謝壁正是新近加入了張瀟創立的門派后才有了可喜的變化。”
蓋博眉頭緊鎖，沉聲道：“這個張瀟在阻撓神之子的道路。”
謝龍煌道：“如果一個張瀟就能擋住他的路，那這個神之子的成色也未免差了點意思。”
“沒人能阻擋神的意志，只是明年就又到了十五年一度的神魔大劫，上次是葉勾陳做出了犧牲，又有葉玄和謝壁的爆發，這次恐怕你我都未必能撐下來，我們的時間很緊迫了。”蓋博充滿憂患的口吻說道：“神之子肩負重任來到人世間，他的時間非常寶貴，不應該浪費在不重要的人和事身上。”
“我可以給老朋友你面子，幫助菩提教和麥迪文在東陸站穩腳跟，也可以默許他勾結陳無忌搞兵變，甚至我還支持他們跑到東陸江湖上招兵買馬拉攏老秦氏和神佑遺族入伙。”謝龍煌道：“但是我絕不允許老朋友你們直接插手東陸內部紛爭，如果你們直接對張瀟出手，老夫絕不會坐視不理。”
“我知道老朋友你已經幫了很多忙。”蓋博態度仍十分強硬：“但是還不夠！”接著又道：“要想成神，除了自身卓越的天賦外，還需要集合大量的眾生信念，神之子需要我們為他做的更多！”
“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謝龍煌又一次回避了蓋博的話題，話鋒一轉道：“那個張瀟啊，是雷動的外孫，唯一的親人，所以不管你打算怎么干，都請不要忘記這一點。”
“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神之子的前進之路！”蓋博并不為所動，神情凝重，語氣堅決。
謝龍煌道：“老夫其實是不大認可你和馬克飛的計劃的，就像當年你們為了這個神之子的誕生，命派克滅了菲尼克斯家族滿門，為了一句縹緲無根的神諭，便滅掉了自家培養多年，天賦卓絕的大將滿門，太荒唐了。”
蓋博道：“在西陸，神的光輝已經普照八方，為了做到這一點，連圣母光輝下的德魯帝國也被我們滅亡了，遺憾的是這還不夠，現在我們需要東陸人的信仰之力。”
“那就來傳教吧，憑本事擊敗張瀟和葉輝，拿到你們想要的東西。”謝龍煌道：“我還沒準備把希望寄托于別人，你們更不要指望我會如你一般放棄自我，全力支持這個麥迪文。”
“老朋友，你真的打算好了不惜一戰？”蓋博長眉緊蹙，怒視著謝龍煌，身上泛起凜然光芒。
謝龍煌眼中掠過一抹紅光，淡淡道：“九海歸墟里我們是為人族存續并肩作戰的老友，但在大陸上，我們也不是沒有為敵過，想打架，我謝龍煌活了一百五十歲還沒怕過誰！”
“該死的老糊涂！”蓋博拍案而起，道：“你是在浪費人族最寶貴的異人資源。”
“不就是再打一場楚漢戰爭嗎？我們打得起！”謝龍煌道：“只要你和馬克飛別親自下場干出圈的事，我可以默許那個神之子在東陸攪動風云，也同意曹修道加入到南楚陣營去。”
“謝安呢？”蓋博問道：“如果謝安站到了漢庭一邊，這場紛爭勢必會讓東陸異人界大傷元氣。”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多事不是我們想控制便能控制的。”謝龍煌道：“我這個族孫野心太大，早就不在老夫控制范圍內，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自然也不是老夫能把握的。”
“如果你這么說，那神圣聯盟和九海歸墟的一些人和勢力為了支持神之子，跑到東方來搞風搞雨便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蓋博毫不示弱，針鋒相對道：“巨人族，精靈魔和龍族，妖蠻族的余孽都渴望著能回歸大陸呢。”
“想戰便戰！”
話不投機，謝龍煌端起面前水杯，道：“小飛飛，替爺爺送客！”
隔壁房間門一開，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姑娘走出來，對著蓋博脆生生說道：“貴客請！”
武神門，地府試煉場。
張瀟正說道：“你不必矯情，我不是在跟你商議，吾意已決，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謝壁的大光頭上插了六根金針，全身上下滿打滿算足足戳著七百二十支金針。此時此刻，他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表面卻平靜如水，語氣平和道：“就算我不抗拒，這龍魂也不是你想分擔去便能取走的。”
“我已經向葉玄問清楚了，你身上的九龍壁魂相當中，以黑白兩大神龍最難以壓制，白龍代表光明和空間，黑代表黑暗和時間，攝龍魂的方法有二，第一是誘惑，第二是用實力強行掠奪。”張瀟道：“我又不是龍女，沒那誘惑的本領，就只好來個野蠻拆遷，強行將龍魂從你身上剝離。”
“你瘋了嗎？”謝壁面色微變，道：“萬萬不可如此！”
“怎么？你還舍不得？”張瀟一邊用真氣催動金針刺激他的本尊潛力，一邊笑著說道：“怕我挖走你兩條龍以后，今后便沒有了九龍謝壁的字號，改作七龍謝壁未免有些尷尬？”
“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謝壁忽然開始劇烈掙扎，語氣急迫道：“黑白雙龍魂是九龍之首，很有可能在最初植神時便已經是龍神本位的神龍，我從背負這九龍壁之日起，便隱隱感覺到，黑白雙龍是有自主意志的，如果九龍壁是一場陰謀，它們很可能就是主謀，你這么干是要逼瘋它們。”
“所以才更要先剝離這倆禍害。”
張瀟忽然出手按在謝壁頭頂正上方，以灌頂之術壓制他的抵抗意志，一道沛然宏大的真氣直接灌入謝壁的身體，沿著他體內經絡，由頭頂一路向下，導引著謝壁本身的真氣，沿七百二十道氣穴的位置運行大周天。
一邊用功一邊說道：“別抗拒，讓你的真氣跟著我的真氣走，帶你認識一下你自己體內的真神，很快你就會忘記痛苦，甚至一切，說不定等你醒過來時，便要改名為七龍謝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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