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講,這世上不存在絕對的禁地,前提是要有足夠掙脫規矩束縛的能力。
實力越強大,能夠束縛你的規矩就越少。
長安城里也許是這個時代規矩最大的地方,近五十年內,能在這座城市里肆意妄為后還能全身而退的異人只有一個,就是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的雷動九天。
在上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里,義軍首領雷動,漢庭影圣葉無影,火圣謝龍煌,兵圣曹修道,曾在這座城市里上演過四圣論戰的傳奇。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輩出的新時代腳步正漸漸迫近。
短短兩年時間,先是王袍入圣成了金魂圣人,接著是陳無忌取代飛揚古的土圣之位,而后是南楚劍圣楚歌邪臨戰入圣,厚積薄發的士族集團首腦謝安更是直入神圣巔峰領域,最后是北地之虎白宗元,百忍成金,獸魂器魂雙魂入圣。
天人兩榜上的強者們一改往昔三十載無人肯入圣境的局面,紛紛入圣,可謂是掀起了新時代大潮。然而了解今日局面如何形成的人都知道,那立在時代潮頭上的卻是個不能覺醒魂相的年輕凡夫俗子。
張瀟及時出現,阻止了白宗元挑戰陳無忌。
“張瀟,你還活著呢。”陳無忌嘿嘿冷笑說道:“本王曾想過有一天你會出現在這座城市里,站在本王面前,如一塊又臭又硬的絆腳石,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這才一年時間,你已經積蓄起與本王分庭抗禮的力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張瀟道:“以我本心,寧愿永遠留在北地做個小小治安官,偏偏你們不肯放過我,一步步把我逼到這里,站在你面前。”
“你不想站在這里,修煉出那么強大的力量做什么?”陳無忌大聲說道:“虛偽!沒有野心的人根本不配站在這里,沒有野心的人怎能領導這一群才華橫溢野心勃勃之輩?他們追隨你難道就只為你這個人?”
哈哈哈哈哈。
陳無忌忽然狂笑不止,又說道:“張瀟,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和我其實是一類人。”
“還是有一點點差別的。”張瀟道:“你是棋盤上的旗子,而我是一顆局外來的棋子,看著挺像,但其實不一樣。”
“沒有什么不一樣,只要落在棋盤上,便都是棋子。”陳無忌道:“除非能成為弈棋人,否則,你我的區別就只在于誰更重要,就目前而言,你還只是一顆無名小卒。”
“想成為弈棋人,首先你得從心理上自我認可自己是有這個資格的。”張瀟道:“陳無忌,你在琢磨我這顆無名小卒的時候,便已經認定了你自己就是一顆棋子的命運,所以,你跳不出這塊棋盤了。”
“跳不出又如何?”陳無忌嘿嘿獰笑道:“我能在這塊棋盤上稱王稱霸就足夠了,而你就算跳出去了,遲早也只是跟當年的羽圣姐弟一樣成為別人的棄子。”
“你這樣的人稱不了王,縱然稱霸一時,終究笑不到最后。”張瀟淡定說道:“知道為什么我選擇漢王而不選你嗎?因為你不配,與葉輝比起來,你孤傲自負,剛愎自用,喜歡行險,出手殘暴不留余地,全身上下沒有半分王者氣度,讓你這樣的人做了天下之主,這世道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哈哈,本王沒有王者氣度?”陳無忌大笑道:“張瀟,原以為你是配得上本王親自為敵的梟雄豪杰,卻原來你就是一只井底的蛤蟆,只看過巴掌大的天,就敢信口開河評價天下英雄,本王是何等樣人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易靜海,擺駕回次相府。”陳無忌注意到院子里的大戰已接近尾聲,伏氏三杰面對西陸第一的成套神器,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自稱叫歐桂花,疑是德魯小女皇的女子稍稍發力,就見七幻斗氣縱橫,劍芒橫貫天地間,伏氏三杰如風中殘燭,不及馳援便被斗氣劍芒撕成了碎片。
陳無忌十分滿意這個結果,殺得好!伏寒山老兒一心想要待價而沽,本本王玩兒明則保身那一套,楚先生派人請了三次他都不肯出山,如果讓他一直當縮頭烏龜,這些年南楚在他身上做的布局豈不是要白費工夫?
“陳無忌,你就打算這么離開?”張瀟忽然出言阻攔道。
黑車原地未動,陳無忌呵呵冷笑問道:“怎么?張瀟,你還敢在這里強留本王?”
“我當然很想把你留下,但不是此時此地。”張瀟道:“陳無忌,我要向你發起公開挑戰,沒有規則,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即分生死,也分高下!”
一語出口,第一個懵圈的就是白宗元,驚訝的看著張瀟,怎么個意思?不讓我在此時此地與他決戰,你卻要站出來跟他來一場受到東盟律法保護的決斗?
黑車里沉默良久。
“本王拒絕。”陳無忌慢悠悠說道:“如果你想與本王決斗,那就是此時此地,其他時間地點,本王恕不奉陪。”
“陳無忌,聽說你有三個女兒卻只有一個兒子?三十歲以后再無子嗣出生?”張瀟冷笑連連,道:“世人都說你是醉心修煉,無心女色,卻怎知道你其實早就是個沒有卵的廢物。”
黑車再次陷入沉默,不是沉默,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滯。
許笑杰的手下意識按在刀柄上。
白宗元的器魂虎牙也凝聚成形,青光濛濛,寒氣森森。
陳無忌隨時都可能出手。只要他一出手,必定是雷霆萬鈞的一擊。盡管張瀟這邊的人數占據絕對優勢,而且還有個雙魂入圣,貌似實力不遜陳無忌的白宗元,但沒人敢懷疑新晉土圣的絕對實力。
百倍重力場內,實力稍差者瞬間會被壓制成肉泥。就算能擋住重力場,也絕不可能在速度和防御方面與陳無忌媲美。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群毆他一個,也未必能占據上風。
張瀟沒有覺醒魂相,在這個世界的強者眼中便等于少了一條命。無論瀟哥之前展現出多少神奇,都無法改變人們早已形成的固有觀念,沒有魂相便不能入圣,一個強者不能入圣便無法調動磅礴的天地異力,就算再強也有限。
在許白二人看來,如果陳無忌對張瀟出手,后果將不堪設想。
張瀟卻還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怎么又不說話了?哦,懂了,被我說中了真相!你已經無地自容,難怪你一天到晚都是那幅鐵衣霜血寒的硬漢樣子,正應了那句話,越是缺什么就越想擁有什么,你缺的是男子漢的尊嚴啊。”
“請不要說了!”黑車里突然傳出女人急迫憤怒的聲音:“張公子,你一定要鬧的這里血流成河才滿意嗎?”
張瀟心頭微沉,女人應該就是白凌霄的親生母親。正要說話,忽聽黑車里傳出一聲女子悶哼,接著是陳無忌寒聲道:“多嘴!”最后骨骼碎裂的清脆聲入耳。女人反而沒有了動靜。
她怎么了?陳無忌暴虐兇殘是出了名的,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女人可能已經死了,所以不能發聲。也可能是受了重傷,但她不想某人為她擔心,強忍劇痛不發聲。
無論哪一種,無疑都觸及了白宗元的底線。
張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別上......”
話沒說完,白宗元手中青芒一閃,黑車爆裂開來,陳無忌單手攬著女子沖天飛起,尾指碎裂的左手握拳揮出一團土黃色光圈兜頭罩下,哈哈大笑道:“白老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再能隱忍也終究是有弱點的。”
女人無恙,陳無忌竟然捏碎了自己一根尾指欺騙白宗元。對他來說這點痛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只要元素化一下就能立即修復傷勢如初。而最讓白宗元感到憤怒絕望的其實是女人的反應。
他輸了,女人已經變心,所以在那一瞬間才配合陳無忌沒有發聲。
謀劃多年,白宗元隨時都記著女人離開時的情景。當時他曾竭力挽留,而她卻說要為全家報仇,就只有一個辦法。白宗元說,有一天我會提著槍將楚王刺殺于當場。但她卻不愿相信。
他天賦異稟,刻苦修煉,多年來隱忍不發,雖身負北地之虎的盛名,卻能克制著向上的欲望不進階。當同代人物中名聲不如他的厲鴻途已經觸摸圣階門檻時,他依然忍受著寂寞和對圣階境界的渴望。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厚積薄發一飛沖天,當著她的面擊敗陳無忌,證明她離開是錯誤的決定。
這些年白宗元常常靠回憶支撐著一股子信念,他堅信無論她作何選擇,心始終是屬于自己的。
可就在這一刻,白宗元忽然發現她的心變了。
“一死而已。”白宗元仰頭看著上方罩下來的異力結界,對一旁嘆息不已的張瀟說道:“這是我一個人的戰斗!”沖天而起,卷起漫天青芒槍影,與此同時全身元素化,成為一尊虎頭人身高大雄壯的半妖巨人。
恐怖的重力四散開來,強行將周圍人迫離戰圈。許笑杰握刀強撐著不動,卻忽感到身軀一沉,接著猛地又一輕,重力轉換之間一下子把持不住重心,被土黃色異力光圈一下子彈出數十丈外。
張瀟倒是有力量留在圈子里,但他身上有曹修道留下的內傷還沒恢復,后面還要去尋找燕鴻飛,搭救加貝蘭,審訊秦芷蕾把天火麒麟的案子翻過來,要做事太多了。
最重要是,這一戰是由白宗元先出手挑起的。
長安城里的規矩,五級以上異人之間的戰斗可以繳納原石去試煉場解決,也可以出城擇地選一個人丁稀少不會造成很大破壞的地方打,就是不能在城中大動干戈。誰違規誰承受后果。
張瀟剛從謝壁那里得到提醒,如果不是十分必要,當然不會嘗試挑戰這條規矩。
并且此戰是白宗元捍衛尊嚴之戰,張瀟如果幫手,對白宗元來說未必是一件讓他滿意的事。
陳無忌隨手將女人丟了過來,揚聲叫道:“姓張的小子,接住你岳母!”
張瀟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接住。總不能看著白凌霄的親娘這么被摔死吧。哪怕她是個變了心的女人。
而這時,空中一道凌厲無匹的青芒已經和厚重沉穩的黃光交織糾纏在一起,轟然一聲巨響過后,張瀟的府邸周圍三百丈范圍內,數十座民宅瞬間被恐怖的重力場壓塌,只剩下許笑杰的宅子孤零零立在那里......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