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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陰云

  張瀟御百鬼拉車星夜離城的消息不脛而走。

  奉陽江湖,無風起浪。

  陰霾了數日,似乎在醞釀一場風云天候。這時雪花忽然飄落,人們不禁感嘆:這北國的天變的太快了。

  天近午時,白凌霄從廣德書院趕回來,赫然發現自家門前的胡同里站了很多人。

  人群面前,小鵝單槍匹馬攔在門口,幾個或多或少有些殘疾的漢子混在人群中,任何試圖接近小鵝的都被這些人悄無聲息的接近‘勸’出人群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們要干什么?”白凌霄快步來到近前問道。

  小鵝道:“他們全都是北國十六城原石商人派來的伙計,不知從哪里聽到傳聞說,政府在西南用兵,原石供應出了問題,咱們的渠道也進不來貨了,還胡說什么大官人拿了他們的定金連夜跑掉了,搞得別的買賣家也來湊熱鬧。”

  白凌霄問道:“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跟咱們有賬目往來?”

  “不清楚呀,他們根本不聽咱們說什么,就是一個勁兒的鼓噪說什么十八行要完了,城里的買賣家有把錢放在咱們錢莊的,還有些是給咱們備了貨還沒兌現的,反正都跟著起哄來了。”

  這么多人一起來鬧,背后肯定有人在搗鬼。

  白凌霄想起張瀟臨行前叮囑自己的那些話,他早已經預料到城里這幾天會很熱鬧,還叮囑自己通知許六安和曹夢熊約束住衙門里十八行的兄弟們,不要貿然沖上去做無意義的犧牲。

  想到這兒,忙把一名幫著維持秩序的虎衛隊成員叫過來,命他立即去治安衙門把張瀟的意思傳達過去。

  門前雖然亂糟糟,但有虎衛隊的兄弟們暗中幫襯,暫時還鬧不出大事來。白凌霄帶著小鵝回到宅子里,外面那些人喊的熱鬧,卻沒有誰膽邊生毛敢闖張宅。

  白凌霄先給小鵝吃一顆定心丸,道:“沒事,別擔心,事情都在官人意料中,這是有人在針對白家和咱們十八行做的謀劃,他們就是想把十八行建立起來的商業信譽搞臭,最終是想用桑國的原石取代咱們的。”

  “大官人已有對策了?”小鵝成天忙活十八行的事,對這種事情的嚴重性要比白凌霄的感受更深切。見白凌霄沒有立即回答,便有些著急,道:“哎喲,都什么時候了,你跟我還不說實話,咱們是不是真的進不來貨了?”

  “西南用兵是真的,原石限量供應也是真的,官人在想辦法解決,但是中間出了點狀況,我們需要時間。”白凌霄道:“有個人是從黑龍城來的叫張浚,與官人可能是本家堂兄弟,他正在試圖將十六城的原石商人從咱們這里搶走。”

  “全部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白凌霄接著又道:“你現在的責任就是穩住十八行內部的局勢,那些跟著起哄追討貨款的立即跟他們錢貨兩清,登記在冊,以后再算賬,錢莊那邊不要說不給兌換,要說金銀幣兌出去的太多,暫時只能用原石來支付給他們,需要他們自備金幣才能兌現。”

  說到這兒不禁佩服張瀟的先見之明,早就準備好了對策。

  小鵝有了主心骨,聽得連連點頭,贊道:“還是大官人的辦法妙,那些人只是聽信謠言,以為十八行出了問題才要兌現的,如果讓他們看到咱們庫存的原石,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白凌霄催促道:“知道了還不快去辦。”

  小鵝有些擔心,“外面沒問題嗎?”

  “你都行,我會不行嗎?”白凌霄話說的硬氣,其實也不是很有底氣,但這個時候她這個張宅女主人不立在這里出頭,還能指望誰來穩定軍心?

  張宅大門外,胡同口停著一輛青布篷車,簾櫳挑起,坐在車里的張浚和池松壯亮正關注著張宅的動靜。

  “還是遠遠不夠啊。”張浚眉頭微蹙:“最多只有兩成人是真的在鬧,且都是些散亂小戶,這種規模的動作是無法撼動十八行的根基的,錢莊是十八行控制北國經濟的核心基礎,要想打垮張瀟,瓦解這個基礎是最快速有效的辦法。”

  “的確是很難理解。”池松壯亮搖著頭,面露困惑之色,道:“消息是真的,北國十六城的原石商人代表也是真的,咱們的人一直在里邊鼓噪,十八行的那些加盟商戶就是不為所動,能撬動的始終只有這些外圍小供貨商。”

  “素還真當初跟我說不可小覷了那廢物,我還沒太在意,總覺得一切都是白宗元在暗中與黑龍城作對,現在看來還真是大錯特錯了,能把一個商會組織帶的跟軍隊似的,我的這位堂弟還真夠得上本公子的勁敵了。”

  “素還真還在積極聯絡那些大的加盟商戶,原石貿易關乎十八行的信譽根基,只要能確定西南那邊的消息,相信憑素先生的本事,用不了多久那些商戶就會被說動。”

  “還得加快進度啊。”張浚道:“滾龍江防線不足為屏,御靈番山口守住的希望也不大,如果我是桑國王上,寧愿帶著青壯子民遷入黑龍城,兵合一處,退守白頭嶺才是上策,只要能堅持到春季,天風送雨,那些蟲蠻族就要進入到地下休眠整整半年,這么長時間足夠我們拿下北國了。”

  “少主深謀遠慮,在下好生佩服,您的看法與王上不謀而合,家里頭已經動員起來了,只是咱們這邊推進速度沒有達到預期,白宗元和許笑杰先后離開,現在最大的難點是廣德書院,書院不表態,我們的神佑番也不敢輕舉妄動。”

  “是啊,目前為止都是商業手段,殺一個白宗昌也只是讓次相府滿意,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張浚點點頭,問道:“白家那邊聯絡的如何了?”

  “白宗年很狡猾,素還真說的很對,他不是白宗元那種精明厲害的梟雄,但卻是個十足的無賴,而且背靠首相府,進退都有路,沒有必要跟我們合作。”池松壯亮帶著一絲怒意說道:“給他的禮物恐怕成了無用功。”

  “也不算無用功,至少白家不會為那個女婿出頭了。”張浚說道:“這一點很重要,池松君千萬不要小覷了白家啊,我在蒼穹書院求學的時候聽過一個關于白家某位女強者的傳說,如果那人出手,至少桑國境內無人能敵!”

  “您說的是白玉京吧。”池松壯亮唏噓著附和道:“合道歸真,半步入圣,令人神往啊。”

  張浚道:“白玉京一個人便壓制了神佑番包括你在內的四大強者,對咱們來說這個束縛太不利了,如果白家這邊走不通,那就從鄴陽林氏和十六城其他世家那邊想辦法,把所有人聯合到一起向書院施壓。”

  池松壯亮道:“就怕分量不夠啊,畢竟書院的核心力量都是來自白家的,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書院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次相府那邊提供的消息說,書院長老院的三個老家伙把白宗年捧出來,表面上是要投向首相那邊,實際上只是丟卒保車,用白宗年做幌子,名義上自降身份加入首相王謝家族,實際上他們絕不可能投靠到屬于漢國一方的陣營。”

  “消息準確嗎?”

  “你可知道長老院一共有五位成員?”張浚道:“現在四明山上只有四位,剩下的那位在長安。”張浚道:“正是因為得到了這位白家長老相助,次相府才會這么不計代價的運作此事。”

  “當年那個要娶自家姑姑為妻,鬧的沸沸揚揚,幾乎讓白家陷入萬劫不復的白家怪才投奔了次相府?”池松壯亮吃了一驚,道:“這瘋子簡直不可理喻。”

  “白璋平就算是瘋子,他也是個天才瘋子。”張浚道:“我在長安求學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他是作為蒼穹書院客座教授宣講他那套眾生平等,人族應該崇尚自然,效法獸類和蠻族的道理,我雖然不茍同卻也由衷佩服此人的口才智慧。”

  “臣下聽聞白璋平為庶出之子,卻是天縱奇才,他幼年時倍受家族排擠,有幾次甚至幾乎喪命,幸得緒字輩一個同為庶出的女子照顧才得以生存下來,那女子與他年紀相仿,二人相愛后決心脫離白家,卻被白家三祖棒打鴛鴦,女子死于非命,白璋平卻被關押在書院后山,多年后的一天忽然破關殺出”

  “他當時被白家三祖聯手鎮壓了,口頭上答應加入長老院,后面又找借口離開了白家。”張浚接過話頭,續道:“作為當世最了解白家和書院底細的人,他對白門三祖的判斷應該有很高的準確度。”

  “少主的意思是白家三祖真正想投靠的是楚王?”

  “他們三個早年曾狠狠得罪過漢王,當今天下除了楚王誰還敢收留他們?”

  張浚道:“首相府不會要他們的,王謝家族雖是神華皇族后裔,卻早斷了復興神華的念頭,他們想要的是漢王或楚王當中的一位稱帝后,能繼續與他們共治天下,所以他們只會打壓白家的風頭,卻對白家的里子不感興趣。”

  “這,消息準確嗎?”

  “消息來自長安,我姐姐常年陪在那位公主殿下左右,你覺得呢?”張浚微微不悅。

  “所以他們現在的掙扎只是待價而沽?”池松壯亮連忙巧妙岔開話題。

  “畢竟是三個加一起已經六百多歲的老怪物,聯手合擊實力堪比七級圣人。”張浚輕輕哼了一聲,又道:“還有廣德書院千年底蘊在手,楚王不給個合適的價錢,他們怎么舍得就這么投過去。”

  “如果他們最終選擇次相府,而白玉京又堅決反對,廣德書院勢必將從內部被割裂。”池松順著他的話往下分析。

  “問題是我們怎么才能讓這個進程加快。”張浚道:“用十六城的原石商人向白玉京施壓還不夠,最好是通過次相府的關系,動員長老會三個白家老祖站到這邊一起給白玉京壓力,只要她頂不住了,拿下十八行和北國就不在話下了。”

  “沒有白玉京礙手礙腳,那些忠誠于張瀟的商戶就可以由神佑番出手直接殺掉!”池松壯亮殺氣騰騰說道:“快刀斬亂麻,不用半個月就能讓北國變成桑國。”

  “其實還有一個難點。”張浚沉吟著說道:“不過現在大概不會很難了。”

  “少主說的是北軍嗎?”

  “剛換了一個叫寧東風的主帥,姐姐傳書說此人是個沒啥用的書呆子,出身于南國木圣寧氏,在長安被漢王晾了幾年,姐姐嘗試請公主舉薦他來北軍擔任主帥,沒想到漢王居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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