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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糖衣炮彈

  只要是人就得穿衣吃飯,便難免有欲望,這便是人性的弱點。張瀟瞧出這來自義軍的小姑娘涉世不深,盤算著自己這頓糖衣炮彈炸過去,依著這小丫頭的性子,至少可以保證義軍方面暫時不會跟自己為敵了。

  張瀟笑道:“放心享受,全是我消費。”

  厲非煙很快注意到其他桌上擺的冰點,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冰點,嗅著香甜雋永的氣息,心中警覺之余更期待不已,不禁奇道:“奉陽周圍千里無冰川,這個季節哪弄來的冰?”

  “冬季的冰儲存下來的。”張瀟道:“說穿了一錢不值,就是把冰塊藏在地窖里,到了夏季拿出來賣錢。”

  這個解釋通俗易懂不難理解。

  只要不是異人作祟便好。厲非煙對自己的警覺性挺滿意。

  “為什么叫刨冰?”

  厲非煙放下心來,好奇寶寶似的問個不停:“怎么還有果香?甜味和原味有什么不同?”

  果香是凍冰的時候往凈水里摻入了水果精華,凝成的冰自然就有了果香,甜味就是放了糖的,原味便只有果香味道。張瀟耐心解釋的時候,伙計已端來兩個托盤和一大塊冰,手法嫻熟的用冰刀刨下滿滿兩盤冰,道:“公子爺慢用。”

  厲非煙小心的品嘗了一點點,頓時眼睛一亮,小心的再次確認:“這個也不用我給錢?”得到肯定的答復后,終于羞澀一笑,十分篤定的:“這樣的話,一盤子我肯定是不夠的。”

  張瀟道:“一共有五種果香冰,還有搭配蜂蜜和酸紅果糕口味的,你可以都嘗試一下。”說著擺手示意伙計上菜。

  “哎呀,這東西簡直絕了!”厲非煙干掉第五盤刨冰,幸福感滿滿,她生具赤焰魂相,修行過程中接觸太多真火異力,身體本能的喜歡親近冰涼之物。這冰點實在太對她的胃口了,贊不絕口道:“小時候爹爹帶我去天后宮拜見水神大人,差不多也是這個季節,吃過一種叫冰棒的東西,味道和口感比這個差遠了,那可是水神大人親手做的呀。”

  “這便是上古技術的魅力所在。”張瀟道:“強大的異人讓人羨慕,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天賦。”

  “九圣之書中有句偈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雷神爺爺給我講道時說,上古文明輝煌燦爛,最終卻毀于文明自身。”厲非煙道:“你對上古文明感興趣無妨,但切記莫要去鉆研上古兵器,否則后果絕非你能承受。”

  “你多慮了。”張瀟道:“誠如你所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上古文明能摧毀自身,同時也創造了很多美好事物,比如你正在享受的這個,我感興趣的也是這部分。”

  “我只是看你這人不錯,好心提醒你罷了。”厲非煙感慨的:“你確實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活,可惜你的力量相對這個天下實在太渺小了,想要改變很多人的命運,靠這點技術可不夠。”

  “我誰都不想改變,只是想生活的更舒服而已。”張瀟道:“偏偏自己是個特別懶的人,只好把手藝教給別人來做。”

  “如果你把這些手藝帶到京城發展”

  “那樣會很麻煩。”張瀟道:“事業做大了,就要看顧好多人,人多了麻煩就多,我這個人最不喜歡麻煩。”

  “所以你就甘愿隱姓埋名在奉陽城做個小治安官?”厲非煙道:“黑龍城張氏是開天九圣當中水圣張漁陽的后代,你大伯張平瀚可不是個甘于平庸的人,你這么聰明能干,就沒想過去幫自家人做一番事業?”

  “沒想過。”張瀟看著她,道:“你若知道當初虎姨是怎么帶著我和阿漢離開黑龍城的,便不會有此一問。”

  “我只是不忍見你辜負了自己一身本事。”厲非煙道:“其實沒有異人天賦也沒什么,雷神爺爺跟我說過,神圣東盟的首相謝安就是個自廢識海的普通人,不也做到了執掌四國相印,權勢之大,便是比起七國盟主漢王來也不遜色多少。”

  “人各有志,做完這件事,我和你們義軍的緣分也就到頭了。”張瀟抬頭看一眼天色,道:“走吧,今晚寶豐樓在春風閣有一場秋季拍賣,會很熱鬧,咱們瞧瞧去。”

  “是要去見那個人?”厲非煙果然很感興趣,連忙問道。

  “那人會出現,但是見不見還要看機緣是否合適。”張瀟道:“我們是去見另一個人,請她來安排這件事。”

  “她又是誰?”

  “師小紅,一個靠唱歌討生活的女子。”

  黃昏時分,城南,春風閣。

  每次到這里都會不自覺的想起春閣,好吧,那是一份很妙的雜志。而春風閣則是一處很妙的所在。

  這地方是個專門承辦文體活動的所在,類似于上個文明時代的高端會所。

  老板叫黃耀思,在城南這一帶人稱黃四爺,老百姓眼中,是個號稱跺一腳奉陽城晃三晃的人物。張瀟眼中,這個黃四兒不過是金三兒的一條惡狗。

  名義上春風閣也是十八行加盟成員,但實際上這個黃四從來不把會首哥舒蘭放在眼里,甚至還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以前忍著他那些小動作既是為了十八行內部某種平衡,也是不愿跟金三兒背后的白宗昌正面沖突。今天起,不打算慣著他了。

  一是因為金三兒的舉動已經觸及了張瀟的底限。二來虎姨把事情運作到了這一步,娘仨都已沒有回頭路。

  白宗元還沒有表態,不過白宗昌已經動了殺心。繼續退讓只會讓對方誤判形勢,帶來更不可收拾的局面。

  今晚寶豐樓包場舉辦秋季拍賣會,會有很多奉陽各界名流前來,特意請來了怡翠居當紅的淸倌兒師小紅來表演助興。

  此時此刻,臺上的師小紅正在演唱她的保留曲目。

  “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她身旁”

  歌曲旋律優美,唱歌的紅倌兒聲音清澈,情感真摯。厲非煙隨著音樂聲,仿佛進入到如夢如幻的境地。這是她從未聽到過的天籟之音。她六歲便覺醒了異力,作為義軍中的天才異人,不得不接受最嚴苛的訓練。

  在義軍這個相對單調清苦的環境里,磨礪成長了十年的厲非煙,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藝術。而她天賦赤焰,性情如火,本就是個熱情開朗的女孩子,天生對藝術有著極敏感的接受力。

  “她的聲音太美了。”厲非煙被深深打動:“這首曲子也很美。”

  “她就是師小紅,人長得更美,可惜就是紅顏薄命。”

  “她怎么了?”厲非煙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水霧,關切的問:“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

  “有個人叫黃耀思,幾十歲人了,又老又丑,家里妻妾成群,仗著有幾個臭錢結交官府勢力,便想要強行霸占師小紅,最近幾日就要逼著她下海賣身。”張瀟一邊說一邊看著她的臉色變化,“只可憐她與你一樣花朵兒般的年貌。”

  “這無恥的狗殺才真該死!”厲非煙掌心騰地一聲冒出一團火光。

  張瀟道:“你莫要動怒,咱們的大事要緊,千萬別多管閑事。”

  “張瀟同志,你這么想可就大錯特錯啦。”厲非煙殺氣騰騰:“我們義軍的存在就是為了千千萬萬的勞苦大眾,什么大事也沒有不平事重要。”

  張瀟面露愧色,道:“你說的對,還是老同志的覺悟高,你這么一說,我都恨自己早沒有出手殺了這只老王八。”

  “現在也不晚。”厲非煙目露兇光:“你有沒有辦法把這個黃耀思叫到這個房間來?”

  “嗯,這倒是不難。”張瀟奸計得逞,面上不露聲色道:“不過我得親自去安排。”

  夜,城東白府正廳。

  “巨人族的寶圖是當年泰龍參加天海盛會所得,他們受天賦限制,無人能看懂寶圖,那圖于巨人族而言沒什么價值。”三爺白宗昌正在向剛出關的大兄白宗元就與巨人族的交易做匯報:“只是沒想到時過境遷十多年,巨人族對泰虎這個被放逐的公主還這么看重。”

  黑鷹白虎墩上坐著一位面貌俊逸絕倫,氣質沉毅冷肅的中年男子,正是奉陽城主白宗元。

  “看重是肯定的,但促成此事的關鍵未必是她。”

  “大兄是說那個生了異人角的小崽子?”

  “古潭魂相,對我人族而言算不得多強大的天賦,但是對巨人族而言卻是瑰寶,尤其他還有泰坦王族血統。”

  “大兄的意思這交易還有斟酌余地?”

  “這場交易完全是泰虎一力促成。”白宗元沒有正面回答,轉而問道:“我聽說她提了一個條件?”

  “她要求我們履諾把凌霄嫁給張平潮的長子。”白宗昌沒好氣的說道:“簡直癡心妄想,大兄放心,此事小弟已有計較,既要拿到寶圖殘片,更不會把凌霄嫁給那凡夫俗子。”

  “此事不妥。”白宗元慢聲細語,卻有著不容拒絕的權威:“凌霄和張家長子的婚約是當初我與平潮兄結拜時定下的,如今平潮兄雖已天人兩隔,但男兒信義永存,豈可拿來作為促成交易的籌碼?”

  “大兄莫非忘了那張瀟并不具備任何異力天賦?”

  “嗯。”白宗元低頭沉吟不語,似乎不為所動,又似乎在考量什么。

  “凌霄已經遵大兄之命從空羽城歸來,羽圣對她十分看重,專門派了燕輕舟護送。”

  “當年與厲鴻途并稱云雷雙雄的那個燕輕舟?”白宗元眼中精光一閃,道:“昔日廣德書院與云雷書院爭道業第二的名頭,我與平潮兄代表廣德,燕輕舟與厲鴻途代表云雷,同為年輕一代異人強者,原以為會有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卻不料這厲鴻途忽然追隨雷神腳步入了義軍,燕輕舟獨木難支主動退出,才成全了廣德苑道業第二的名聲。”

  “正是此人。”白宗昌道:“他現在是羽圣大人麾下護法,空羽城總管,在羽族地位頗高,能親自護送凌霄歸來,可見羽圣大人對侄女的看重。”言下之意,自是在提醒白宗元這場婚姻有多么門不當戶不對。

  “凌霄生具五鳳之一的鴻鵠魂相,是羽族風系功法的天然傳承者。”白宗元道:“羽圣大人看重她并不足為奇,只可惜”欲言又止。

  “大兄你糊涂啊。”白宗昌見兄長冥頑不靈,終于按捺不住說道:“凌霄的婚事關乎白家興衰,兄長萬萬不可意氣用事,那張家長子凡俗之姿,早不容于黑龍城張氏,這等人物哪配得上我那天鳳之姿的侄女?”微微一頓,加重語氣:“這也是老太君的意思!”

  “母親大人也想我做一個背信棄義之徒?”

  “老太君并無此意,婚約我們打算正常履行,只是如果那張家長子福薄,跟凌霄沒這個緣分,卻怪不得我們不守信諾。”白宗昌道:“成婚所需,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只等寶豐樓那邊完成交易,屆時張家長子若還在人世,婚禮便照常舉行。”

  “三弟算計的好,死人當然做不了我白家的乘龍快婿。”白宗元嘆了口氣,道:“既然是母親大人的意思,那也只好如此,只是未免對不起昔日故友。”說到這里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此事你可問過凌霄是怎么想的?”

  白宗昌一怔,猶豫了一下,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臉:“凌霄與老太君慪氣,中午時分出府便一直未歸。”

  “她想嫁?”白宗元問道。

  “這孩子深受羽圣教導,重信諾,遵道義,另外,似乎對老太君安排的另一段姻親不太滿意。”白宗昌吞吞吐吐說道。

  “另一段姻親?”白宗元微微一笑,道:“愚兄不過閉關半年,這府中人事卻越發陌生了。”

  “次相郝神通的公子郝夢齡,年少俊雅,才情疏闊,堪稱良配。”白宗昌小心翼翼說道。

  白宗元點點頭,神態無喜無悲,平靜道:“看來你們都安排好了。”又道:“次相郝神通,掌三國相印,東盟內號稱二人之下,實力不遜首相謝安,在東盟內閣向來與首相分庭抗禮,能與此人結下姻親,我白家興盛家業指日可待。”言語之間毫不掩飾譏嘲意味。

  白宗昌聽出他語氣不妥,道:“大兄若覺得此事不妥,還可以再議,只是讓凌霄嫁給那張家長子一事卻是萬萬不可。”

  “與次相府聯姻一事就作罷吧。”白宗元擺手道:“婚禮籌備照舊,至于能否成婚,還要看霄兒自己意愿,以及那張家兒子的命...夠不夠硬。”說著,又長長嘆了口氣,似自語般呢喃說道:“為了霄兒,吾可以不義,亦可以不仁,但不該由你們來代替我做選擇。”

  語聲落地,狂風忽起,同時砸在地上的還有白宗昌高大的身軀。

  “僭越無矩,人之大忌,擺不正自己位置就會站不穩當。”白宗元看著摔的頭破血流,卻誠惶誠恐的三弟,面色緩了緩,溫聲道:“霄兒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派人去找她,如果在廣德書院就算了,你二哥自有章程。”

  白宗昌連聲稱是。

  白宗元坐回到黑鷹白虎墩上,目光穿過大廳投向漆黑的夜色,輕聲自語:“平潮兄,十五年彈指而過,你我的兒女都已長大成人,能否成為親家還要看緣分,無論如何,我們做父親的總要守著孩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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