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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似是故人來

  張瀟心念一動,曼聲接腔:耀自天河,不殊江漢;出之帝杼,何有七襄?不線不針,陰陽刺乾坤之繡;非毫非楮,煙霞繪天地之圖。濃淡合宜,青丹相配,縹緲若美人臨鏡,姿態橫生;飛揚如龍戰于野,玄黃百出。

  一字字,一句句分毫不差。

  飛仙一般的女子眼眸閃亮,與之相和:如旌如旆,如輪如蓋,六龍御天上之鑾輿;為樓為閣,為城為市,五彩吐空中之蜃氣。初絢焉,呈卿慶于九重,既塊然,流豐亨于四海。落霞孤鶩,不敢高飛;秋水長天,為之減色......

  這是瀟哥當初寫給羽圣燕鴻飛的一闋賦,出自上古明清某位才子手筆。這闕賦辭藻華麗,立意玄妙,貌似不俗,但其實就是一篇歌功頌德贊美皇者和九重宮闕的彩虹屁,因為恰巧可以移花接木到空羽城和燕鴻飛身上,便被瀟哥信手拈來借用了。

  這個白魚公主的客人是燕鴻飛?就算不是也脫不了干系!

  “這位尊客從哪里聽來的這闕賦?”那如仙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魚公主,與張瀟相和一闋后,忽然飄身來到張瀟所在的雅間外,身影一閃,已經坐到了瀟哥對面。

  一道無形的精神威壓在席間散開。

  美如珠玉,秀若芝蘭,潔如冰雪,淡若煙云。看似芳華絕代不可方物,卻忽然她明眸一轉,飄然如仙的氣韻中頓時添了幾分煙火氣,整個人一下子活潤起來,果然是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世佳人。

  張瀟安坐不動:“我正想問小姐是從哪里聽來的?”

  白魚公主坦然道:“一位好友。”

  張瀟道:“你那位好友指不定就是從我這里聽到的。”

  白魚公主居然并不為好友爭辯這闕賦的著作權,淡然一笑,道:“剛才聽門房茶壺稟報說北地三千先生的高足親至,萬石買笑,舉止孟浪輕浮,還只道是哪家不曉事的紈绔前來搗亂,卻不料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這娘們兒不愧是風月之地的社交老手,一席話連打帶消,先言說萬石買笑輕浮孟浪,才導致她誤會,后面卻又把瀟哥比作金鑲玉,讓張瀟自覺的拿出些金鑲玉該有的風范。

  “遲到好過不到。”張瀟笑道:“白小姐......”

  “我姓敖。”白魚公主打斷瀟哥的話,糾正道。

張瀟環顧左右,少年們都已經昏昏睡去,顯然不只是因為醉意醺醺,難怪眼前這位白魚公主說話這般有肆無恐。她識海中的魂相是一條通體雪白的銀龍,竟是圣靈級別的存在。呵呵笑道:“原來  是敖小姐。”

  白魚公主道:“我知道你是來查案子的,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但看在我那朋友的面子上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游戲不是你能參與的。”

  “你的朋友是燕鴻飛?”張瀟見對方直率,便索性不繞圈子,單刀直入問道。

  白魚公主點點頭,道:“可以這么說。”

  “什么叫可以這么說?”張瀟對這個有點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大滿意。

  “意思就是你怎么認為都好,我和燕鴻飛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任何關系。”

  “好吧,這個問題當我沒問。”張瀟道:“敖小姐是來警告我不要繼續查案的?還是來陪我喝酒的?”

  白魚公主冷然一笑,道:“我沒那個閑情逸致陪你喝酒,如果你現在接受警告立即離開,我們就可以當做從未相遇過。”

  “否則呢?”張瀟坦然看著她的眼睛,對方不止一次在使用某個沖擊神魂的魂技,但陰神堅如磐石,根本不是她的精神力量能夠撼動的。不過純以精神修為而言,她給張瀟的感覺,甚至要強過了曹氏的那位修成鬼圣的三百年老鬼。

  傳聞這白魚公主天賦異能,情到濃時香汗淋漓,喚作白龍露,當場服用能明心見性,有機率點化異人突破瓶頸。卻原來也是個鬼圣精靈所幻化的。這般顛倒眾生的妖女,若想得到她的點化,恐怕付出的代價絕不只是幾塊原石。

  現在基本可以斷定,許笑杰提供的調查方向是準確的,秦碧如,白魚公主,她們都是屬于某個龐大江湖組織的人物。她們在試圖搞垮漢王。蒼穹書院的謝峰很可能也參與到其中了,但是還有待確認。

  白魚公主面色微變,道:“你年歲不大,精神意志倒是堅強,看來也是個有根腳的。”

  張瀟注意到她說了個也是,即是說她本身是有根腳的,又或者她剛接觸過某位有根腳的人物。不動聲色道:“比不得你的銀龍圣靈,大隱于市,在長安城中顛倒眾生,吸取的皆是高階異人的仰慕念力。”

  “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白魚公主眉頭微蹙道:“原以為足夠重視你了,不想還是小覷了北地之王。”

  張瀟淡淡道:“我是來查案的,敖小姐既然自承涉案,那便請跟張某走一趟吧。”

  白魚公主抿嘴一笑:“張瀟,就憑你一個人便敢登門來拿我們?”

張瀟到此的本意并不是抓人,只是受許笑杰委托前來尋找線索,卻不料會因為一闋賦引來這位白魚公主,還此地無銀三百兩  的承認了某些事。事到如今,瀟哥的最佳選擇就是錯有錯招,道:“我既然敢來,就不會讓你們得逞。”

  “你果然是有備而來!”白魚公主忽然面色一變,哾唇吹出一聲銳嘯!

  聲音剛起,異變陡生!水榭歌臺那邊忽然炸出一聲驚天動地巨響,湖中突然鉆出一條五色巨龍,龐大身軀凌空直立,對著周圍的某個雅間噴出一道龍息。

  張瀟猛地意識到不妙,正要出手阻止,面前的白魚公主卻現出了銀龍靈相,鎖死了這個雅間內的空間。短時間內竟然擋住了陰神靈體的沖擊。

  “你救不了他的。”白魚公主唇角在溢血。阻擋陰神靈體對她的銀龍圣靈而言十分吃力。

  張瀟其實還不知道她說的這個他是誰,不過外面的五色巨龍顯然已經得手,沖天飛起,遠遁而走了。

  “我救不了誰?”張瀟下意識問道。

  白魚公主冷笑不已,道:“你就是為這個來的,何必裝糊涂?”

  “那五色巨龍又是誰?”

  張瀟回到座位上看著白魚公主,陰神已經將她的銀龍圣靈縛住,剛才那一瞬她雖然鎖住了這個空間,但代價就是被陰神沖撞的圣靈受損。這會兒,看似平靜如常的兩個人,正在進行著一場無形的神魂之戰。

  白魚公主的識海被陰神侵入,一個裸身的巨人在她的識海深處正抓著她的銀龍魂相,而她只有竭力掙扎的份兒,并無半分還手之力。

  “你永遠都不要想知道她的身份。”白魚公主的鼻孔,眼睛,耳朵都在溢血,圣靈受制,作用在她的妖軀上的傷害是成倍增加的,此時此刻她所忍受的痛苦,絕對勝過人世間任何酷刑。

  這娘們兒的意志比赤炎飛還強大,當初陰神侵入赤炎飛的識海,這老東西立即就慫了。眼前這位白魚公主卻是寧折不彎,絲毫沒有服軟的跡象。

  “那五色巨龍殺了什么人?”

  “厲如廆。”白魚公主實在受刑不過,覺得她認為不重要的事情便不再隱瞞。

  “干什么的?你們為什么要殺他?”

  “六十二年前的南楚使臣團成員。”白魚公主道:“至于為什么殺他,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你剛才還說我沒資格參與你們的游戲。”張瀟拿捏著她的銀龍圣靈說道。

  她的神魂強大,但相對于圣階靈魂,她的身體卻很孱弱。承受痛苦的能力遠遜于赤炎飛。

“算我看走眼了。”白魚公主因為巨大的痛苦,戰栗著說道:“張瀟,別傷我性命  ,否則你會后悔的。”

  “你這么不配合,卻還指望我放你一馬嗎?”張瀟看著她,摸著良心說,許笑杰對她美貌的形容其實是有些客氣了,她的姿容風采絕不在自家白小娘子之下。對這樣一個人間尤物下毒手,瀟哥還真有點為難。

  白魚公主敏銳的感受到了張瀟內心的猶豫,又道:“我們和你沒有過節,甚至還有交情,你殺了我,能得到的只有一具尸體和我們的仇恨,為了葉輝那樣的人,值得嗎?”

  “好,我不殺你,不過我要抓你歸案!”張瀟從她的識海中撤出,丟了一根治安衙門標配的縛龍索給她。

  白魚公主乖覺的將自己捆上,恨恨的瞪著張瀟,道:“你多管閑事,一定會吃大虧的!”

  張瀟提繩在手,笑道:“本來聊的好好的,是你先挑起的事端,落到這步田地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你別得意的太早。”白魚公主道:“我們雖然低估了你,但那只是暫時的,你還沒走出天香樓的大門呢。”

  “我為什么要走出天香樓的大門?”張瀟安坐不動,道:“出了這么大的案子,我抓了你這個兇嫌在這里,為什么要急著離開?用不了多長時間,按察司和長安令府的人都會趕到,該著急的人是你才對吧。”

  “厲如廆死了,跟我一個弱女子有什么關系?”白魚公主看著張瀟身后的木門說道。

  張瀟呵呵一笑:“幫手來了就想耍賴嗎?”心生警兆,反手一拳,剛好將身后破門襲來的一條盤龍棍擊退。

  木門炸裂開來,一小個子中年男子手提器魂,一臉驚怒瞪著張瀟,喝問道:“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跑到天香樓在胡亂抓人?”

  張瀟收回隱隱作痛的拳頭,這一拳倉促迎敵,出于慎重,直接灌注了兩道氣穴的真氣,來人全盤吃下了這一拳,并且沒有讓這一拳的威力發散開來,只是震碎了區區一道木門。心念一轉,已經猜到來人身份。

  “謝副院長好霸道的棍法!”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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