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只小手就要跌到底的時候,它被握住。
它被青鸞的手握住。
表面皮膚像是風干石粉般脫落的阿璃,努力地滾動雙眼,看向前面這個一如夢中所見的溫柔女子,嘴唇微微張合,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一直被青鸞持在手上的雨傘掉到了地上,解放了雙手的女子用輕柔的姿勢,將阿璃緊擁。
青鸞閉上了眼睛,輕輕地道:“以后,你不會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小姑娘的雙眼漸漸濕潤起來。
這時,掉在地上的雨傘里升騰起各種顏色混合在一起的光芒,在那些光芒里,可見各種身影,傳出各種各樣的笑聲,就像那光芒之中,藏著一個又一個的美夢。
它分成了兩股,一股進入了青鸞體內,于是青鸞已經淡薄的身形重新有了質感,不再虛幻。
另一股則分成諸多細流,從阿璃身上那些細細的裂痕里鉆了進去,讓阿璃的皮膚重新煥發光彩,讓她重新有了活力,那種行將消逝的感覺不翼而飛。
阿璃愕然地看著青鸞,輕聲道:“姐姐,你把自己的‘本質’分了一些給我?”
青鸞微笑點頭。
“為什么,為什么...”阿璃眼角處涌起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我們曾為一體,我是純粹的善,我存在的意義,便是讓眾生能夠圓自己的夢。”
青鸞輕輕地替小姑娘抹掉眼淚:“這座星都,能夠容納諸天萬界,億萬生靈,又怎么會容納不下一個尋求陪伴的孤單心靈。”
“不過你應該感謝的不是我,而是他。”
青鸞朝天陽看去:“若非他讓你心死崩潰,讓你的本質析出,我也無法將自己的‘本質’分出一部分給你。”
“不過,你雖然得以保存,以后也可與我為伴。但你既分得了我的‘本質’,便要幫我維系星都。”
阿璃用力地點點頭,然后又轉過身,朝天陽微微躬身:“謝謝你。”
天陽正要推辭,便聽星都遠處響起轟鳴,他轉身看去,那邊似是天崩地裂,夜空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縫,地面則建筑傾塌,揚起濃煙。
“姐姐...”阿璃不由握住青鸞的手掌,一臉擔憂。
青鸞倒是鎮定自若,微微笑道:“星都原本由你我之力共同支撐,現在失去了你原先的力量,已經無法維持原本的規模。”
“接下來,它會持續崩塌,一直崩塌到我們能負擔的程度為止。”
“走,我們去避難所。”
于是天陽和蘇烈兩人,便先跟這對姐妹回到避難所。進入避難所,那些星都的居民看到青鸞歸來,且無瘋狂行徑,無不痛哭流涕。
得青鸞一番安慰之后,才平復心情。
接著青鸞和阿璃兩人合力,讓籠罩了星都上空不知多少年的黑夜徐徐退去,讓黎明重新來到,讓飄雪不再,讓萬物重新生長。
點點細雨,紛飛而下,落在那些身體凝冰,行若干尸的居民身上,那些居民身上的冰霜迅速化去,他們的身體重新有了水份,眼神不再空洞,逐漸出現神采。
恢復原狀的星都居民,無不跪倒在地,他們知道,夢神已經歸來。
一天一夜之后。
天陽站在一處塔樓頂端,遙望星都。
星都的崩潰已經停止了,現在這座宏偉的都城,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此時遠處可見一片色彩斑斕的光幕,它像是城墻般環繞著星都。
那片光幕是之前阿璃設置的,用來保護避難所居民的手段,現在被她和青鸞合力壯大,以之隔絕了星都崩潰時所產生的混亂能量影響城市和居民。
接下來,青鸞姐妹倆要修補這座夢境世界,而城中的居民則開始在重建星都。可以想像,在不久之后,這座城市的規模雖然不及以往,但卻將恢復從前的美麗、祥和,成為一片遠離黑暗和災難的凈土。
“天陽哥哥,姐姐找你。”
塔樓下,阿璃正踮起腳尖叫喊,如今獲得青鸞一部分本質的她,除了能夠維持自身的存在外,也不再瘋狂。
并且以后都能夠跟青鸞在一塊,小姑娘簡直像吃了蜜糖似的,小臉上無時無刻不掛著笑容。
“好。”
天陽答道,閃身下了塔樓。
就在一座木屋之中,天陽一眼就看到父親,蘇烈的手邊放著兩塊‘黃昏石板’,見天陽來到,他滿臉笑容地說:“瞧,這是青鸞大人送咱們的,權當是拯救了星都的謝禮。”
“姐姐。”
一進屋,阿璃就直撲青鸞,緊緊地挽住女子的手坐在旁邊,像塊橡皮糖似的粘著青鸞。
青鸞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隨后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塊拳頭大小,形似頭骨,質感虛幻,顏色深沉但閃爍著點點星光的事物。
“這是我從其它永夜世界找到,并且能夠帶進星都的東西,我覺得它很不簡單,就帶了過來。”
“我研究過它,它能夠讓物體變得虛幻,難以捉摸,且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反正留在我這也沒有什么用,就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青鸞輕輕一推,那件事物便飄向了天陽。天陽伸手接住,突然心生感應,一些信息自然浮起心田。
‘幽無遺骨:這是幽無君王遺留之物,殘留了部位特性,能夠作為遺留物的強化素材,強化之后,會在遺留物上附加‘幽無之力’。
天陽頓時一怔。
這件東西,居然是強化遺留物的通用素材。
上次得到這種素材,還是在幽冥秘境里,干掉‘黃昏之王’后得到了它的‘黃昏遺骸’,看來那‘幽無君王’應該也是某座逆界中的夾縫之王,死后留下這塊遺骨,被路過的青鸞給撿了。
現在,則是便宜了自己。
天陽一點也不客氣地收起這件‘幽無遺骨’,便聽青鸞道:“兩位,這次星都得以存續,都多虧了你們。如果你們愿意留下來的話,我們無任歡迎。”
阿璃跳了起來:“留下來吧,天陽哥哥。這里以后有我和姐姐,不會再變成以前那樣了。”
天陽和父親交換了個眼神,然后微笑搖頭:“你們的好意,我和老爹心領了。但在外面,我們還有沒做完的事,想要再見的人。所以,我們必須回去。”
聽到這話,阿璃一臉落寂,青鸞摸摸她的頭,說:“那好吧,帶好你們的東西,我現在就送你們回去。”
“不過往后,如果你們改變主意的話,就默念我的名字,我感應到之后,會去夢中接引你們。”
“雖然我們現在的力量不比以前,星都也無法再大量接引其它世界的生靈。但如果只是兩三人的話,我還是可以辦到的。”
天陽由衷說道:“謝謝你,青鸞大人,我們會記住的。”
青鸞淺淺一笑,不再言語,她攤開雙手,便有七彩斑斕的光芒在屋子中出現。它們迅速淹沒了天陽父子倆的視野,淹沒了青鸞和阿璃的身影,淹沒了一切事物。
天陽只感一陣恍惚,也不知道過得多久,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幽影神宮深處那座銅殿里。
天陽環顧四周,看到青銅墻壁上那座詭異的雕像,看到宮殿中間的三口銅棺,這才確定,自己已經從星都里回來。
看著不遠處青銅墻壁上那片建筑群浮雕,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墻壁上那座世界里呆了幾天,簡直就像做了一場夢似的。
他在身上摸索著,然后拿出了那塊‘幽無遺骨’,天陽這才喃喃道:“不是夢啊...”
“總算回來了。”
父親的聲音在旁邊傳來,天陽轉首望去,便見蘇烈拍打著自己的手腳站起來,然后活動起身體,并且抱怨:“這鬼地方也太冷了,我們這都躺了幾天啊,手腳都僵硬了。”
天陽笑了笑,看到父親腳下兩塊黃昏石板,果然這些東西也從星都里帶出來了。
他便站了起來,打了個響指,銀光在古老的銅殿中勾勒出拱門的形狀,‘夾縫之門’搖搖晃晃地打開,天陽說道:“回去吧,老爹。”
“好嘞。”蘇烈捧起腳邊的兩塊黃昏石板,跟著天陽走進了夾縫之門中,來到了里夾縫的‘收藏室’里。
一進屋,蘇烈就把兩塊黃昏石板丟下道:“它們放在你這吧,安全。”
天陽想想也是,便不推脫,這時他眼中的‘黑火冠冕’自行浮現,隨后佑華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里響了起來。
“你可算回來了。”
“上次你往我這丟的三個東西,我已經處理掉一個,但發現它們有些古怪,剩下那兩個,你自己看著辦。”
留下這兩句話后,‘黑火冠冕’又消失了,天陽大奇,佑華居然能夠借助王器碎片跟自己聯系?
這是以前沒使用過的手段,還是力量大增之后才開發的新技能?
三個東西?
什么東西?
天陽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之前往‘夾縫之門’里丟了三具古尸,原本是想讓佑華替自己清理掉,但佑華竟然給自己留下了兩個,難道那些古尸在夾縫里沒有威脅?
否則的話,佑華斷無可能留著它們不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