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沒有再遇到魚人或其它黑民的阻攔，很快就看到了城市的入口處，那里聳立著一座銅雕。
雕塑被塑造成立方柱體的形狀，上面有凹陷的紋路，有浮起的數字。
在柱子上方，有兩個逆界文字，那應該是城市的名字，但天陽看不懂。
因為這兩個文字，結構復雜，筆劃要較他所認識的那些繁復太多。
經過這座銅雕不遠，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城市的交流網絡，由此展開。
但就在那個十字路口上，天陽看到了幾只魚人，它們背向車隊，微微彎腰，像是湊在一塊商量什么，交頭接耳。
聽到車聲，它們飛快地轉過身來，又露出側耳傾聽的模樣，跟著左右散開，消失在公路的建筑物后面。
就在魚人后面，在路口的中心處，站著一道身影。
車隊停了下來，天陽從窗戶探頭看去，驀然看清，那是一個女孩。
人類女孩！
十二、三歲的年紀。
一米五多點的身高，黑色長發披散，臉蛋可愛，眼神迷茫，睫毛很長，像個大號的洋娃娃般站在那里。
車里原本眾人在討論著剛才的魚人，當他們看到那個女孩時，頓時忘記了交談。
公共頻道里霽雨的聲音響起來：“告訴我，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是人類嗎？逆界里人類能夠生存？”
天陽補充道：“剛才那些魚人似乎是在跟她商量什么，所以，這有可能不是人類。”
“不過，她命令魚人散開，沒有表露敵意，也許可以交涉。”
霽雨輕呼起來：“交涉？和黑民交涉，天陽，你別天真了。”
天陽打開車門說：“我下去看看。”
這點霽雨倒是沒有阻止，她相信以天陽的速度，哪怕不敵，也完全可以擺脫敵人。
天陽抬起雙手，大聲叫道：“你能夠聽得懂我們的話嗎？”
戰車里，虬龍搖著頭道：“隊長果然想跟她溝通，這可能嗎，那可是黑民。反正我不相信，逆界里人類能夠生存。”
其它人也紛紛點頭。
其實天陽這么做，是抱著一個希望，希望人類真可以在逆界里生存。那樣的話，蘇烈就有可能沒死。
那個女孩一臉茫然，似乎聽不懂天陽的話，少年有些失望。這時，女孩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居然頜首道。
“我聽明白了。”
不是‘我明白’，而是‘我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她是剛剛才會使用我們的語言？
這個猜測，讓天陽很驚訝，這得多強大的學習能力才辦得到。
這是生物能夠辦到的事情嗎？
“你是人類嗎？”天陽提出第二個問題，并向前走了50米。
黑發女孩像是復讀機般，重復了天陽的問題：“你是人類嗎？”
“我當然是。”天陽從末懷疑這一點。
黑發女孩小臉沒有一絲表情地說：“如果你是，那么我也是。”
天陽愣了下，旋既皺眉，他感覺女孩的這個答案并不簡單。
如果你是，那么我也是....換言之，女孩認為，她和自己是一樣的生命形式？
天陽搖著頭道：“我不能理解，為什么你會這樣說。”
女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她似乎在認真觀察著天陽，看得非常關注。
天陽距離她不足百米的時候，女孩抬起了手，掌心攤開，朝著天陽。
這是不讓天陽繼續靠近的手勢。
天陽看懂了這個手勢，停了下來，換過一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黑發女孩的眼神變得更迷茫，仿佛在思考：“媽媽總是叫我孩子，但我知道，孩子不是一個名字。名字，我記得，在很久以前，有人叫我，叫我.......”
“叫我亦歡，那應該是你所說的名字吧。”
亦歡？
聽上去不錯。
很久以前，有多久？
媽媽，也就是說除了她之外，還有像她這樣的人，生活在這座城市里？
天陽緊張又抱著期待地問：“亦歡，我叫天陽。你能不能告訴我，在這座城市里，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
“天陽...”名叫亦歡的女孩來回叫著天陽的名字，似乎想把它記住，反復讀了七八遍之后，她才道，“你們不能進去，走吧，從哪里來，就從哪里回去。”
“不要來打擾我們。特別是媽媽，她喜歡安靜，也不喜歡客人。你們離開這吧，這是為了你們好。”
天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不急躁，沉著地問道：“這是為什么呢，亦歡。你的媽媽為什么不喜歡客人，我們不會吵鬧的。甚至，我們會送給你和你的媽媽一些禮物。”
“你不懂。”
亦歡輕輕搖了搖頭：“哪怕你和我們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但你是外來者，你們不會明白這座城市想要什么。”
“不要試圖進入，否則的話，你們會后悔的。”
留下這句話，女孩轉過身，往前走去。她一走動，原本視野還算清晰的公路，不知何時飄來一片灰蒙蒙的淡淡霧氣，淹沒了亦歡的身影，也讓城市變得朦朧起來。
不對勁。
無論是那個女孩，還是這座城市。
天陽往后退，盡管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但直覺正做出上面的提示。
他回到車上，和霽雨簡單交流，就向梁森報告了此事。
車載公共頻道里，梁森的聲音響起來：“亦歡？那個女孩還有個媽媽？”
“對。她是這么說的，但不知道，除了她們母女倆，還有沒有其它人。”天陽拿著通訊機回答隊長提出的問題。
麗妲的聲音插了進來：“她說，她的媽媽不歡迎我們？可這小女孩并末表現出敵意，那她的母親，應該也可以溝通才對。”
天陽還沒回答，梁森就說：“我們不能用常理去揣度逆界，甚至，這個叫亦歡的孩子，是不是人類還是個末知數。”
“又或者說，她可能真的是人類，可她媽媽呢？你我都沒見過，怎么保證，她媽媽也是人類，能夠溝通。”
麗妲嗯了聲：“你說得有道理，而且，天陽剛才也說，這個叫亦歡的女孩似乎能夠和黑民溝通，并且命令它們。”
“如果不是天陽強調，她很可能是人類，我都懷疑，他們見到的是一位巢穴領主了。”
梁森做出了決斷：“這樣吧，你們在城外待命，我們現在就下來，等我們匯合后，再一起探索城市。”
對于隊長這個決定，沒有人反對。
說來也怪，城里涌起了灰蒙，也就在十字路口處彌漫，并不向外蔓延，就像城市里存在著一面看不見的圍墻，阻止了霧氣擴散。
天陽他們把城停在了城外公路上，安排了人員值守后，天陽坐在車頂。
原來在高處能夠看清的城市，現在都已經被霧氣遮擋住了，只能夠隱約看到大樓的輪廓。
天陽低下頭，看見虬龍坐在不遠處，望著前面的大河擦著汗，天陽叫道。
“虬龍，不下河游兩圈？”
虬龍回過頭，垂頭喪氣地搖著腦袋：“可別逗我了，隊長。那河里有魚人，我要下去了，它們往我身上咬兩口，那誰受得了啊。”
西恩在旁邊道：“沒關系，你皮厚，咬不動你。大不了你再給自己加上‘不滅鎧’和‘星蘊屏障’，就算給咬了，也能撐一回。”
虬龍擺著手道：“算了吧，就沒聽說游泳還給自己套能力的，這能游得痛快嗎？”
幾人哈哈大笑起來，讓氣氛不至于太過沉悶。
天陽笑了笑，忽然有所感應，就聽到霽雨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你最近怎么了，和薰吵架了嗎？我發現你這段時間悶悶不樂的，也就今天才好一些。”
霽雨在他旁邊坐下，天陽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沒什么，在逆界呆久了，有些想家而已。”
“原來是這樣。”
霽雨沒有刨根問底，她伸了個懶腰，居然在車上躺了下來。
伸著手，稍擋天下落下的光芒，霽雨如同夢囈般說道：“這里真像做夢一樣，我從沒想過，居然可以在逆界里看到陽光。”
“還有這云，這風，簡直就跟外面的世界一樣。說不定，或許真有人類生活在這里。”
天陽閉上眼睛，感受著風吹過發梢的感覺：“我也希望如此，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應該很低。甚至亦歡是不是人類，還不好說。”
突然被霽雨一巴掌拍在后背，天陽差點沒被她拍下車去，回頭看，霽雨笑著說：“你怎么回事，樂觀點，別跟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似的，盡說些喪氣話。”
“我這不是喪氣話，我說的是事實。”天陽糾正她道。
霽雨搖著頭，沒有跟他糾纏這個問題，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等梁森等隊伍的車輛出現在公路上的時候，天陽發現似乎快天黑了，陽光已經沒有之前明亮，西面的天空也染上了一片赤紅。
黃昏悄然來到。
這又是個讓他意外的地方，難道裂谷里這個空間居然還有白天和黑夜？這點可跟漂流小鎮不一樣，那個里夾縫里，地面上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白天。
和天陽兩支隊伍匯合，夜行者在經過半個鐘頭的休整后，梁森便下達了入城的指令。
一輛輛戰車，開始向滿布霧氣的城市前進，這時，天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