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陽推開一扇虛掩的石板后,他感受到一種空曠。
照明設備提供的光亮是有限的,在這片有限的光明范圍里,天陽看不到空間的極限,再加上那種空曠感,他推測自己已經離開了隧道,來到分裂者給他那張‘地圖’上標出來的地廳里。
自稱‘波旬’的那個東西就在這。
客人上門,主人不出來歡迎,沒禮貌啊....
天陽深吸了口氣,大聲道:“分裂者波旬,我來了,我就在這里!”
聲音在這片漆黑且廣闊的空間里回蕩,遙遙傳開,那陣陣回響,讓少年幾乎懷疑自己來到一座空谷里。
話語的尾語消失在黑暗某處時,呯,不遠處亮起一團淺藍色的火焰。
雖然是火焰,卻絲毫沒讓天陽感到溫暖,那淺藍色的光芒宛若冰層在陽光下的反光,透著寒冷的氣場。
團團淺藍色的冷光火焰次第亮起,逐漸照亮了這個空間,讓天陽看到了石級、階梯、平臺、游廊、拱橋、宮殿、雕塑.......
這是一個壯觀,超乎想像的地下大廳!
在這座大廳里,竟然建造著一個龐大的宮殿建筑群。
珠宮貝闕、深閣瓊樓、層層疊疊.......
而所有的藍色火焰,最終指向了地廳中遠處一座莊嚴肅穆的大殿里。大殿中,好似有座火爐,火光熊熊。
天陽知道,分裂者就在那座斗拱飛檐、雕梁畫棟的大殿之內。
在他的腳下,是一條沒有扶手的階梯,斜斜伸往下方一個平臺。
天陽調整呼吸,平復心緒,抬腳走下階梯。
他漫步在這座無人的地廳里,走過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年月的古道,經過一座座怪異的雕像。偶爾在某個角落里,會看到無法形容的詭異空殼,也見到被干尸圍簇的骨質圓柱。
地廳里安靜卻又不是那么安靜,總是不時的,從遠處傳起怪異的嘶吼,讓人分不清是某種事物發出的聲音,亦或風聲穿透空曠的空間形成的異響。
但天陽留意到,在那些鋪著腐爛樹葉的古道盡頭里、遍布白色蛛絲的破敗宮殿窗口中、那些不可名狀的雕像后、又或被枯樹和雜草占據的庭院深處......閻魔們正在幽影中無聲窺視著。
不知道多少閻魔藏在這座地廳里,它們隱晦地避開火光,躲閃著少年的視線,潛藏在黑暗之中。只是偶爾暴露出一些蛛絲馬跡,才顯現出它們存在于不遠之處的事實。
但這些黑暗的信徒似乎沒有打算阻攔少年的意思,它們任由天陽經過、遠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花費了不少時間,天陽總算來到那座威嚴的大殿中。
大殿坐于一座高臺上,臺基高十余米,殿前有水渠,渠上有五座橋梁。
大殿兩側各有一樓,上置鐘鼓。殿下有倚靠臺壁盤旋而上的龍尾道,在四周清冷的幽藍火光下,仍讓天陽感到驚艷無比。
巨大的空間自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感到自己的緲小。天陽一踏足殿前廣場上,就生出這樣的感覺。他暗自警告自己,分裂者特意挑選這么一個地方,大有可能是要通過這座宏大的地宮、恢宏的建筑群以及這座威嚴、氣勢壯麗的大殿,來削弱自己的意志和信念。
來到大殿門前,天陽寧定自己的心神,默數到十,直至心神寧靜,這才推開大門。
不知道多久沒有被推開的大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不情不愿地向少年敞開自己。
殿內果然在一只火爐。
火爐還不小,它位于大殿的最深處,從爐口升起大片藍色的火焰。火焰熊熊,姿意燃燒,照亮了整座大殿。
火爐前面是一座三重高臺,每一重各有一條階梯相連。
每一重平臺上,都裝飾著銅龜、銅鶴、銅鼎。
周圍環以欄桿,并在平臺的四個角上,安著銅制龍首。
就在最高的那一重平臺上,擺著張黃金寶座。寶座巨大,寬度就超過了三米。兩邊的扶手處,各有一頭無法形容的怪物。
遠遠看去,便像是這兩頭怪物扛起了寶座。
寶座上,慕晴側臥著。她已經脫掉了防護服,換上了一條黑色的長裙。裙擺大且長,它們披散在寶座下,并垂落至地面。
黑裙上用金線繡出了一頭展翼的神鳥,它像是從火焰里飛出來,形象生動無比。
“你終于來了,天陽。”
慕晴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她以一個慵懶無比的姿勢,讓自己在寶座上坐了起來。
“說出你的目的吧,你該不會,只是想讓我參觀你的宮殿吧?”天陽暗中檢查自己的狀態,星蘊飽滿,體能在剛才的緩慢行走中也恢復了。
消耗比較大的是黑暗粒子,不過,天陽很懷疑黑暗側的力量,對于上面那位自稱‘最黑暗者’的存在是否有用?
慕晴的身體微微傾前,在高臺寶座上俯視著殿中的少年:“不急,反正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不如讓我們好好聊聊。”
“我在這里已經呆了很久,你瞧,因為太無聊了,所以我讓那些可愛的盟友,把這個地方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喜歡嗎?”
盟友?是指暴民,還是夾縫黑民?
天陽故意試探:“看來你確實在這呆了很久,要不然的話,也不會無聊到建造出這么多宮殿來。”
“是啊。”
慕晴換了個姿勢,讓雪白且修長的腿暴露在空氣里:“我都忘記自己呆了多久,我想想,如果以人類對時間的概念來說。應該有一千年?甚至兩千年了吧。”
“盡管對于我而言,一兩千年也就睡一覺的功夫。但困在這該死的夾縫里,我甚至無法安心地睡一覺。”
看來陳教士說的沒錯,沒有皮囊,它無法離開夾縫...天陽想起那個教士說過的話。
“對了。”
慕晴露出一幅興致勃勃的模樣:“外面的世界,現在都變成什么樣子了?”
天陽不慌不忙道:“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不如你先解答我一個疑問。這座小鎮,怎么會在夾縫世界里飄流,地面上的居民,他們是真正的人類,還是你創造出來的‘玩具’?”
慕晴微微瞇了瞇眼睛:“我好像沒有說過,你可以跟我對等交流。所以你只能回答問題,不能提出問題。”
“是這樣嗎?”
天陽笑了起來:“那我也沒有保證過,一定要配合你。就像現在,也許我應該離開了。”
“你覺得自己可以離開嗎?”慕晴向后靠了靠,眼神冰冷。
天陽取出金風,星蘊無聲流淌:“我不介意試試,又或者,你更愿意找自己的盟友聊天?”
慕晴哼了聲,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滿,然后道:“我不知道,這座小鎮怎么會在夾縫里飄流。當我進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了。”
“至于鎮上的居民,你覺得人類能夠在夾縫里生存,并且長達千年之久嗎?所以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上面的東西,只是我的一種娛樂罷了。”
果然不是真正的人類,那就能夠解釋,為什么‘人類’能夠在夾縫里出沒,而且它可以控制得了暴民....
在天陽浮現這個想法時,慕晴的語氣已經變得不耐煩起來:“現在,你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沒有問題。”
“夾縫外的世界已經漆黑一片,不可名狀的怪物在大地上橫行,我們稱之為‘逆界’的它,應該跟你所熟知的世界有些不一樣。”
天陽簡單地回答了分裂者這個問題。
“果然...”
慕晴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在這個女人的記憶里,挖掘出一些相當有意思的東西。譬如克拉夫門、堡壘、陽光和海灣。”
“夾縫外的世界,也就是我原本所在的世界,看來在我藏身于此的時間里,已經徹底向宇宙永夜滑落。”
“可祂們成功了,祂們果然找到了彼岸的你們。我原來還有些不相信,據我所知,一些人類可以通過訓練,讓自己形成錯誤的記憶,用來混淆我的判斷。”
“以前我就遇到過一些這樣的人類,不過,你的話倒是佐證了這個女人的記憶。尤其是‘逆界’的定義,逆反的世界....哈,真是無比準確。”
慕晴說得輕描淡寫,可這些話落入天陽的耳中,每一句都無異于晴天霹靂。
少年苦笑一聲,果然,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在這種超乎想像的古老事物面前,只不過一兩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卻讓分裂者掌握了不得了的信息。
但是反過來,分裂者也透露了足夠多的信息讓他得悉。
如宇宙永夜、他們、還有彼岸....
雖然現在,天陽還不清楚宇宙永夜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她們、還是它們,更不知道所謂的彼岸具體所指。
可這一切聽起來,似乎這些古老的東西在謀劃著什么?
一場足夠古老的陰謀和行動?
可最讓少年在意的是,像分裂者這樣的古老存在,竟然是復數的。
這就有點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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