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無論是衣著還是動作,都完美符合天陽心里那個母親的形象。
除了南菲的臉還隱藏在門內的陰影里,可天陽已經感受到她那溫和且期待的目光,正像三月的陽光般輕柔地落在自己臉上。
心里的思念一下子被引爆,情緒像脫離了韁繩束縛的野馬,歡迎地奔騰在自由的田野上。
理性和智慧在這一刻變得極為淡薄,淡到無法察覺這種明顯有悖常理的現象,少年任由情緒帶動身體,一步步向門的方向挪步移動。
突然腦海中一聲霹靂,仿佛有一束強烈的電流直接擊中大腦,疼得天陽抱頭低鳴。幸好這陣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甩甩腦袋再抬起頭時,門中哪里有什么母親。
有的,只有一片充滿惡意的黑影。
“天陽!”
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天陽轉過身,少女全身流淌著神圣的光輝,她眼神驚慌:“你聽得見我的聲音了?我已經喊了你很多次,可你充耳末聞。你快看看,大家這是怎么了?”
少年這才察覺,大家神情恍惚,正朝那扇血肉大門緩緩行去。仿佛大門里有什么東西吸引著他們,他們臉上表情各異。
韓樹眼眶泛紅、千虹一臉興奮、昆藍咧嘴歡笑、慕晴一臉虔誠.......
天陽猛地往大門看去,跟著從腰包里掏出一顆‘地獄火’手雷,用力擲去。
手雷準確地落進門中。
片刻后,門內轟然爆炸,一大團火焰從門中噴薄而出。烈焰里,依稀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
爆炸過后,眾人像是從一個香甜的美夢里清醒過來般。臉色變化,環顧四周,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么事?”韓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薰講述了方才發生的事。
慕晴一臉后怕:“是驚夢魔,這種閻魔本身沒有什么攻擊性,但它們可以挖掘出我們心里的秘密,制造幻覺來引誘我們。往往當我們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掉進陷阱里,醒來的時候既是死亡之時。”
韓樹倒抽了口冷氣:“這次真是多虧了天陽,不然的話,咱們現在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天陽訕笑一聲,剛才他也墜入幻覺里,如果不是突然腦袋一痛,他也不可能‘清醒’過來。
眾人里唯一完全不受影響的只有薰,光輝天然能抵抗大部分黑暗能力,是以連夾縫黑民的能力也未曾影響到她。
就是薰的職級還太低,自己不受影響,卻沒辦法喚醒眾人。
還好,自己及時醒來,一顆地獄火炸死了門里的驚夢魔,才避免大家都落入陷阱里。
“現在...”
韓樹正想讓眾人散開,尋找線索,身后炎兵卻輕呼起來:“你們看,門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出來!”
血肉之門里,之前爆炸過后,尚有濃煙涌出。現在濃煙不知什么時候停止涌動,涌出大門的是一片黑色。
比最深沉的夜色尚要濃郁幾分的黑,以看似緩慢,實際迅疾的速度,飛快侵襲著大廳里的空間。
黑暗如潮、如霧,侵入大廳,吞噬事物。
“先撒出去!”韓樹當機立斷,掉頭就走。
卻發現,眾人進來的那扇大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
“來不及了!”天陽大叫。
黑暗侵襲的速度驟增,原本大廳穹頂的照明彈,光芒已經完全被吞噬。
就連教會那幾件星質照明,照射出來的銀光也無法阻止黑暗的步伐。黑色輕柔、堅定地漫過秩序壁壘,淹沒一面面虛幻城墻。
眾人只能聚成一團,天陽摘下喪鐘,朝涌來的黑暗開了一槍。
雷鳴般的槍聲剛剛響起,便迅速減弱,仿佛這片黑暗連聲音都可以吞沒。至于槍口痛擊出去的一道銀色洪流,更是如泥牛入海,連一朵浪花都末曾掀起。
天陽臉色奇差無比。
幾個教士已經跪在地上,不斷劃著戰爭之主的圣徽,祈求得到庇護。
然而,黑暗無視他們的祈禱,洶涌而來,淹沒了眾人.......
黑色!
視野之中,除了黑色外,再沒有其它顏色。
唯一慶幸的是,天陽還能感覺到身體的存在。
可卻感覺不到其它人,當然,這個時候,少年連自己的手在哪里都看不著。
他終于體驗了一把瞎子的感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漸漸有了一些光芒。光芒很微弱,像暗夜的星辰。星光迅速壯大,片刻之后,天陽得以再次視物。
環顧四周,少年發現,自己似乎在一條基地的檢修通道里。通道幽深,三米寬度,高度不超過四米。
通道的頂側、墻壁遍布電纜、線槽。地面鋪著鋼板,走在上面,吱吱作響,似乎下面是一片虛空。
古怪的是,這條通道每隔個三五米,就會有一片五顏六色的斑塊。它們像某種霉菌,但天陽本能地感覺到,那些斑塊很危險,最好不要接觸的好。
“看來我們被拉進了里夾縫了...”
慕晴的聲音在身后傳來,天陽轉過身,檢修通道后面除了女司祭外,還有那個陳教士和三個護都武士。
至于其它人,一個都沒有看到。
天陽抽出金風,輕輕敲擊墻壁,墻上發出的聲音可以判斷,這是混凝土結構。
是實體建筑!
“里夾縫里會有實體建筑嗎?”天陽拋出一個疑問。
慕晴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里夾縫。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還沒有完全進入夾縫世界,現在應該還在基地的某個角落,但這也說明了一件事。”
“夾縫開始擴張了,它正悄然吞噬著這座基地。否則的話,我們不會從大廳,突然‘跳躍’到這條通道。”
慕晴指著不遠處一塊彩色斑塊:“看到沒有,那就是真正的夾縫空間。它們就像是夾縫世界在膩界里打開的窗口,我們就是從這樣的窗口掉進這條通道的。”
“不要接觸,小心掉進去。沒有人知道,掉進去是什么后果。會是掉進基地的另一個地方,還是掉進夾縫深處,永遠迷失在夾縫里。”
“這是打算把我們分開,各個擊破?”
天陽已經聞到陷阱的味道了。
“慕晴司祭,你有什么建議嗎?”
現在這種情況,作為戰爭之主教會的司祭,慕晴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那個人。在夾縫方面,天陽的知識為零,這點自知之明,少年還有。
慕晴苦笑起來:“我對夾縫的了解,來自教會的《密契之書》,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若說建議的話,現在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要么往前,要么退后。總之,呆在原地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天陽立刻決定:“那就向前探索吧。我打前面,你和陳教士居中,教會武士在后面,大家小心點。”
對于他這個提議,眾人沒有意見,于是這支小隊開始前行。
“慕晴司祭,當日我們進入夾縫空間的時候,曾發現一具巨大的尸骸,你知道那是什么嗎?”天陽一邊前行,一邊隨口試探。
可能因為慕晴自己心里也很緊張,想要分散精神。又或者這里沒有‘外人’,所以女司祭倒是很爽快地回答:“如果沒有意外,那應該是一具‘皮囊’。”
陳教士眉毛一聳,輕聲道:“慕晴司祭,這些事情...”
“沒有關系。”
慕晴在頭盔中的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現在我們和夜行者在一條船上,本就應該同舟共濟。所以有些信息,可以透露給他們知道。”
“何況,眼前這位中尉是教會信徒,并且參加‘圣堂武士’考核。”
陳教士這才釋然。
慕晴繼續道:“那座大廳里的無形朝拜者,你也看到了。那些黑民在舉行著一種儀式,具體的我不方便透露,我現在能說的只有,那個儀式會創造一具皮囊。”
“皮囊的作用是?”天陽不打算放過了解夾縫知識的機會。
慕晴坦言:“皮囊是為‘神’準備的。”
天陽一怔:“神?你的意思是,黑民也有信仰?”
慕晴點頭,小心地跳過地上一塊七彩光斑:“有,舊日黑民通常都信仰著某個神明。當然,所謂的神明和我們理解的有所出入就是了。”
“我之前也說了,舊日黑民是被創造出來的,所以它們所信仰的神,就是它們的創造者。”
“舊日黑民相信,它們的神可以借由皮囊降臨。不過,你們發現的那個皮囊應該是個失敗品,否則的話,你現在就無法在這里跟我說話了。”
天陽點頭:“確實如此,當時云淵先生說過,那具尸骸曾經被一個冷漠,充滿破壞欲望的意志進入過。幸虧他身上有幾張王牌,否則,我們這些人估計都會死。”
“什么!”
慕晴猛然停步,迅速和陳教士交換了個眼色:“當時那具皮囊,曾經有意志進駐過?”
天陽不解道:“有什么問題嗎?”
慕晴苦笑道:“這樣的話,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我原本的想法是,那個皮囊是件失敗品。可如果曾經有意志進駐過的話,這樣看來,它并非完全的失敗品。”
“至少,舊日黑民的神,或者那位神明的一部分,曾經在皮囊里有過短暫的停留。”
“這樣一來,那個意志應該還留在夾縫里。我們之所以沒被夾縫生物給殺死,并且現在被拉進了里夾縫,很可能是那個意志故意為之。”
天陽一怔,隨既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難道說,那個東西,想在我們當中尋求一具合適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