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洛陽城便發生了三件大事…
夏不二拔營離開了洛陽,押著皇上的餉銀和賞賜去了大西北,寧王和燕王前后腳前往西南,分兵去吐蕃平叛,還有官辦的“鎮魔觀”成立了,目前是唯一的合法教派。
“李大人!我等草擬的章程念完了,您意下如何…”
本屬于“七扇門”的后衙內,坐滿了鎮魔司的新任官員,涇渭分明的坐了四撥人,千牛衛、白云觀、太乙道和康師爺的親信,而坐在次座上的趙官仁,只帶了兩名左右手。
趙官仁頭也不抬的喝著枸杞茶,悶頭說道:“康師爺才是咱們的上官,先請他老人家說話!”
“鎮魔觀初設,要同以往的寺觀區別開來,以降妖為主,納稅為輔…”
一身紫袍的康師爺端坐首位,沉吟道:“各州府的主事要勇挑重擔,為皇上為百姓分憂,以半年為考核期,能者上,庸者下,具體職權再細分一下,其它的問題不大,可在摸索中更改完善,李大人?”
“大家幸苦了,就按你們說的辦…”
趙官仁笑盈盈的放下了茶碗,一屋子多半皺起了眉頭,康師爺也是一臉厭惡的說道:“李大人!你是鎮魔司的主官,有意見你就說出來,擺到臺面上讓大家共同探討嘛,不要陰陽怪氣!”
“我說大家幸苦了,怎么就陰陽怪氣了…”
趙官仁沒好氣的說道:“你們把我的職權給架空了,任免權歸你,財務權歸天陽子,管轄權分給了魯破皮和千牛衛,連各州府主事都是你們的人,你們自個玩就是了,何必問我意見?”
“這么說你是同意了,沒意見了是吧…”
康師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魯破炎也冷笑道:“李駙馬!本官叫魯破炎,下回您可記清楚點,大家都是為皇上辦差,對事不對人,有牢騷不要當眾發,這樣有失風度啊!”
“周書記!會議紀要都記下了吧…”
趙官仁看向一名正速記的小吏,說道:“如果沒有錯漏的話,就請諸位參會者簽字蓋戳吧,最后把本官的態度記上,為了鎮魔司的良好發展,本官無條件支持康大人的工作!”
“記下了!您請查閱…”
小吏連忙捧著冊子上前,趙官仁大致的翻看了一下,掏出鎮魔司的大印蓋上騎縫章,說道:“避免有些人說話像放屁,請諸位查閱并蓋章吧,往后每次議事都得有人記錄,一式兩份留存!”
“你可記詳實了,亂寫唯你是問…”
魯破炎接過冊子翻看起來,其他人也陸續接過去查閱,沒發現什么毛病才蓋了章,而四撥人早就商量好了對策,將鎮魔司瓜分了個干凈,一丁點油水都不給趙官仁。
“好了!”
康師爺很滿意的站了起來,說道:“既然駙馬爺沒有不同意見,本官就將章程遞給皇上了,差事今日就得分派下去,將各州府的寺觀監督起來,莫要給奸猾者鉆了空子!”
“遵命!”
眾人紛紛站起來行禮,唯獨趙官仁還坐在椅子上喝茶,康師爺撇了撇嘴扭頭就想走,可管賬的主簿卻喊道:“康大人!敢問銀兩何時送到啊,咱鎮魔司的賬上還虧空一百多萬兩呢!”
眾官吏齊齊一愣,熱火朝天的瓜分半天,居然把銀子給搞忘了,大伙又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趙官仁。
“噗哈哈哈…”
趙官仁把一口茶笑噴了出來,擺著手說道:“對不住!實在太他娘好笑了,諸位真是上演了一出好戲啊,我猜戲名應該是叫——太監聊女人,無稽(雞)之談吧!哈哈哈…”
“李志平!”
康師爺驚怒的說道:“你還有臉在這笑,你承諾皇上填補虧空,各州府設立鎮魔局,銀兩全部自籌,錢哪?”“唉呀我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不然某些人說話就跟放屁一樣…”
趙官仁舉起了會議紀要,起身說道:“按照你們擬定的章程,本官只有官造辦的管轄權,出貨權和財務權皆在你和天陽子手上,你反問我錢吶,誰管錢你問誰要啊,沒錢就去掙啊!”
“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天陽子憤怒道:“我等擬定的章程,建立在不虧空的前提下,你欠著一百多萬兩銀子,連重新開工的錢都沒有,讓我等如何去掙錢?”
“賣房子賣地,不行去賣身啊,你跟本官哭窮有何用…”
趙官仁譏誚道:“本官告訴你們,皇上要求鎮魔司在半年之內,還清七百多萬兩的債務,剩下半年再上繳五百萬,明年還得遞增到兩千萬兩白銀,各位!賣屁股去吧,哈哈哈…”
“好你個李志平…”
康師爺陰著臉說道:“怪不得你一直不吭聲,想讓咱們來求你是吧,咱們就把財務權和經營權都給你,你當心被噎死!”
“我可不要什么權,我有這個就能交差了,感謝諸位替我分憂啦…”
趙官仁拍了拍手里的紀要,笑道:“皇上定的任務本就完成不了,你們還想著分錢分權,怎么不想想打仗要花多少銀子啊,若是戰事膠著,兵部再來要錢,你們就等著上吊吧,哈哈”
“你…”
眾人全都驚怒的瞪著他,趙官仁把會議紀要往懷里一揣,笑瞇瞇的從后門走了出去,兩名副手也幸災樂禍的捂嘴跑了,一幫人頓時面面相覷,再次看向了康師爺。
“哼”
康師爺甩手又坐了回去,不屑道:“不就一百多萬兩銀子嘛,咱們每家自籌一筆不就來了嘛,再給他幾十萬開工費,他要是敢拖著不開工,到時看本官如何懲治他!”
“就是!大不了自籌…”
天陽子等人也陰著臉坐了回去,魯破炎又問道:“主簿!你讓賬房算算,到底要多少銀子才夠?”
“諸位大人,方才李大人已經說明白了,僅開工就需二百多萬…”
主簿弱聲說道:“可加上運料、打造、招商等所需的時間,最少三個月才會有進賬,期間每月工錢就得十多萬,之后還有七百萬的賬要還,逾期不付,利息高的嚇人,這就是個無底洞啊!”
“胡扯!”
康師爺怒聲道:“自來火的經銷權都搶破頭了,就算讓他們先行墊付,兩百萬他們也愿意出,你沒腦子嗎?”
“大人!您還不知道啊,玉江王爺都去駙馬府罵娘了…”
主簿苦澀道:“大家都讓李駙馬坑怕了,找了懂行的掌柜去看賬,看完了才發現沒把損耗算進去,一盒自來火要劃到七吊的本錢,到了市面上最少得賣四兩一盒,尋常百姓根本買不起啊!”
“這般貴?”
眾人全都吃了一大驚,天陽子更是皺眉道:“這下真的麻煩了,眼看著就要打仗了,商賈都捏著銀子不敢亂投,有閑錢的都去屯鹽屯糧了,想拉人墊錢可就更難了!”
“諸位大人!小人說句不該說的話,這是中計啦…”
主簿攤手說道:“老掌柜一看賬本就知道,不是侵淫此行十數載之人,做不出如此漂亮的賬面,李駙馬是個空手套白狼的行家,一直等著你們來分權,這會怕是已經…跑啦!”
“跑啦?”
眾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康師爺更是大聲喊道:“快!派人去四門圍堵李志平,他若敢私逃,當場拿下!”
“是!”
幾名千牛衛立即跑了出去,一幫人這下真是廟里失火——慌了神!算計了半天竟把自己給套進去了,人家把責任撇的干干凈凈。
“大人!”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一名千牛衛才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李志平真的跑了,但他拿著工部尚書批的假條,還帶著公主府的采買管事,我等…不敢攔啊!”
天陽子驚疑道:“何為假條,他為何去工部?”
“李志平將會議紀要呈交了工部,說按照康大人的指派,要即刻出城去訂購工料…”
千牛衛一臉憋屈的說道:“李志平是工部侍郎,便向尚書大人告假十日,順便采買大婚所需物品,尚書大人手寫了一個告假批準條,還催咱們…趕緊給官造辦發工料錢!”
“混蛋!他這是早有預謀…”
康師爺猛地捏碎了茶碗,臉色頓時一片鐵青,眾人也跟著破口大罵。
“咦?”
兩名太監忽然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太監驚訝道:“這是怎么了,爾等鎮魔司初設,為何就罵起主官來了?”
“張大人!”
康師爺連忙收斂了怒氣,起身拱手笑道:“您為何親自來了,安總管的身體可還好啊,咱們可都擔心著呢!”
“哪個安總管啊,本將軍為何不認得…”
中年公公拍了拍身上的紫袍,徑直走到首位上坐了下來,眾人的臉色立刻齊齊一變,天陽子連忙上前給對方斟茶。
“嗯哼安老鬼昨夜死了…”
小公公低聲道:“金吾衛竟在他屋中搜出了蠱毒,皇上氣的大發雷霆,命人將他拉出去喂了野狗,如今的大總管是咱張大將軍,正三品懷國大將軍,明日朝參便會昭告!”
“死啦?那韋總管,不!韋公公呢…”
一群人吃驚的擠了過來,小公公笑著說道:“韋總管好著呢,正在服侍太后老佛爺,他是內宮的總領太監,與張總管一前一后,互相監督,否則再出一個居心叵測的安老鬼,可就不得了嘍!”
“張將軍!恭喜高升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一群馬屁精立刻圍了上去,紛紛掏干身上的銀兩做孝敬,張總管一本正經的努了努嘴,小公公將眾人領了出去,只留下了康師爺和天陽子,兩人畢恭畢敬的彎腰上前。
“康大人!您的氣色似乎不太好啊,莫怪本將軍給您添堵啦…”
張總管起身拱手向天,說道:“皇上口諭!反賊興兵作亂,一切以前線戰事為重,鎮魔司暫緩清還欠款,半年內籌措五百萬兩白銀,或等同糧草作為軍餉,不得延誤!”
“啊?這…”
康師爺的面色頓時就綠了,可張總管又靠上來低聲道:“您是十三太保的老人了,應知國庫空虛,打仗又是燒銀子,而皇上也在體恤您,否則就不會只要五百萬兩了,而是七百五十萬!”
“沒圣旨嗎?”
康師爺一臉便秘般的看著他,天陽子也一臉懊悔的捂住了額頭。
“唉呀您今個怎么糊涂了,天陽子都明白了…”
張總管翻了個白眼,道:“這賬您得自個平啊,皇上能給你擋箭嗎,但皇上會盡力幫你等斡旋,再說李駙馬不是個大能人嘛,這差事你讓他去辦啊,他可是坑人的高手!”
“他坑的就是我…”
康師爺怒不可遏的跺腳道:“那小子已經跑了,您趕緊讓皇上給我下一道圣旨,老子去城外把他抓回來!”
“你瘋啦?那可是駙馬爺,你好自為之吧…”
張總管沒好氣的拂袖而去,康師爺一屁股摔坐在椅子上,誰知天陽子又拱手說道:“大人!下官去城外追追看,說不定能讓他自己回來,三日之內必返,您稍安勿躁!”
天陽子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康師爺連話都沒來得及說,氣的他咬牙切齒的來到后院,對親信恨聲道:“去找那個弒魂者,如果他不把這事給解決了,老子綁了他送給尹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