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趙官仁坐在前院的堂屋內抽著煙,疫病署的人仍在四處忙碌,王府中的厲鬼已經被他清理干凈了,女眷們正在內宅里整理打掃,剛剛發現的密道也讓他恢復了原樣,誰都沒有說。
‘女官六尚!尚寢局在皇上的后宮,專門伺候嬪妃們睡覺的地方…’
趙官仁想起了齊貴人的話,齊貴人在他府中待了整整五天,通過齊貴人他知道了不少禁宮里的事,而且太子的東宮就在禁宮內,伺候齊貴人睡覺的宮女就出自尚寢局。
“密道荒廢很久了,厲鬼應該是用來嚇唬人的吧…”
趙官仁自言自語著,密道已經很久沒開啟了,要說當年的老王爺想造反,挖條密道去刺殺皇上,可能性非常大,但他沒道理把自己變成厲鬼來看門,這明顯是陰陽師的手段。
“莫非是合作失敗后殺人滅口,或者時機尚未成熟…”
趙官仁說著便站起了身來,只看一位紅袍官員大步走了進來,身后帶著兩名持刀的隨從,四十來歲的年紀,魁梧的身姿一看就是武官出身,他一瞬間就猜到對方是誰了。
“您是秦監察吧,在下趙云軒…”
趙官仁笑著迎了上去,這貨肯定是拱衛司左監察秦月明,太子手下最得力的干將之一,只有他才會不得不來疫病署,可這家伙雖然跟他職位相等,但人家卻是個三品大員。
“哈哈趙監察果然好眼力…”
秦監察進門拱手笑道:“不過趙大人是不是忘了,您還是咱們拱衛司的右監察,我在屬衙空等了您半日,結果您卻在這里忙活,快隨我一同去吧,太子爺已經為您擺好接風宴啦!”
“趙大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門外忽然又走進來幾名官員,全是端親王手下的人,領頭者進門就無視了秦監察,拱手笑道:“殿下在飛鶴樓擺好了宴席,親自為您接風洗塵,轎子已經在門外等著您啦!”
“我說熊大人,你們膽子可真不小啊…”
秦監察冷笑道:“趙大人乃我拱衛司右監察,太子爺是他頂頭上司,我等為他接風純屬公務,但你們端親王私下結交朝臣,可是有謀逆之嫌的大罪!”
“秦大人!你可別亂扣帽子…”
熊大人蔑笑道:“昨日皇上已欽定端親王,全權負責與吉國談判一事,使團人選正在挑選,趙大人便是候選者之一,端親王請他過去當面磋商,何來的謀逆之嫌啊?”
“兩位大人別爭了,我又不是香餑餑…”
趙官仁苦笑道:“鹽運司的宋大人與我是同鄉,一早便在城門口守候,叫了好幾位同鄉為我接風,剛進城我就答應了,只能麻煩兩位大人告訴兩位殿下,明天我做東邀請幾位,只當是賠罪了!”
“言重啦!你明早可得來拱衛司履新啊,今日就不打擾了…”
秦監察很爽快的拍了他一下,熊大人也沒什么廢話,兩人都知道他現在是騎墻難下,倒向哪一邊他都沒有好日子過,說接風不過是試探一下,說完便痛痛快快的離開了。
“這晚上怕是還得來密請吧…”
宋吃豬抓著把花生殼走了過來,趙官仁抓過幾個說道:“現在一堆眼珠子盯著我,皇上也在看他們的反應,聰明的這幾天就不會請我,走吧!我跟你去吃接風宴!”
“什么接風宴?”
宋吃豬愣了一下才恍悟道:“哦對!你拿我做擋箭牌了,但你得換身便裝,不然人家一見你這身白官服,鋪子都不會讓咱們進!”
“羅檀!去把夫人們都叫上,咱們今天吃大戶,宋大人請客…”
趙官仁嚎了一嗓子往外走去,他跟大順的男人自然不一樣,家有美妻恨不得藏進被窩里,他是直接帶著妻妾們招搖過市,熟悉風土人情,將城中心給逛了一遍再去吃飯。
三日一晃而過…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愿守土復開疆,堂堂大順要讓四方,來賀…”
一陣陣高亢的歌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歌聲甚至傳進了大內深宮之中,讓站崗的大內侍衛們都搖頭晃腦,不自覺的跟著一起哼唱,小太監跟小宮女們更是一路走一路唱。
“這是誰在唱曲,為何聲音如此洪亮…”
順堯帝背著手跨出了寢宮,披頭散發的皇妃急忙跑過來,為他披上了一件九龍大氅,抱怨道:“前天就在唱了,早晚各唱一回,比雞叫還準時,妾身這邊聽的最是清楚!”
“回皇上的話…”
首領老太監走出來笑道:“這是趙首席的醫護學院在唱曲,上千人一塊唱自然洪亮,許多內臣都學會了!”
“這是什么曲,為何又是守土又是開疆…”
順堯帝上前幾步仔細傾聽,老太監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張紙,笑道:“這是奴婢從小郡主那抄來的詞,曲名叫做《精忠報國》,奴婢特意派人去問了,趙首席說是要讓學員們有使命感,早晚各唱一次,每次兩遍!”
“不錯!好一個精忠報國…”
順堯帝點頭夸贊道:“這詞寫的雖通俗直白,卻朗朗上口,大氣磅礴,有振奮精神,提升士氣之效,最適合字都不識的底層士卒,派人去把曲譜也給要來,以后讓各營將士們也早晚唱上兩遍!”
“沒曲!只有詞…”
老太監苦笑道:“小郡主說趙首席不會譜曲,大家都是跟著他唱,小郡主倒是能用瑤琴彈奏出來,但她說瑤琴不夠奧利給,奏不出大氣磅礴的感覺,正在挑選合適的樂器!”
“奧、奧什么?”
順堯帝滿頭霧水的看著他。
“皇上!奧利給,就是給力嗷反著念…”
老太監笑道:“比如狗帶就是滾出去的意思,還有什么OUT了,牛叉叉,老鐵666,全是小郡主創造的新詞,已經變成了內臣們的口頭禪了,奴婢特地去請教了小郡主,不然還真聽不懂!”
“哈哈小機靈鬼就會胡鬧…”
順堯帝爽朗的笑道:“現在的少年人啊,比咱那時候的花樣多多了,不過這幾日為何沒見著永寧,以前她成日在我面前蹦來跳去,是不是出宮一趟,開始嫌棄我這老頭子了?”
“皇上!小郡主哪敢嫌棄您呀,她是嫌咱們宮里人沒見過世面…”
老太監掩嘴笑道:“小郡主在外面弄了一堆新奇玩意,成日在花園里領著人玩鬧,宮女們歇了班就往她院里鉆,好幾位娘娘每日準時去她宮里,天不黑都舍不得回宮呢!”
“佟妃!”
順堯帝轉身看向了妃子,好奇道:“你去過永寧那玩過嗎,當真咱宮里人都成了土豹子?”
“不去了!妾身都沒肉吃了…”
佟妃嬌嗔道:“永寧的東西確實新奇,龜兔賽跑呀,保齡球呀,康樂棋和跳跳棋等等,但賭注是糕點和肉食,妾身就去玩了半日,結果一個月的肉都讓她給騙去了,只能吃齋嘍!”
“你過來…”
順堯帝在她耳邊說道:“朕與她玩跳跳棋,一次都沒贏過,她嫌我笨不跟我玩了,朕得把這面子找回來,你派人偷偷去做一副,晚上朕與你對練,練好了再去找回顏面!”
“妾身領旨!”
佟妃掩嘴咯咯的嬌笑,扶著他進宮換了衣服又用了早膳,順堯帝便龍行虎步的來到了御書房中,而一位金甲武將也隨即進來磕頭問安。
“起來吧!”
順堯帝坐到了案桌后,抬了抬手說道:“無命!趙云軒進京已有三日,聽說一直住在疫病署內院,可有怪事發生啊?”
“并無!陛下說的沒錯,疫病署的人確實煞氣重…”
無命起身說道:“趙云軒府中女眷皆住在內院,夜夜笙歌開心的很,連附近的百姓們都說,再也聽不見王府的女鬼哭慘了,女鬼都讓他們嚇跑了,真真是百毒不侵,萬邪勿近啊!”
“十來年了,總算太平了…”
順堯帝笑道:“這就叫以毒攻毒,他們那幫子人專治尸人尸瘟,自然壓得住那些臟東西,對了!太子他們近來如何啊?”
“回皇上的話…”
無命答道:“太子這幾日皆在拱衛司當值,端親王去了縣城未歸,趙云軒在忙著防疫,每日上午去拱衛司點個卯,至多半個時辰便帶人滿城亂躥,未見他處理拱衛司事務!”
“哼這三人配合的倒是默契,演給誰看啊…”
順堯帝端起茶碗不屑道:“老九去了一趟蘭臺,突然像開了竅一樣,功勞一把一把的往回抓,卻故意犯些低級錯誤讓我責罰,小十七還夜赴蘭臺,回來后太子就謹慎了許多,說話滴水不漏!”
“皇上!”
無命凝重道:“微臣實在不敢相信,這竟是一個少年人的手筆,他何來如此強大的手段?”
“你可知楊澈是如何評價他的…”
順堯帝昂頭說道:“精于謀劃!力能通天!不為我用!必要除之!楊澈如今是寧州知府,但他的政令還不如趙云軒一句話管用,李明德那個蠢貨都被排擠到革了職,從蘭臺縣滾蛋了!”
“哦?”
無命驚疑道:“楊狀元可不是妒賢嫉能之人,竟會如此評價于他,看來他是真的很忌憚趙云軒了!”
“楊澈說他為官十七載,此子的手段生平僅見…”
順堯帝沉聲道:“世人皆以為朕廢了京督衛場,實際上朕是集中了他們的力量,將蘭臺之變查了一個通透,他們也給了朕一個精簡的評價,貪財好色!膽大妄為!正義凜然!盡職盡責!”
“皇上!”
無命詫異道:“這聽起來似乎有些矛盾啊?”
“并不矛盾,人無完人,幾個男兒不好色,幾個官吏不貪財…”
順堯帝笑道:“趙云軒一手挖出了泰賊,讓多年的無頭案水落石出,為了滅毒他膽敢沖撞欽差,不惜代價當眾毀毒,所以瑕不掩瑜,治毒他是認真的,那小子有一身正氣啊!”
“嗯!”
無命點頭道:“此子若能忠于皇上,倒也不失一位奇才!”
“朕一直在聽旁人說,可終究是霧里看花…”
順堯帝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道:“你派人去叫他來上朝,不要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朕要親自敲打敲打,敲打的好可堪大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