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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荏苒(一)

  開完會議的方曉嵐走出西流爾特的辦公室,手機有幾條消息,對,不是數據腕環,而是很少用的手機。

  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開手機,看著發來的消息,方曉嵐罕見有微微驚訝,她看了眼日期,始終清醒的精神有些恍惚。

  有以辰、莫凱澤、晨悅彤等人的,也有部門里同胞的,最后幾條是家里人的,都是新年的問候,祝她新年快樂。

  沒錯,今天是春節,是中國的新年。

  方曉嵐猶豫了一下,奇跡般沒有關閉手機,望了眼窗外如吃人的黑色天空,明明是白天,卻因為黑暗元素陰森得很。

  再低下頭,她手指飛快動作,挨條信息回復,這是以往過年不會有的舉動。

  只剩下家人的幾條短信,方曉嵐沒有著急回復,沒有離開幕紗之閣,找了間僻靜無人的辦公室,撥通了與家人的視頻通話。

  一年也只有幾次的通話在春節當天顯得格外隆重,方曉嵐坐在沙發上,少見有點局促不安。

  視頻電話接通,手機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男人和女人,那開心的臉頰上除了驚喜還有沒有第一時間掩飾住的滄桑,這個在質門威嚴大過天在新秀俱樂部重要萬分的雙馬尾女子,一瞬間竟有淚目的沖動。

  開完會的西流爾特與安德烈等人一同離開了辦公室,在經過方曉嵐待的那間辦公室時,邁克爾、戈爾曼等人從窗戶看了一眼,心有靈犀過去,沒有打擾。

  西流爾特留下了,挨著門的位置背靠墻倚著,辦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耳朵貼在門上也不會聽到里面一點談話內容。

  他這位黑手閣的主管也不是來偷聽的,是幫忙守門的,對不時路過的黑手閣成員擺擺手,更讓幾名辦公室人員與他一同待在了門外。

  這一刻,不會有人打擾方曉嵐。

  西流爾特倚靠著墻壁,不抽煙的他點燃了讓手下拿來的雪茄,狠狠吸了一口,望著外面的黑色天空,怔怔出神。

  沒有人知道,這位黑手閣主管在想些什么。

  相同的時間,新秀俱樂部包括新秀谷總部所在,大大小小所有部門所有分部,來自中國卻不能回家過年的同胞都有了一段默許的休閑時光,與家人愛人通起了電話。

  溫暖柔和的笑語充斥無數房間,使得新秀俱樂部在這一天成了最有人情味的一天。

  玻利維亞,蘇克雷。

  與家人通完電話的以辰走出房間,神情愕然,亞當、貝穎等人正坐在環形沙發上,晨悅彤沖他招手,還有剛跟家人通完電話前腳出來的莫凱澤。

  “這是什么情況?”走過來的以辰看著桌上堆滿了的酒水。

  開口的是亞當:“我們這七蓮塔一直像個擺設,大家也沒有時間認真坐下來聊聊天,現在不是個很好的機會?”

  晨悅彤補充道:“放心,今天不聊工作,只聊生活。”

  貝穎率先舉起來酒杯,環視莫凱澤、晨悅彤和以辰:“我們五個中,你們三人都是來自中國,今天又是中國的春節,祝你們新年快樂。”

  亞當直接拿起了酒瓶:“這個面子可得給我和貝穎,新年快樂。”

  晨悅彤、莫凱澤和以辰,三人彼此對視一眼,都不由笑了,沒有笑聲,笑容卻是自由。

  晨悅彤端起了酒杯,以辰與亞當如出一轍,直接拿起了酒瓶,并將另一酒瓶塞給了莫凱澤,這個家伙的酒量可是還要在他之上。

  被包場卻只有五人的酒店酒廊顯得空蕩蕩的,好在有悠揚的輕音樂和柔和的燈光環繞,酒杯酒瓶輕輕碰撞,發出清脆舒暢的脆響,五人圍坐的環形沙發,有說有笑,彼此交心。

  酒店的深色玻璃墻外,夜晚的樓頂大風呼嘯,一個倩影立于樓頂邊緣,大風再大,到了身前也不過是微微吹揚起了灰綠色長裙的一點裙擺。

  一頭如瀑布的黑色長發輕微舞動,女子安靜遙望著酒廊里的五人,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良久,女子抬頭,皎潔月光下的星空有種獨特的靜謐美。

  “新年快樂。”輕聲一語,女子身影消失在了樓頂。

  酒廊里,正與亞當等人說笑的以辰在猛灌了一口酒后忽然停頓了一下,透過深色玻璃朝對面的樓頂看了一眼。

  除了月光、黑暗和靜謐,再沒有什么。

  “是錯覺嗎?”喃喃一聲的以辰扭頭,再次回到酒桌上。

  時至半夜,貝穎與晨悅彤已經回房,莫凱澤與亞當兩位酒力深厚的還在較量。

  早已敗下陣來喝水的以辰洗了把臉,擦完臉將毛巾隨手放在沙發上,他緩步走到玻璃前,望著明月出神。

  轉眼間成為道劍之主便快有兩年時間了,大災小難也經歷了不少,現在的他與曾經那個無事可做的以辰完全不同了,面容有了棱角,心性也更加成熟。

  他第一次感覺到,人真的有那么短短一段時間會長大會改變。

  看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以辰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人長大了,煩惱也多了,需要考慮的顧及的東西更多了。

  人生就不該是能看到終點的,還是要拼搏啊,他輕微一笑,好似告訴鏡中的自己。

  忽然,他瞳孔縮小,目光聚焦在對面樓頂,視野里什么也沒有,可感知中卻有那么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

  來得快,去得也快。

  是黑暗元素。

  “路璇。”以辰不自主地輕聲說道。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在磨劍室教他練劍的倩影,那一招一式,那嚴苛的訓練,那冷淡的態度,還有作為老師真正的責任。

  回過神來的以辰低頭,看向手腕上的紅繩,最后還是低嘆一聲。

  那個容貌只能算作清秀的女孩,那個與他相識半生的女孩,那個為他不知道犧牲了多少的女孩,人在哪里,心又在哪里。

  他,還能找到她找回她嗎?

  酒氣都在這一瞬消散了大半。

  “艾雪,等我。”

  “路璇,新年快樂。”

  兩聲低語,以辰醉酒后發紅的臉色恢復如常,轉身走向仍在對碰酒瓶的兩人。

  “新年當再戰!”豪邁自心中起,他大喊一聲,拿起酒瓶,毅然重新加入戰斗。

  戰爭,火熱,推向了高潮。

  動人心魄。

  距離酒店不遠的一處郊外,一堆篝火燃燒得極為旺盛,火苗不斷飄向天空,試圖不知天高地厚地與天較量一番。

  能量波動,有倩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回來了三姐。”雙手伸在篝火前取暖的晨韜扭頭說了一聲。

  “見過他了?”一旁的完顏臻兒正雙手拿著水杯,水杯的溫度比篝火還要高一些。

  路璇在空著的板凳上坐下,米灰色長發靜靜貼在背部,形成柔美的曲線:“你們不打算看一眼?”

  完顏臻兒怔了一下,默不作聲。

  晨韜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不見了,不然又會動搖內心。”

  路璇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篝火,好似花朵的火焰搖曳美好的身姿,她低頭,攤開了一直握拳的左手,掌心是一枚戒指,正是洛王神套的洛戒。

  “他不該只吸收洛劍的。”路璇輕聲說。

  躺在大石上仰望夜空的本看了一眼,問道:“三姐,你打算做什么?”

  路璇只是看著篝火出神,沒有回答什么。

  換了身舒適運動裝的布羅盤腿坐在長板凳上,舉杯:“今天是中國的春節,老三、老五和老七,祝你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本揚起酒杯。

  晨韜與完顏臻兒對視一眼,一個拿酒瓶一個端水杯,路璇握住洛戒,也拿起了酒杯。

  “新年快樂。”

  這一刻,實力足以在人類社會乃至整個大自然掀起驚濤駭浪的王殿好似一瞬間變回了真正的宿主,來自世界各地的普通人。

  距離更遠的小鎮,石砌而成的質樸村落外,一處高坡草叢,有人屈腿而坐。

  黑色長發披肩,清爽的晚風吹過,發絲輕柔飛揚,仿若白天鵝的脖頸微微拉伸,皎潔月光中,艾雪仰頭望著星空出神。

  中國。

  上海,某棟豪華別墅內,有種說不出的冷淡,剛跟兒子通完話的董冪兒心情不是很好,犯了錯才被原諒的以天正更是不敢說話。

  偌大的房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一點聲音,適宜的室內溫度讓以天正沒來由感覺一陣冷意。

  董冪兒起身,狠狠刮了一眼愛人,拿起準備好的肉餡,打算包餃子,陳乙一家回深圳過節,他們待在這里還不如回濟南舒服。

  以天正熱情上前幫忙,卻被打了手背,只能笑著去拿搟面杖。

  電視沒有開,愛人不說,以天正自是沒有那個膽子。

  救場的鈴聲響起,從顯示屏上看到門外來人的董冪兒不禁一愣,外面赫然是陳乙一家三口,他們不是回家了嗎?

  在愛人發愣時,以天正已經小跑過去開門了。

  門一打開,以沁婭就對著以天正擠眼:“哥,你這次可欠了我大人情。”

  以天正小聲說:“知道知道,進去了別亂說,你嫂子因為以辰回不來剛跟我生了氣,不然也不會麻煩你們。”

  陳乙笑著說:“不麻煩舅舅,我爺爺奶奶他們小區搞什么春節聯誼,我老爸說回去都被訓了一頓呢。”

  戴無框眼鏡的陳宥斌瞪了一眼揭自己短的兒子,對著以天正這位大舅子說道:“叫我們來蹭飯,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以天正哈哈笑道:“千萬別客氣,正愁飯菜多呢。”

  陳宥斌抬了一下提來的珍藏好些年的好酒:“今晚可要好好喝一頓。”

  “哈哈哈,沒問題,不醉不歸!”以天正爽快答應。

  “還堵著門口,讓不讓進了。”說這話時,以沁婭已經擠開了哥哥,笑著走向迎過來的董冪兒,“嫂子,我們來蹭飯了,陳乙他爺爺奶奶不讓回去,只能來你這兒了,沒有打擾到你和我哥吧?”

  比小跑開門的以天正慢了些的董冪兒微微一笑:“哪里的話,我剛才還跟你哥說你們不來我們待在這兒也沒意思呢。”

  陳乙也插話說:“舅媽,我帶了鮮蝦,你包的蝦仁餃比我媽弄的好吃太多了,可要多給我包一些。”

  “好,沒問題。”

  隨著陳乙一家三口被以天正偷偷邀請來,再適時打開電視,客廳里一下子熱鬧起來,董冪兒和以沁婭包著餃子,有說有笑,以天正和陳宥斌也在一旁積極參與。

  陳乙半躺在單人沙發,看一會兒春晚玩一會兒手機,瞅著手機里半天才回了一句的消息說:“以往都是表哥不回消息,這次居然是艾雪姐。”

  看著表哥回復的簡單消息,又看看發給艾雪的石沉大海的消息,陳乙摸著腦袋挑眉。

  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拋開表哥和未來表嫂,陳乙跟好兄弟航天聊起來,不是也會跟新認識的美女閑聊幾句。

  以天正看了眼與妹妹聊天還算開心的愛人,望向窗外青色的天。

  這個新年過得可能不盡人意,但人都安在,已是最好了。

  他收回視線,加入了聊天當中,似乎只有這種熱鬧,才能緩解心里的空落。

  與以沁婭聊天不停的董冪兒,何嘗不是為了填充一下自己的內心,好不讓自己太過擔心遠在外面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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