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恩巴卜走后,杰德斯才看向兒子:“我知道一些話你不喜歡聽,但我還是要說,你能當上晨曦隊長應該明白,坐上一個位子就要承擔那個位子所需要承擔的責任,等將來你成了族長,就會明白責任——”
雖然打斷老爸的話有些不合適,但亞當還是做了:“爸,我清楚你的苦衷,族長不好當,尤其是在奧古斯丁家族,每個位子都有每個位子的重擔,就像我當上晨曦隊長,就要對晨曦每一個隊員的生命負責一樣。我之所以那樣說,并不是要求你對族長的責任不管不顧,而是不希望你成為一個完全只為一個身份活著的人。如果不以兒子的身份經常提醒你,你就有可能徹底代入到族長這個身份中。每個人都有多重身份,是不能被一個身份束縛住的。你不只是族長,同樣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
說到最后,不習慣也不擅長煽情的亞當不知道該再說什么了,他停下,拿起酒杯,默默地喝酒。
沒想到兒子會說這么多,也沒想到從小就倔強的兒子會在這時候跟自己吐露心聲,杰德斯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著兒子說的這些話,杰德斯忽然有點明白了以往兒子那般有些不近人情的話,看起來他好像不會換位思考替人著想,實際上卻是無聲無息地扮演了另一個角色,一個能時刻提醒自己要平衡身份的角色。
想到這里的杰德斯忽然有點感慨和嘆服,是啊,仔細一想才發現兒子這些年對自己這老爹的幫助,要是沒有兒子那聽著犀利又無情的話語刺激,他估計自己陪妻子的時間至少會少一半,也不會常常記著那位老人先是自己的父親,其次才是族老會的大族老。
“倒是我小瞧自己這兒子了,居然看錯你這么多年,你比你爹有出息。”杰德斯看著自己兒子的目光愈發欣慰和滿意。
“別煽情,兩個大老爺們兒不合適。”亞當及時制止老爸,頓了一下說,“有空喝酒吧。”
“你這小子。”杰德斯笑罵,“行,那等你結完婚,我們爺倆找個時間大喝一頓。”
亞當點點頭,算是應下了這父子間的約定。
杰德斯更高興了,喝了口紅酒,把話題轉到正事大事上:“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和凡妮莎沒有訂婚就直接結婚,這不太合適吧,等參加婚禮的賓客來全了,先舉行個訂婚儀式?”
出乎杰德斯的意料,亞當緩緩點了下頭:“訂過婚了。”
“訂過婚了?”杰德斯明顯一愣。
“安德烈以準岳父身份見證的,在第三次兩極探險的時候,維莫主持的,我媽去了,我讓她瞞著你。”亞當看了眼外面,似在回憶南極洲上與凡妮莎訂婚的美好一幕,“考慮到戒指的材質比較貴重,為了不給家族增添負擔,訂婚和結婚的戒指用一對就可以了。”
“你這婚訂得真是讓你老爹我…猝不及防啊。”不過很快杰德斯就不考慮這些了,有妻子的訂婚儀式也算正式了,他把注意力轉到了戒指上,“剛才的話可不是你應有的風格,更何況你是杰德斯的兒子,我的兒子怎么可以訂婚和結婚用一對戒指?還有,我就不信了,什么戒指的材質能貴重到給奧古斯丁家族增添負——”
杰德斯話沒說完,擼袖子的野蠻動作也沒有做完,他有些錯愕地看著亞當抬起手,將手背上的戒指對著給他看。
草戒?奧古斯丁家族的少族長用草戒訂婚和結婚?嘴巴張開就要反對的杰德斯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發現草戒有點眼熟。
下一秒,杰德斯尖銳的叫聲就在這近千平方米的巨大房間里回蕩起來:“族花!族花的葉子!你把族花的葉子摘下來了!”
沒錯,亞當和凡妮莎手上草戒,正是用奧古斯丁家族的族花優曇婆羅花的花葉制作而成,而摘葉的劊子手也確實是亞當。
“只摘了四片。”亞當隨意地說。
“你還摘了四片!”杰德斯被兒子的膽大包天直接震驚地扶著額頭身體后倒靠在了沙發背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認識到他一直小瞧了自己這兒子。
看著老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亞當安慰說:“放心吧,我讓奧恩巴卜看過了,花長得挺不錯,只是葉子想長齊需要過個幾十年。”
如果奧恩巴卜在這兒,一定會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哭喪著臉對亞當說:堂哥啊,我才剛知道你就把我賣了啊。
“你別說了,讓我緩緩。”杰德斯抬起手示意亞當不要說話,深呼吸緩和心情。
亞當挑了挑眉,給了老爸一個“我體諒你”的眼神,不疾不徐地嘗著紅酒。
“除摘了四片葉子,你還對族花動其他手腳沒有?”杰德斯小心翼翼地盯著兒子,那般模樣好似怕他點頭說也做了其他什么。
好在亞當搖頭了:“倒是想動點手腳,但那就是一朵花,實在沒什么值得下手。”
“那就好,算老爹求求你,千萬不要再動族花了,要是它萎了,高祖都會暴走。”杰德斯說,他真怕兒子一個沖動把族花拔了婚禮用,“我現在有點慶幸族老會同意你的婚事了,不然等你真鬧上族老會,你那幾位族曾王父真吃不消。”
“慶幸的是祖父才對,從某種程度上講,族老會是他的一言堂。”亞當對祖父以往的鐵腕和不近人情還是心有芥蒂。
沉默了許久,杰德斯深深地嘆了一聲:“你這孩子,很多事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怎么到了這件事上就糊涂了呢?”
亞當看著老爸,不太明白他話的意思。
“你祖父雖然貴為大族老,但族老會有一半族老都是你的族曾王父,你祖父見了也要叫上聲叔伯,他們的意見,除了雷池里的三高祖和其他先輩,又有誰敢無視?”杰德斯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從一開始,族老會拒絕你的結婚申請,就不是你祖父的意思,雖然在你眼里你祖父是個頑固迂腐的人,但你是他唯一的孫兒,有哪個祖父會無情地阻礙自己孫兒得到愛情和幸福呢?”
亞當的背離開沙發背,腰稍稍坐直了,臉上的表情在聽了老爸一席話后變得復雜。
瞧著亞當似有出神的樣子,知道兒子已經被自己一語點醒,杰德斯沒再說話,而是給他留了充足的時間思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亞當的思緒才漸漸從成長的回憶中出來,看不出神色,他點點頭,似自言自語:“是我自私了。”
如果不是想成為雪恥人有機會體驗一把當道劍之主的快感,或許他和凡妮莎已經有孩子了。不是繼承人的他,即使有個族長父親,地位也不會高到在家族里舉足輕重,有安德烈這個令行部主管,他和凡妮莎的婚事家族不會有絲毫阻礙,熱情的話還會撮合。那種情況,父母和祖父應該會比現在輕快很多吧。
“這些年是我這個當孫兒的不孝,我會跟祖父道歉的。”亞當輕聲說。
“他是你祖父,祖父不會要孫兒的道歉,尤其你祖父那性格,跟他好好說說,拉拉家常。你祖父年紀不小了,老人,沒有什么東西比親情更值得掛念。”杰德斯語重心長地說,“你祖父…也不容易。”
亞當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的他沒有一點驕傲倔強的脾氣,每個人內心都有最柔軟的地方,他也不例外,愛情是,親情也是。
“你還是在乎家族的。”杰德斯看著兒子。
亞當是個榮辱心極強的人,從小又了解家族歷史,選擇成為雪恥人不只是如他說的那般為了有機會體驗一把當道劍之主的快感,他也想幫家族洗刷恥辱,報四十年前的仇。
“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亞當出奇地沒有反駁。
杰德斯意識到這是父子二人交心的好時候:“那老爸跟你媽呢?”
“媽非常好。”
“你老爹我呢?”
亞當看了一眼老爸,沒有說話。
瞧著兒子的表現,杰德斯氣哼哼地嘟囔了一句“好時候個球兒”,又叮囑了幾句,發現門外探頭探腦的安恩巴卜,整了一下西裝和領帶,恢復族長的威嚴,走了出去。
距離雷神域四五海里外的一座小小孤島上,冷質感的銀色短辮迎風輕揚,珠光寶氣的華麗衣衫,正是雷電王殿本·霍華德。
似是感應到了什么,他望向雷神域的方向:“鱗蛟吞下了‘歐核之心’。”
“一切如四哥所料。”在后面靠著巨石而坐的晨韜扔掉手里的果子,拍了拍手起身說,“既然他們那么著急地幫我們,我們也該行動起來了。”
晴空霹靂,雷聲震耳,銀光包裹雙腳,延伸向整個身體,雙臂抬起,本雙腳離地,緩緩升空:“不要掉以輕心,把動靜掩飾好。”
“放心吧四哥,有我在,除非我那妹妹來,否則誰也別想發現。”晨韜擺擺手,擼起袖子,健康膚色的皮膚下有藍色紋路亮起。
海水動蕩起來,洶涌的樣子與之前的平和宛若天壤之別,大量海水化為水汽爭先恐后地涌向晨韜,從他頭頂灌入小島深處的山谷里。
“奧古斯丁家族,多年的恩惠…到頭了。”本的視線仿佛無視空間的阻隔落到了那雷神島上,到了他要收取酬勞的時候了,“《雷電之哀》必須加上新的一頁,我要那一頁…登峰造極!”
被銀光包裹的身體一動,本化為一道銀光如劃落的流星落向孤島的中央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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