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辰五人一側,幾十米外,兩個背對陽光的漆黑人影朝他們走來,待到近處,兩人的面貌才逐漸顯露出來。
其中身材魁梧的高大人影自然是安德烈,一身黑色筆挺西裝,深色花紋領帶,左胸口袋上還放著一條絲巾。
另一個人也是名中年人,不過沒有安德烈那般高大的身姿,身材干瘦,頭發蓬松油黑,下巴上留著短白胡須,即便在笑,眼睛也微瞇著,給人一種老謀深算的感覺。
“那人誰啊?”晨韜用肩膀碰了下以辰,喊住他們的正是那名中年人。
以辰搖了搖頭,他也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他就比晨韜早來俱樂部幾個月,認識的人不比他多多少。
“戈爾曼·布魯尼,意大利人。”路璇摘下帽子,調試著攝影機說。
“磚倉主管。”晨韜挑眉。
“他就是吝嗇——”話沒說完,反應過來的以辰就立馬捂住了嘴。
“差一個字話就全了,還用得著捂嗎?”走近的戈爾曼對著以辰淺淺一笑,伸出沒有并攏的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眼睛。
以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明白戈爾曼的意思,自己被盯上了,也被記仇了。
“不就是吝嗇鬼嗎?有什么不敢說的?”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路璇從以辰旁邊走過,伸手拍向戈爾曼的肩膀,臉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燦爛”的笑容取代了冰冷。
被路璇拍到的戈爾曼肩膀明顯一矮,尷尬又慌張的笑容令剛樹立起來的笑面虎形象破得細碎。
“要是把布魯尼主管的事跡擺到臺面上,絕對是歐洲文學長廊中吝嗇鬼的典范行為。迂腐、兇狠、多疑、狡黠,布魯尼主管,你簡直是那四個人的結合體啊。”路璇手不輕不重地拍著戈爾曼的肩膀。
戈爾曼苦著臉笑:“路劍督使開玩笑了,在你面前,我哪敢有兇狠啊?”
“是嗎?我怎么聽說布魯尼主管在給質門報銷辦公室裝修費的時候說了很多狠話呢?其中好像就有針對我的,有這件事嗎?”路璇保持著“燦爛”的笑容。
“哪個王八蛋胡說八道!沒有的事!路劍督使,一定是有人誣陷我!”戈爾曼喊冤,誠懇的神情中帶著遭人算計的憤怒,不知道的人恐怖真以為他是被冤枉的。
“不用跟我在這兒裝,布魯尼主管,對我拆兩間辦公室有意見就直說,干嗎背后放狠話啊?”路璇顯然不會被戈爾曼的虛假表情所迷惑。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加重,戈爾曼不敢裝了,一個勁告饒起來:“我我我,路劍督使,怪我,是我的不對,我錯了…”
一個中年人在一個年輕女孩面前畏畏縮縮,并且還低三下四地告饒,這種畫面怎么看都不協調,偏偏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笑,更沒有一個人敢插話。
俱樂部里果然都是些神經病,一個比一個神經,以辰在心里說。
戈爾曼還在告饒,他是俱樂部里最不在乎顏面的人,在他看來,用丟次臉換一歐元都是值得的。
如果丟次臉能換一歐元,俱樂部的人都堅信他有把歐盟換破產的毅力和決心。
就在戈爾曼覺得肩膀上的力道又要加重時,路璇卻收回了手:“無聊,還是說任務吧。”
一次來兩位執行主管,她不認為沒有正事。
安德烈走上前,從戈爾曼旁邊走過的時候明顯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是這樣的,我們發現了一個非要重要的東西,它被神秘賣家拿到一家國際拍賣公司當作壓軸拍品進行拍賣,因為申請了國際認證,而且價值過高,所以俱樂部也無權直接取走。”
“可以搶,俱樂部不是最喜歡做這種事?”晨韜直言。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失敗了,那位神秘賣家的實力超出了格子的評估,他把去的三支皓月小隊連小隊長在內全都打趴下了。”安德烈點頭說,似乎認為搶是理所應當的事,并沒有什么不對。
“可以和賣家商量,以合適的價格直接購買,很多拍賣公司都有這種潛規則,在拍品未亮相的時候就私下聯系了賣家和買家,然后兩頭收取高昂的中介費。”以辰說,這些內幕還是老爸告訴他的。
安德烈朝他投去贊許的目光:“這還有點富二代的樣子,但可惜這個方法我們試過了,同樣失敗了。”
“賣家拒絕了我們以十倍起拍價直接購買的提議。”戈爾曼咬牙切齒地說,“那家伙居然說就算只賣一個起拍價,他也要以拍賣的形式把東西賣出去。”
說到最后戈爾曼聲音明顯大了起來,還充斥著強烈的憤怒,顯然他覺得被人侮辱了智商,那種東西怎么可能只賣一個起拍價?
有了他們這個提議,賣家只需要找一個推手,把價格輕松推到十倍起拍價以上,在保證他們會出價的前提下,看有沒有出價更高的競拍者了。
保證至少有一個競拍者出價的前提下將價格推到最高,這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那東西既然能放到拍賣會上,想來價格不低,布魯尼主管,你居然愿意花十倍起拍價購買,我佩服你。”以辰豎起大拇指。
“那是因為他知道不這樣做,拍賣的時候會花更多的錢。你絕對想不到,最先提議搶的就是他,為此他甚至拿出了三倍的行動資金。只不過還是失敗了,用你們中國的一句老話,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安德烈哈哈大笑地戳穿戈爾曼。
戈爾曼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扣你年薪。
反正已經笑夠了,安德烈收起了笑容,聽到直升機的聲音,他說:“走吧,直升機會送我們去機場,‘奔波兒灞’已經在等我們了。”
“去哪里?”看著掀起沙塵降落地面的直升機,以辰問。
“紐約。”
歐洲。
一盞古老的煤油燈照亮了山洞,神情嚴峻的老人提著煤油燈往山洞深處走去,身后跟著一名端有古香木盤的中年人。
老人一身黑色長袍,衣著樸素,皺紋布滿了蒼老的面容,但雙眼卻明銳有神,給人不怒自威之感;中年人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樣貌與老人頗為相似,一頭金發,不需要華麗的衣袍,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就自然流露而出。
兩人都戴著黑手套,沉默不言,一前一后緩步走向黑漆漆的山洞深處。
走了近十分鐘,一扇生銹的鐵門出現在暗黃色的燈光中,兩人來到了山洞盡頭。
老人從懷里摸出一把同樣滿是鐵銹的鑰匙,借助暗淡的燈光找到鎖孔,把鑰匙插了進去,輕輕一轉,咔嚓一聲,鎖應聲打開。
嘎吱。
推開鐵門,兩人走進密室,微弱的燈光勉強只能照亮半個空間。
密室很小,面積只有五十平米,墻壁、地面、頂部都是凹凸不平的山體,就好像只是在山洞盡頭加了一扇鐵門。
當燈光找到山體上,鑿刻出的凹槽就被照了出來,腳下、頭頂、四周,密密麻麻的凹槽遍布整間密室,透明玻璃將凝固的銀色液體封在了凹槽內。
“這盞煤油燈上次使用還是在四十年前,你曾祖父提著,我跟在后面。”老人將煤油燈放在一張落滿了灰塵的桌子上。
中年人沒有說話,老人也沒有回頭,顯然,老人不是在跟中年人說話。
得不到回應,老人繼續說:“陪了逆厄圣球這么多年,也算是件老古董了,這次過后就把它放到博物館,你覺得呢?”
“是該頤養天年了。”這次老人終于得到了回應,在勉強只能照亮半個密室的燈光下,盤坐在密室中央的人影說。
“你真的想好了?”中年人的目光落到人影身上。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況且也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人影淡淡地說。
中年人嘆了口氣:“它會消除阿瑞斯果實對你身體產生的副作用,但我并不想這么做。”
“怕這么做了我連那個歲數都活不到。”人影接了他的話。
“至今沒有人能活到那個歲數,都早早就死了,包括…你伯祖父。”中年人頓了一下說,“雪恥人和繼承人不該是同一個人。”
“只有雪恥人才配當繼承人,不然我也不會搶了老爹的位子。”人影語氣玩味,“老爹,這是年輕人的天下,你老了。”
“他做得比你好。”老人對中年人說,嚴肅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是,我承認,他搶了他老子的飯碗,一個大飯碗。”中年人苦笑。
“祖父,四十年前,伯祖父就是坐在我這里吧。”人影似是低頭看了看。
老人點了點頭,表情重新變得嚴肅:“你要清楚你現在做的什么,更要清楚你將要面對什么。四十年前家族發生了什么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從你成為家族繼承人的那一刻,雪恥的重任就已經落在了你的肩上。”
“老爹他很不走運,要不是一早就有了我,這活還是他的。”人影笑著回應老人。
“正經點!這不是什么好事!他逃脫了,四十年前的悲劇很可能在家族再次上演!你會死的!”中年人沉聲說,自己這兒子怎么說話越來越不正經了?
“悲劇的發生必然要以悲劇來終結,一條命而已,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