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
沿海的豪華住宅區中有一個特殊的小區,這里的住宅不是海景房,也不是別墅樓,小區是普通的小區,樓房是普通的樓房,小區唯一的優勢也是最大的劣勢,上了一定的年歲。
這個早年建造的普通住宅小區與周圍豪華的樓房十分不搭,就像是繁華的都市里硬安了一個貧民窟,很容易讓生活在里面的人產生自卑心理。
好消息是再過不久這個不搭的小區就要拆遷了,渴望過上更好生活的住戶都指望著拿一大筆的拆遷補償款,其中就包括極度渴望的王暢選手。
無邊無際的黃海呈深沉的藍黑色,厚重的烏云如鉛塊一般把陰雨連綿又暗淡無光的天壓得很低,翻騰的浪花一朵高過一朵,爭先恐后地爬上亂石灘。
站在窗戶前的王暢收回視線,趴到松軟的大床上,從床頭柜上拿過手機,打開了“有福同享,有難退群”室友群。
“‘風神’真是個狠人,把青島的天和海都征服了!”王暢發言感嘆,還不忘發一段早就拍好的視頻。
“它都把‘懸賞杯’弄泡湯了,那可是賞金聯盟最高賽事,我詛咒它吃泡面沒有調料包!”時刻懷揣手機、眼瞄電腦的徐曉騰回復。
“要我說,你就是想看比賽解說,御姐控是不是?”王暢配上了一個挑眉的賤笑表情。
“那是牛躍輝!”徐曉騰敲擊鍵盤轉移話題,“話說牛先生人呢?禁足又不是禁言,都半天了也不說句話。”
牛躍輝被困臺州,他和王暢是知道的。
一周前牛躍輝去臺州探親,卻不想趕上了臺風,臺州離上海不遠,現在高速封路、高鐵停運,牛躍輝能做的只有待在親戚家,等臺風過去,這被他和王暢戲稱為“禁足”。
“與牛先生相比,我更想知道以老板在哪里,最后一句話是三天前,還只發了句‘在忙’,我嚴重懷疑腰纏萬貫的以老板被綁匪綁架了。”王暢又配上一個抽煙的表情,好像自己是經驗豐富的私家偵探。
“這邊的天比墨水都黑,雨又大又急,真嚇人。”牛躍輝姍姍來遲,還發了一段傾盆大雨的視頻。
“牛先生復活了。”徐曉騰來了一句。
“上海、啟東、舟山等地方的居民都躲進避難所了,要是臺風再大,臺州這邊估計也要避難了。”牛躍輝配上了一個發抖的表情。
“超級臺風,這種級別的家伙能把天捅個窟窿!”王暢好似在炫耀自己學識淵博。
“那是肯定的,青島離上海那么遠都沒能被放過。”徐曉騰根據王暢的視頻推測。
“你不去當氣象專家真是可惜了,實話。”王暢由衷地說。
“我正有這個想法,不過當專家前還有個課題沒有結束,那就是‘王暢的天氣臉’研究。”徐曉騰回復。
“什么意思?”
“說變就變。”
王暢憤怒地點著手機屏上的鍵盤:“徐曉騰,老子說的是真心話!”
徐曉騰配上淡淡的表情:“謝謝,祝你早日吃泡面能有調料包。”
“牛躍輝,出來說結束語,我不想再和這只傻狍子廢話了,簡直不可理喻!”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臺風真t大!”手拿火腿泡面,望著窗外積水漫腳的街道,牛躍輝發言總結。
嘩嘩嘩!呼呼呼!
暴雨如冰雹,狂風如沙塵,付出了半截身子的大樹仍沒能逃出魔掌,一棵接著一棵被無形的手連根拔起。
無形的手像是被注入了腎上腺素,過度興奮,使大樹掙脫大地的速度愈發快了起來,從一棵接一棵到一片連一片。
整座崇明島,亂作一團,林立的高樓搖晃,輕重不一的東西都被卷到了天上,汽車在這一刻成了航空工具,滿天亂飛。
距離崇明島五公里遠的地方,青色的天、青色的海,天與海之間更有一個令人發自心底恐懼的青色東西。
那個東西,上連天,下進海,入目之中,視野不及左右。
大,巨大,超級大,與它相比,巍峨的高山就像是乳臭未干的孩童,成噸的海水被它卷到天上,大有一副要把孩童淹死的架勢。
風,青色的風,是它,超級臺風“風神”,如同一根擎天之柱,撐起這片被云壓得極低的天。
望著那屹立在天地間的龐然大物,只有脖子和腦袋露在水面之上的以辰瑟瑟發抖,冷是原因,害怕更是原因。
“這到底是算還是算天災?”以辰哆哆嗦嗦地說。
馳騁在遼闊海面上的“風神”時速達到了200千米,但卻在崇明島前五公里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像是接旨的臣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令“風神”停下的不是身穿青色戰鎧的莫凱澤,而是羽衣霓裳裹身的完顏臻兒,“風神”的創造者,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巨大的暗青色光幕在更加巨大的臺風面前顯得有些嬌小,縱使有湮滅之力撐腰,氣勢仍弱了許多,無形中少了一絲震懾。
“于我而言,現在的你確實成了一種威脅。”完顏臻兒輕聲說,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全然落入下風的一次碰撞。
“你把我爺爺奶奶抓到哪里去了?”莫凱澤質問她,青色劍息隨著情緒的波動而閃爍不定。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人類身上看過風之體了,德魯斯原本是有希望的。”完顏臻兒陷入短暫的回憶。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對她下狠手的邋遢弟弟,她當時的身份可是親姐,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應該算上一世的事。
一世又一世,靈魂真是種玄妙的東西。
“我爺爺奶奶在哪里!”面對完顏臻兒的答非所問,莫凱澤更憤怒了。
“打敗我,你就能見到他們,可惜…你沒機會了。”完顏臻兒微微嘆息,“對現在的我,你是威脅,但接下來的我——從風元素流掙脫大地的那一刻,你就已經阻止不了我了。”
僅有的一絲柔色從那雙美麗又冰冷的眸子里消失,白玉般的雙臂緩緩舉了起來,點點青光從頭頂飄落,圍繞著輕靈的嬌軀互相追逐嬉戲。
富有節奏的律動中似有來自遠古的呢喃,繁且奧,柔和的青光若破土的春芽,擠破光潔的眉心,涌了出來。
紅潤的小臉在一瞬間變得蒼白,修長的嬌軀剎那間變得無比孱弱,而身后,原本安靜的暗青色光幕如一只被激怒的雄獅,徹底狂躁起來。
“真正的‘風神’…該降世了。”在完顏臻兒清冷又微弱的聲音中,柔和的青光帶著化為暗青色光流的厚重光幕以不快的速度飄向那屹立在天地間的龐然大物。
青光閃爍,莫凱澤的身影出現在青光和暗青色光流的必經之路上,雙手緊握墨青色扁狀劍把,璀璨的青光從道劍·塵冕蔓延至青色戰鎧。
“說過了,你…阻止不了。”完顏臻兒輕輕地搖了搖頭,嘲笑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憐憫,那是強者對弱者的同情。
雙手舉過頭頂,奮力劈下,嗡的一聲,青光脫離道劍·塵冕和青色戰鎧,化作一道劍光飛了出去。
過程中,劍光飛速擴大,匝眼就從三米擴大到了三十米,而且還在擴大,濃郁的青光令陰暗的天空都暫時性亮了起來。
然而,青光和暗青色光流還是過去了,輕易地拂開劍光和莫凱澤,就像是孩童面對不喜歡的玩具,一甩胳膊把玩具從桌上掃了出去那般簡單。
完顏臻兒說得沒錯,莫凱澤阻止不了,過于現實的一幕將“螳臂當車”詮釋得淋漓盡致。
輕柔如綢緞的青光像是引路人,引領著暗青色光流來到“風神”面前。能輕易將汽車卷到天上的大風吹不動“來客”絲毫,甚至有青色向兩側分開,展露出了恭迎的姿態。
暗青色光流進入了,像一支巨大的試劑注入進“風神”中,又像調皮的小袋鼠回到了袋鼠媽媽的懷抱。
隨著暗青色光流的注入,風詭異地變弱了,雨也詭異地變小了,“風神”脫去夾雜著灰色或黑色的青色外衣,轉而披上暗青色的西裝外套。
“報告!氣象局消息,無法檢測臺風風力!”負責通訊的工作人員說。
“他們當然無法檢測,‘風神’早就停下了。”安德烈說,從“風神”停下的那一刻,氣象局就失去了作用。
“報告!‘風神’能量正在增強!”能量檢測儀前的工作人員大聲說。
“把能量轉換成風力!”安德烈臉色陰沉地盯著投影。
“風速70米每秒,不,80米每——90米每秒,又變了,100米…”工作人員的嘴拼命追逐儀器上的數字。
安德烈早已不再理會身后的諸多聲音,嘈雜的環境完全被大腦屏蔽,他看到了“風神”的換裝,有一半已經成了暗青色。
死神的氣息,即便隔著屏幕,都是那么的真實,那么的令人驚悸。
不是風弱了,也不是雨小了,力量內斂,恐怖的破壞力都集中在了“風神”的身上,會咬人的狗不叫,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莫凱澤雙眉緊鎖,神情凝重到了極致。
收回在“風神”上的目光,完顏臻兒看向他,淡聲說:“還沒有完。”
話音落下,停留在空中的青光也融入進了“風神”中,柔和的青光看起來普普通通,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就是這普通的青光,卻給“風神”帶了同樣巨大的變化。
當換上暗青色的西裝褲,“風神”的氣質變了,不復之前的暴躁與兇狠,猙獰的狩獵人平和下來,似乎真的成為了一名彬彬有禮的紳士。
但任誰都清楚,平和的外表下必然是瘋狂,當瘋狂的內心展露出來,一切都將迎來致命的打擊,甚至是毀滅。
望向那身著暗青色西裝的紳士,視線是有所模糊的,在強大的湮滅之力下,“風神”所處的空間都仿佛承受不住,隱隱有崩解的跡象。
紳士所在,萬物退避,天空和海面皆讓出了一片不小的空間,膽敢靠近的云和水都被無情的湮滅之力帶進了虛無,成為了虛無極其微小的一部分。
“那,那,那是…”以辰忽然覺得有雙手從水中伸了出來,狠狠地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難,眼睛幾乎瞪出了眼眶。
的確,有雙手,恐懼的手,暗青色死神帶來的恐懼。
機場塔臺,歐陽琪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遙遠的天邊,那個暗青色的東西身上,輕聲說:“沒有辦法了嗎?”
“你說那個家伙會拼命嗎?”同樣站在玻璃前的亞當開口,束手無策令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誰?”
“莫凱澤。”
歐陽琪搖了搖頭,不是否定,是未知,她不知道,更拿捏不準。
亞當轉身離開,他心里有了答案,這其實一直是個單選題,只是有自愿與被迫之分罷了。
“湮滅之力,那么多。”望著被暗青色充斥的天地,安德烈陷入了呆滯。
深深的無力感侵襲著莫凱澤,他知道,真正的“風神”形成了。
湮滅臺風!
有史以來最強的臺風!世上最強大的毀滅武器!
當紳士握起了屠刀,殺戮必定是冷血的,是瘋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