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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色末日(三)

  機場,接到命令的亞當、歐陽琪朝定波機方向跑去,還有那僅剩的一名王牌飛行員。

  不,還有兩名王牌飛行員活著,他們是被亞當和歐陽琪替下來的。

  此時被替下來的兩名王牌飛行員正從后面追來:“奧古斯丁隊長、歐陽副隊,等一等。”

  聞聲,亞當等人放慢了腳步,命令不允許他們浪費過多時間。

  追上來的兩人,其中一人說:“奧古斯丁隊長、歐陽副隊,讓我們去吧。”

  “對啊,讓我們去吧。”另一人附和。

  “你們去?開什么玩笑?”亞當沒有看他們,朝飛機跑著,“在被替下來的時候,你們就已經是候補了,不知道嗎?”

  “沒錯,不要指望從我們手里搶功勞。”歐陽琪也拒絕了。

  “是你,不是我們,我不在乎功勞。”亞當扭頭看了她一眼,“我只在乎那些該死的家伙什么時候死,什么時候死透。”

  “知道你是個家族榮譽感超強的人,想洗刷掉家族的恥辱,盡管我并不清楚《雷電之哀》的內容。”赤紅色中碎微微飄起,歐陽琪神色淡然,“不過提醒你,你該給羅伯特副隊留點話,這很可能是遺言。”

  “你留了?”亞當問。

  “早在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就留好了,中間改過幾十次,現在已經沒什么地方需要改了,它很完美。”歐陽琪平靜地說。

  “我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凡妮莎知道我愛她。”頓了頓,亞當說,“我是不是很不負責?”

  “‘很’字用得恰到好處。”

  “那就等回來加倍補償她。”

  “回不來了呢?”

  “下輩子。”

  兩人硬生生把四人的談話變為了兩人聊天,無視了旁邊的王牌飛行員。

  定波機前,登上舷梯的亞當背對兩名飛行員揮手:“回去了努力訓練,祝你們早日摘下‘候補’的帽子。”

  兩人還想說什么,但被歐陽琪那威嚴的眼神制止了,夾雜內疚和感激的情緒充斥心中,說不出哪個多哪個少。

  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風神”,誰都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根本沒有功勞可言,有的只是榮譽,死人的榮譽,戰死的榮譽。

  進入駕駛艙,亞當等人開始調試和檢測設備。

  在明知是死的情況下讓別人替上自己,無論是他還是歐陽琪都做不到。不是因為正義感,也不是無私奉獻精神作祟,是驕傲,驕傲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比生命更重要,他們的驕傲就是這樣。

  新秀俱樂部任何職務都不是憑空得來的,晨曦隊長和珠星副隊是亞當和歐陽琪用輝煌戰果和卓越功勛換來的,而他們的驕傲正在過程中一個又一個驚險任務造就出來的。

  東灘濕地公園。

  渾濁的泥色大水已經高到了三米,再不容許站在重摩上的以辰把腦袋露出水面,即使站在重摩最高的屁股位置,依然無濟于事。

  為了呼吸,以辰只能拼命浮水,但游泳水平本就差,再加上污濁的水和刺鼻的味干擾,浮水難度就更大了,時不時下沉一次經受泥水摧殘是他為了茍活不得不浮出的代價。

  就在這時,他看到“風神”動了,那巨大的身體朝崇明島而來,不,以那家伙龐大的體量,應該是朝上海而來!

  停泊在遠處海面上的豪華游艇被暗青色的塵暴吞噬,崩解為黑色粉末,就像疊好的精致紙船被露出猙獰面孔的紳士撕成了粉碎。

  家大業大的富商真是任性,

  臺風天也不把自家游艇收回港口,放在外面是打算讓其經受暴風雨的洗禮成為縮小版的泰坦尼克號嗎?

  三公里、二公里、一公里…“風神”飛速地接近。

  “要死啊!喀…”大喊的以辰被嗆了口泥水,劇烈地咳嗽。

  “風神”登陸了,被水浸泡的木橋、久經風雨的觀海樓、便于觀鳥的觀鷺臺…在恐怖的湮滅臺風下,所有建筑被盡數崩解,大量的粉末來不及逃走就又被湮滅之力進行了二次傷害。

  沿海地區,港口率先受到了致命打擊,停泊的大小船舶、供船停泊的碼頭線、抵御風浪的防波堤…還有海灘,松散的泥沙、堆積的礫石、深埋的貝殼…所有事物,不論人工還是自然,都沒能逃出暗青色的魔掌。

  濕地景觀區、濕地生景修復區、水禽棲息地…一個接一個的區域被暗青色的怪物吞入口中,東灘濕地公園被可怕的力量以驚人的速度從這個世界抹去。

  暗青色風暴來了,露出水面的腦袋和浸泡在水里的四肢都感到了隱約的刺痛,那是湮滅之力到來的前兆,他的身體即將被崩解。

  他聽到了風的吼叫聲,似是對螻蟻的嘲笑,與鏡面中幽魂的憤怒形成諷刺的針,深深扎中了害怕死亡的心。

  下等人就該被紳士看不起嗎?這不是紳士的行為。眼前的家伙不過是偽裝成紳士的瘋子,道貌岸然的家伙終于忍不住展露出它那瘋狂的一面。

  道劍·夜束能救他嗎?當浸在水中的黑色光膜在湮滅之力中崩解,以辰最后抱有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這種死法真是憋屈啊,不如直接死在黑暗王殿手里呢。

  早知道會被湮滅之力殺死,就該提前讓莫凱澤給自己來個痛快的。

  這么早就掛掉,看來自己終不是主角。

  各種離奇古怪的想法從腦海中閃過,以辰不起眼的身影連同水中那輛大型巡航摩托被卷進了暗青色中,消失不見。

  云煙氤氳,平靜無波,時光荏苒下的空間,寂靜如塵、朦朧如霧。

  以辰愣愣地環視這個世界,手腳還保持著面對湮滅之力掙扎的傻樣,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抹不掉的白霧,視線所及全是模糊的。

  暖洋洋的氣流包裹著全身,被水浸過的冰涼身體恢復了正常的溫度,緊張的心情平和下來,像被安撫后入睡的寶寶。

  不像是地獄,難道這里是天堂嗎?這個看不清的世界是天堂?

  真的有天堂!

  以辰慶幸自己二十年里沒有做什么惡事,不然現在的他就該入地獄了。

  或許自己上輩子是個行善積德的僧人,這一世才會善始善終,生前衣食無憂,享受富裕的生活,死后上天堂,進入六道輪回,再投個好胎。

  慢著,如果自己上輩子真是個行善積德的僧人,自己會早死嗎?

  爸媽會要二胎嗎?能不能再投到老媽的肚子里?

  以辰忍不住在心里大喊:“孟婆奶奶,不喝湯可以嗎?就讓我正大光明地當個神童吧!我發誓,我這么做完全是為了滿足我那老爸的虛榮心!為了讓他有更多吹噓的資本,我這當兒子的愿意忍受知識對精神的摧殘!”

  說到這,他甚至對著模糊的空間擺出了視死如歸的表情和大義凜然的姿勢。

  孟婆沒有回應他,世界安靜得過分。

  就在以辰揚起算扇自己一巴掌驗證這是現實還是夢境的時候,似水流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部分模糊的地方清楚了。

  他抬頭,注視向一處清楚的地方,然后,他呆住了。

  粉金色的天極低,仿佛觸手可及,柔和的光暈在上面緩慢流淌,如同掛在天上的長河,那種感覺就像是腦袋上頂著一塊巨大的玻璃,玻璃上盛滿了水,陽光照射,波光粼粼。

  粉金色光點飄落下來,古老的氣息彌漫,透露出萬物復蘇、生生不息的奇妙韻味。

  正當以辰瞇起眼準備仔細看的時候,巨大的玻璃上卻被哈上了一口熱氣,又變得模糊不清了。

  不過這種朦朧顯然弱了許多,起碼不會對顏色造成影響,依然能辨別出天是粉金色的。

  他又注視向前方,那里有另一處清楚的地方,縱使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他還是被那奇特的一幕驚住了。

  粉金色的天空下,青色的風徐徐地刮著,輕靈的身姿和刮動的痕跡清晰可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如天地間歡快的精靈。

  盡管不清楚真正的風是什么樣子,盡管面前的風看起來很完整,但還是給他一種缺少了什么并不完美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他也說不出緣由,就好像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風是殘缺不全的。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娃娃音在以辰的腦海中響起,聲音非常好聽,但卻有些孱弱。

  娃娃音不斷地重復著,讓人不禁想象出孩子咿呀學語的場景。

  “鬼孩還是鬼童啊!”以辰已經嚇得原地跳了起來,雙手不住地拍打腦袋,似乎這樣就能把聲音從腦海中扇出來。

  娃娃音依舊重復著,好像只會說這一句話。

  “你讓我幫誰?”以辰低頭,復雜的眼神狐疑地審視自己。

  他嚴重懷疑自己幻聽了,他更覺得自己大概是傻了,居然跟幻聽到的聲音對話,這種病就是放在精神病院估計也不多見吧。

  “它。”娃娃音居然真的回應了。

  以辰雙手抱頭,欲哭無淚,他真的幻聽了!死人也能生病嗎?醫藥費在天堂怎么算?天堂幣嗎?

  “你說的是那些風?”以辰扭頭看向飄來飄去的青色,他實在找不到別的東西。

  “嗯。”娃娃音乖巧地說。

  “它怎么了?”以辰輕聲地問,亂轉的眼珠表明他在套話,雖然騙小孩有點不地道,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打不過。”

  “打不過?打誰?”

  預感到娃娃音又要重復下去,以辰趕忙說:“幫幫幫,我幫,但你首先要告訴我怎么幫才行啊,不然我無處下手。”

  朦朧的天空微微一蕩,粉金色的光點輕飄飄落下。

  “你不會是天吧?”以辰挑起一邊的眉毛。

  腦海中的娃娃音沒有回應他。

  望著從天而降的光點,以辰下意識地張開手,充滿靈性的光點落向掌心,在接觸皮膚的瞬間消失不見,似乎融入進了血肉之中。

  隨著越來越多的光點融入掌心,整只手仿佛浸泡在了溫水中,舒適不已,食指和中指更是慢慢變為了奇異的粉金色。

  看著不由自主并攏的食指和中指,以辰臉色漸漸變得古怪:“一陽指?”

  “戳它!”娃娃音響起,語氣竟罕見地帶有一絲興奮。

  處在驚疑中的以辰最終還是聽從了腦海中的娃娃音,轉過身去,粉金色的“一陽指”悍然朝青色的風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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