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莫凱澤額頭上已經密布了一層汗珠,用袖子擦了一下,他緩緩呼吸,盡量平復情緒,緩解病癥。
生怕驚恐癥再次發作,沒有一絲猶豫,他又從小白瓶里倒出幾片藥,塞進嘴里。
“小伙子,藥沒有你這吃法的,我先送你去醫院吧?”熱心腸的大叔問,他透過內后視鏡看到了這位乘客連續兩次吃藥。
“不用,機場。”莫凱澤低頭開始看濟南飛上海的航班。
上下滑動手機屏幕,飛快地掃視一遍,他眉毛微皺。滑動到屏幕最上方,仔細地又看了一遍,他雙眉皺得幾乎挨到了一起。
接連兩趟飛往上海的航班都沒票了,有余票的最早一趟航班在今天早上八點。沒錯,現在已經凌晨了,新的一天。
希望有退票吧,莫凱澤在心里祈禱,并購買了早上八點的航班。
他并沒有考慮高鐵,高鐵遠不如飛機快,況且現在很可能停運。高鐵晚上有天窗時段,用來檢修鐵路等工作。
到達機場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后,急匆匆穿過大廳,莫凱澤快步走向人工服務區。軟件上沒有退票,他只能寄希望于這很短的時間內有乘客退票。
“抱歉先生,暫時沒有乘客退票,有退票的話軟件上會第一時間顯示出來的。”工作人員時刻保持著微笑服務。
“謝謝。”莫凱澤失望地點點頭。
正準備走向候機區,肩膀傳來輕輕的拍打,莫凱澤回頭看去,一個面帶淺笑的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
淺駝色長款大衣內搭白色v領襯衫,與大衣同色系的長褲顯得身材格外高挑,腳上是一雙干凈的白色板鞋,清爽的穿搭。
“是…你。”莫凱澤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女孩。
“隔著很遠就看到你了,不確定所以沒敢叫你。”完顏臻兒微笑說,笑容使得她身上的清冷氣質收斂了一些。
“你…怎么會…在這兒?”莫凱澤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我不能在這兒嗎?”完顏臻兒說。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應該在上海嗎?”莫凱澤說。
他原本打算看完爺爺奶奶就約完顏臻兒,如果完顏臻兒接受他的邀請,他就提前一天回上海。沒想到他還沒有約,完顏臻兒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以辰知道了莫凱澤的想法,一定會抱著他大喊:“兄弟,你就這么把我忘了啊?”
那時,莫凱澤必然會淡淡地回應他:“沒有忘,只是暫時性拋棄了你而已。為了愛情,友情允許被放鴿子,多少次都行,這是你告訴我的,原話。”
“來濟南辦了點事。”完顏臻兒嘴角含著淡淡的笑。
“你看起來很高興。”
“我找到了一個親人,來濟南是看望她的父母。”完顏臻兒心情愉悅。
“失散多年?”莫凱澤問。
“算是吧。”完顏臻兒點點腦袋。
“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莫凱澤禮貌一笑,卻為完顏臻兒高興不起來,他正擔心爺爺奶奶,很擔心。
完顏臻兒噘了下嘴:“你這笑容真僵硬。”
莫凱澤略顯尷尬,沉默了足有十秒,他開口問:“你是要…回上海嗎?”
“不然呢?”
“今晚的飛機?”
“當然。”
又沉默了足足十秒,莫凱澤不好意思地說:“我能求你件事嗎?我想買你的機票,可以嗎?多倍價格,保證不會讓你吃虧的,你今晚的食宿我也報銷。”
完顏臻兒聽得一怔,好一會兒才指指自己又指指他說:“我退票,你買票?”
“是,但我會另外多補償你幾倍票價,倍數你說了算,不過太多的話我拿不出來,我的錢都給家里了。”莫凱澤臉紅了大半,似是為讓女孩退票的事而感到難堪。
“居然問一個女孩子要票,你真是夠渣的。”完顏臻兒被莫凱澤的話逗笑了,抓著小包象征性地朝他揮了揮“你也要去上海?”
“對。”莫凱澤一副窘態。
“既然都要去上海,那我憑什么把票讓給你?女士優先,讓票應該是男士的行為才對。”似是看出了莫凱澤的著急,完顏臻兒問,“是有什么著急的事嗎?”
“我爺爺奶奶被綁架了,人在上海。”莫凱澤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事情告訴完顏臻兒,他完全可以編一個其他的理由。
“綁架?”完顏臻兒怔了一下。
“是。”
完顏臻兒小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歉意:“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系。”莫凱澤搖了搖頭。
“跟我來。”完顏臻兒沖他招招手,朝一個方向走去。
跟在完顏臻兒身后走出一段距離,莫凱澤發現這是前往貴賓登機通道的方向:“那邊也能…退票嗎?”
“我沒說要退票啊,準確說我沒票。”走在前面的完顏臻兒聳了聳香肩。
“那你…”莫凱澤停下腳步。
完顏臻兒回頭,沖他一笑,補充說:“但我有私人飛機。”
莫凱澤一愣:“私人…飛機。”
五分鐘后,兩人過了安檢,順利登上了一架私人飛機。
對奢侈品一貫缺乏認知的莫凱澤并不認識飛機的品牌,他只知道飛機很豪華,并不比他之前見過的兩架差。
坐在舒適的航空座椅上,莫凱澤沒有心情去欣賞艙內奢華的布置,擔心爺爺奶奶的他只能透過舷窗望著外面發呆。
嗡!嗡!嗡…
口袋里震動的手機將莫凱澤的思緒拉扯回來,看到顯示的人名,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按下接聽鍵。
“兩個小時后‘灞波兒奔’會到達機場。”亞當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地說。
“接我?”莫凱澤一愣。
“難不成是送我嗎?”亞當聲音平淡,“我查了濟南飛往上海地航班,你到了至少也要上午十點半。”
沒心情感嘆亞當為了他讓飛機飛個來回的闊氣,莫凱澤說:“不用了,我已經坐上飛機了。”
“好,就這樣,抓緊時間休息。另外,不用謝。”不等莫凱澤開口,亞當就掛斷了電話,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他是怎么坐上的。
莫凱澤無語地收起手機,他還沒說“謝謝”呢,亞當不掛的話,他確實想對亞當說句“謝謝”。
“我忽然對你很好奇。”看到莫凱澤接完電話,坐在對面的完顏臻兒才說。
“為什么嗎?”莫凱澤問。
“在新加坡你說單車舞會上有恐怖分子,現在爺爺奶奶又被人綁——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這些事情不會發生在普通人身上。”完顏臻兒解釋。
莫凱澤平淡地點點頭,變相承認:“普通人是不會有這些麻煩事。”
“是那些人的報復嗎?單車舞會上的恐怖分子。”完顏臻兒說,她猜測莫凱澤很可能是國際刑警的臥底,只是這個臥底過于年輕了。
“算是吧。”莫凱澤沒有多說。
他總不能告訴完顏臻兒自己是風之主,綁架他爺爺奶奶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惡魔——風王殿。那樣的話,完顏臻兒很可能會誤認為自己認識的家伙一直是個傻子。
完顏臻兒想了一下說:“我在上海有點朋友,應該可以幫到你。”
“不用,到了上海我們就分開。”莫凱澤拒絕得很果斷,不善于委婉表達的他只是單純地不想連累完顏臻兒。
“我那些朋友很厲害的,都是職業保鏢。”完顏臻兒清楚他的想法。
“在這方面我有更專業的朋友。”莫凱澤說,不想讓完顏臻兒摻合是真的,說的話更是實話,想來沒有比令行部更專業的部門了。
“也對,你的朋友只會更專業。”完顏臻兒挑了下秀眉,錯誤地認為他的朋友是國際刑警。
一人望著窗外,一人喝著溫水,氣氛因兩人的沉默而變得寧靜。
看著莫凱澤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還有點掩飾不住的拘謹,完顏臻兒捋了一下耳邊的秀發,笑笑離開:“時間還早,休息會兒吧,到了我喊你。”
象征著邪惡的冰冷充斥著一個不大的房間,沒有窗戶也就意味著沒有光亮,黑暗仿佛被圍困在了這狹小的空間中。
神秘的力量如通透的云霧縈繞,散發出無形的波動,悄無聲息間影響著房間里的一切。
叮鈴鈴!叮鈴鈴…
老式的無線固話響起上世紀才有的鈴聲,刺耳的聲音撕碎了房間的安寧,攪擾了熟睡的空氣。
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從黑暗中緩緩睜開,溫度急劇下降,轉眼間就達到了零下,攝人心魄的深邃幽光使得大半個房間呈現一種詭異的暗藍色。
一只布滿裂紋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拿起了電話。
“五主。”尊敬的女聲傳來。
“說。”沙啞的聲音似乎在暗示主人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七主讓我問一下,您是不是…抓走了她的爺爺奶奶?”女聲有點顫音。
“她的爺爺奶奶?”在沉吟中回憶了一番往事,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的爺爺奶奶…早就死了。”
女人因黑袍人的話而膽戰心驚,略微沉默后,澀聲問:“五主,我把原話…告訴七主?”
“隨便。”說完,布滿裂紋的手直接掛了電話。
深藍色雙眼剛閉上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如一個被老板欺騙了的農民工,義憤填膺地上門討要工資。
黑暗中的人不想接,但耐不住刺耳的聲音吵個不停,考慮再三,他還是拿起了電話。
“五哥,你要做什么?”電話一接通就傳出女孩的質問。
“老七,這樣跟五哥說話,合適嗎?”黑袍人隱有不喜,“沒必要這么生氣,我說的是實話,你要認真現實。祖父祖母…早就死了,就連父王母后也沒能幸免于難,是死是活到現在都…尚未可知。”
“五哥,你知道我問的是他。”女孩冷冷地說,“還有,這個時候提父王母后真的好嗎?五哥,你在戳我的痛處。”
“難道我不是在戳自己的痛處嗎?這樣起碼你我都能冷靜一下。”黑袍人嘆了口氣,“老七,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任性?”
“是你做事總喜歡瞞著我,不,是你們,你們都喜歡瞞著我。”女孩淡淡地說。
黑暗中有隱晦的波動傳出,角落里響起一個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聲音:“是我讓你五哥這么做的。老七,不要總威脅你五哥,從小屬他最疼你。”
“三——”
角落里的聲音打斷女孩:“有什么話回來再說,不滿也不要找你五哥,找我。”
說完,不給女孩開口的機會,紫黑色光點從角落里涌出,吞沒了黑袍人手中的無線固話。當光點消失后,電話也詭異地不見了。
看了看空著的手,黑袍人無奈地聳聳肩。
審視了黑袍人片刻,角落里的聲音說:“太弱,遲早要暴露。”
“本就沒打算隱藏多久,況且隱藏的時間也不短了。再有一些時間,那邊就準備好了,現在是能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
“別忘了另一件事。”
“會攔住她的。”
“走了。”隱晦的波動消失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