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色很美,那個人飛過金帳王城,猶如一只大鳥,但我知道,那不是鳥。那是神王,三界百萬年歷史中唯一出現的一位神王。”
已經只剩下兩三顆牙,頭發也不富裕的柳滄海仰望著漫天星光,對幾個年輕的尼人說道。
如果我在他面前,會對他的這段回憶嗤之以鼻。
因為當我鬼鬼祟祟的越過金帳王城那高大的城墻,躲在一處吊腳民宅的柱頭后躲避幾個從天上飛過的六翼尼人的時候,正撫著胸口慶幸這城里已經沒有了仙尊。
一天前當無為踏上圣途時,便裹挾走了叛變的所有仙尊,以至于當我隱匿行蹤,偷偷潛入金帳王城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我。
朝陽領數十萬大軍此時還在百里之外宿營。
當然,金帳王城已經知道了從黑暗森林撤退的朝陽領數十萬大軍并沒有轉道西進,而是直接南下。
所以金帳王城此時應該是實行了宵禁。否則即便此時已是月上三竿,這偌大的城池不可能只有街上和天上巡邏的士卒,而看不到一個平民。
我獨自前往金帳王城的事情,只有李雪楓和吳友亮知道。沒想到的是,他倆居然都贊成我這次單槍匹馬的行動。
“仙界的事情,我們不清楚。但既然凌云門的門主都叫你代門主行走了,可見你在那里是學到了真本事。”
李雪楓笑著說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吳友亮則皺了皺眉頭,說道:“將軍您說仙尊都被你那門主帶走了,此去沒有危險,我相信你。”
我愣了愣神,問道:“小吳你不能盲目的崇拜我啊,這樣不好。”
李雪楓卻笑著說道:“我來解釋吳參謀長的這句話吧,翻譯過來就是,像二哥這么怕死的人說沒有危險,那就真的是沒有危險。”
當然,話隨這么說,李雪楓還是親手將兩枚沖天雷放進了我的褡褳里。而吳友亮則親自帶著警衛團在金帳王城三十里外的小樹林旁接應我。
繞過了兩所亮著燈的民宅,我翻墻躍屋,沿著“之”字形向北而行。
按照李建雄告訴我的方位,柳滄海為李明珠修建的皇宮,是在位于內城的正中間,也是整個金帳王城的正中間。而他自己的住所,則是內城東西兩門之間的中軸線靠西的位置,
輕而易舉的越過的內城城墻,向西而行了不到一里地,果然看到一所大宅。
繞到大宅后方,越過墻頭,卻發現這里是一座花園的池塘,而池塘后面,卻是一片大大的空地,空地的中央,只有一桌兩椅一人,而那人正端著酒杯,正在對月獨酌。
我笑了笑,拔地而起,從空中越過池塘,落在桌前,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嗯,朝陽寺的米酒,不錯不錯。”
我放下酒杯,笑著說道。
柳滄海卻是面不改色的說道:“殿下見笑了,這三界只有你朝陽寺的米酒好喝一點,比起人界來,這里著實差了許多。”
我嘿嘿一笑,攤開手靠在椅背上,盯著他說道:“你知道我要來找你?”
柳滄海依舊不露聲色的放下酒杯,也盯著我道:“那么,殿下為什么會來找我呢?”
我抻了抻衣襟,又扭了扭身體,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點,這才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問我?你特么居然問我為什么來找你?”
未等他回答,我撫掌大笑起來,接著說道:“當然是我特么想你了啊,這個答案你沒有猜到吧?哈哈哈。”
柳滄海愣了愣,看著喜笑顏開的我,不由得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臉色卻凄然了起來。
“我始終不如殿下,現在我明白為什么謎影會說殿下是這明暗世界中,百萬年來唯一的神王了。”
他悵然所失的說道。
我收住笑容,伸手拿過酒壺,把他的杯子和我的被子一起斟滿。
放下酒壺,我抬頭盯著他,卻是一言不發。
柳滄海也盯著我,半晌才說道:“我和我的族人確實自星路而來。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和我的族人,是從地獄而來。也可以說,我們自三界而來。甚至可以說,我們自人界而來。”
“嗯!我知道了。”
我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我們一直在戰斗,在戰斗中呼吸,在戰斗中生存,只為了尋找到一塊能夠休養生息的平靜樂土。然而,神族和人族,卻只是將我們當做打手、工具,僅僅是因為我們雖然有和你們相似的基因,但卻不是你們。”
柳滄海抬頭仰望著月光,幽幽的說道。
“即使你們能夠成為完美體?幾率卻太小?”
我問道。
“是沒有幾率,我們成為完美體的途徑,只能靠遺傳。而要想躲避遺傳,便只能用別的辦法來補充那些未知的基因。”
我明白他說的“別的辦法”是什么辦法,在人界的時候,柳滄海和他的族人已經使用過了。
“神境夠不夠?”
我有些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他的話讓我想到了他們在人界的所作所為。
“呵呵呵!”
柳滄海笑了起來,站起身來,雙手負后,一股氣勢從穿著龍袍的身上噴薄而出。
“你還是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說道。
“你想要公平,想要和神族,和人族面對面的站在一條起跑線上,你想逆天改命?改整個尼族的命?”
我輕蔑的說道,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柳滄海是個理想主義者,這一點我早就已經看出來了。他想的,無非是想要三足鼎立而已,不管是在星路,還是在三界,甚至是在人界。
然而我對于這種充斥著正能量的思維方式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
因為我認為,那種想要和高級種族站在一起,讓自己也成為高級種族,為此甚至可以不顧一切的所謂的理想,根本就是從心底認為自己低人一等的表現。
這就是所謂的“底層思維”了,我嘆了一口氣。
因為既然柳滄海這樣說了,那說明即使如他這樣驚艷絕倫的人物,也因為自己的出身而從心底看低了自己,看低了自己的族群。
“人定勝天。”
我說出了這四個字,端起酒杯又滿飲了一杯,放下杯子,砸著嘴說道:“朝陽寺的米酒,真特么好喝。”
柳滄海怔了怔,忽然臉膛紅了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在諷刺我?”
他有些憤怒的說道。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拍拍手,我好整以暇的說道:“是呀,你這會才看出來?”
“你”
柳滄海怒極而笑,但卻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轉瞬卻平靜了下來。
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強作正定的給我倒了一杯酒,但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我端起杯子,拿到鼻子前聞了聞,又轉了個圈,這才說道:“那么,你想要怎樣的公平呢?”
柳滄海卻沒有說話,只拿起杯子,仔細的看了看杯中的酒,又搖了搖,一飲而下,將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我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的說道:“我在節點城遇到了一個尼族,叫柳桑田,你說可笑不可笑,他居然學你,起了個這么人性化的名字。”
柳滄海笑了笑,平淡的說道:“那是胞兄。我們的母親,是一位人族,給我們起的名字,當然充斥著人族色彩。”
“哦”
我裝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那他為什么說他不認識你?幸好我只削去他一只鼻子,差點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哈哈哈!”
柳滄海胸膛起伏不定,但還是強自按下憤怒,冷笑著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就該明白我想要什么了。”
我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那行吧,我明天就帶軍回朝陽領,等你搞定謎影,咱們便公平一戰,到時候各憑手段,希望你不要留手。”
柳滄海對我抱了抱拳,說道:“到時候,希望殿下也不要留手。”
我哈哈一笑,拔地而起,向著城外疾馳而去。
“你為什么不相信李建雄,反而相信柳滄海呢?”
李雪楓有些奇怪的問道,撥了撥羊油蠟燭的燈芯。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是一種奇怪的思維。
李建雄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邏輯也很沒有問題,以至于讓我找不到地方去懷疑他。
但正是這種前后通順的事實而言,反而讓我心存懷疑。
因為我認識柳滄海,比認識李建雄更早。
正如我對達嗚所說的,神族、尼族、獸族之中,接近人的思維的人不多,達嗚算一個,謎影算一個,還有就是柳滄海。
有時候對于這種有著人性思維的異族,他們的思想反而比人更好把握。
因為他們畢竟只是像人,而不是人。
人的思維,才是最復雜的東西。
就好比李建雄,這樣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忽然變的正能量起來,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即使是為了功名利祿。
更不用說我在節點城遇到了柳桑田。
這個柳滄海安插在底線山的釘子,在我說出其胞弟的名字的時候,卻裝作不認識。這要不是有所圖謀,怎么會害怕底線山懷疑柳滄海和我有干系呢?
再加上仙界眾人,張口閉口都是金帳王城的柳滄海親王,絕口不提謎影,不提底線山,也不提星路百族。
呵呵,這樣我還猜不到柳滄海想干什么,我在人界幾十年就算是白混了。
與柳滄海的月下之盟,呵呵,我在三界本就是言而無信之人,反正名聲已經壞了,再壞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想到這里,我呵呵一笑,舉起酒杯對李雪楓說道:“明天咱們就率二三軍團回晨曦縣,四五軍團留在黑暗森林,一軍團向東,在無垠海沿岸建立軍屯。命令安德魯,海軍重心,轉向查拉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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