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跟著桃枝營的軍士沖進神族軍大營的。
此時的神族軍,已經被飛沙、飛虎兩營馬踏聯營,穿刺沖殺了近一個時辰。
神族軍早已大亂,大部分營帳都被點燃,衣冠不整的軍士們只能拿著兵器,在軍官的帶領下或一團,或一伙,聚集起來做困獸之斗。
我在陳青龍和戹兒特的護衛下,連腰間的游龍刀都沒有拔,就沖到了中軍大帳。
然而柳滄海卻不在這里。
我看著空蕩蕩的中軍大帳,不由得一笑,朗聲說道:“滄海兄,人界一別,不覺經年,難道你真就不想和我把酒言歡么?難道你滄海兄這般任務,也是這么不念舊情么?”
我的聲音直沖霄漢,傳出去五里有余。
等了半晌,仍舊沒有回音。
我有些氣餒的坐在中軍大堂上,對陳青龍說道:“把斥候全部撒出去,一定要找到柳滄海,我只要活口。”
通過這段時間在軍中的見聞,我已經知道了這些桃源軍或是前臥龍軍,對付仙、神都很有一套。
而這三界的人神各族,從氣力和韌性來說,確實和仙神的差距比較小。
比如一伍軍士對付一個仙人,那絕對是弓箭手先射,然后長槍兵攻擊,再刀盾兵,配合十分默契,而這些攻擊其實都是防御,真正起致命一擊的,往往是以仙人為最低提拔標準的伍長。
騎軍的攻擊就更簡單粗暴了,就是反復的沖擊,反復的射箭,反復的砍殺,不知疲倦,毫不理會身邊戰友的傷亡情況。
這也是我反復交代要留活口的原因。
因為我確實很想見柳滄海,想親口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從人界回到三界的。
況且那晚在神族軍大營里,他對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魂穿”,“你已經不是你了”,“一縷亡魂”
什么意思呢?
他說的那么篤定,神色那么的自然,絕對不是在泄私憤詛咒我。
到中午的時候,大局已定,三萬神族軍幾乎沒有投降的。
遍地都是神族軍的死尸,桃源軍的軍士們有的在抬尸體,有的在收攏戰利品。
吳友亮和百里江站在我身邊,陪著我我默默的望著前方的夕陽山。
陳青龍走過來對我輕聲說道:“有一個神族軍將領說有要事告知徐將軍。”
我轉過身,說道:“帶上來吧!”
看著跪在地下的神族軍小將,我嘿嘿一笑。
這銀盔銀甲的銀帳族小將,正是在鳳起村前來勸降的那個。
“稟告徐將軍,柳滄海大人叫我來傳訊。”銀帳族小將抱拳說道。
“講”。
我邊在戹兒特抬來的椅子上坐下,邊笑瞇瞇的說道。
“柳大人說,只要徐將軍肯放他一馬,他就告訴將軍一個關于將軍的秘密。”
銀盔小將說道,臉色卻有點不屑。
我呵呵一笑,說道:“柳滄海這就是脫了褲子放屁,明知道我會念舊情放了他,還給我來這么一出。”
銀盔小將微微一笑,說道:“柳大人也就是希望徐將軍能放開東面兩界山的口子而已。”
我拍了拍手,對陳青龍說道:“傳令,各營不得靠近臥龍山,給我嚴密防守兩界山。”
銀盔小將哈哈一笑,說道:“將軍真乃人杰也,我代柳大人多謝將軍了。”
說罷站起身便想走。
我嘿嘿一笑,說道:“來呀,將這位兩次來使的神族軍小將給我請到大帳里去,我要好生款待他。”
銀盔小將木的轉過身,如刀的雙眼直向我射來。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將軍教我的。”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笑嘻嘻的說道:“是的吖,招待敵軍使節,也是為了表達我們對和平的向往嘛!”
銀盔小將面色一變,忽然對我身后說道:“柳大人,不要”
吳友亮和陳青龍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有我不為所動,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松懈了下來,有些心灰意懶的說道:“好吧,我承認,我就是銀帳王李建雄的小兒子,人稱草原飛毛腿的李明珠。”
我嘿嘿一笑,說道:“你很機靈,不過機靈的有點過了頭,這周圍是我五萬大軍,你就算逃,又能逃多遠呢?”
李明珠無奈的坐在地上,吶吶的說道:“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臉色嚴肅了起來,說道:“柳滄海在哪兒?”
李明珠抬起頭,笑著說道:“在臥龍山的百花谷,昨天傍晚戰罷,他便說要去那里祭奠前些日子消失在茫茫火山里的兩萬將士。”
我笑著說道:“他倒是有閑情逸致。”
李明珠道:“柳大人在離開軍營時希望我和他一起走,但是我沒有聽他的話。于是他叫我給你帶話,說如果我落入你手,叫我帶話給你,他在百花谷等你。”
我呵呵一笑,長身而起。
吳友亮卻說道:“將軍,小心有詐。”
我笑著說道:“你不知道我和滄海兄的情分,我兩是心心相惜,雖各為其主,但君子之交,莫過于此。”
吳友亮有些茫然的轉頭看向陳青龍和戹兒特,卻見他兩人也是一頭霧水,只好說道:“護衛營必須跟隨將軍前往。”
我笑了笑,說道:“給這位小銀帳王找一匹馬。”
百花谷就在臥龍山和夕陽山的交界處,是一個方圓不過三五里的小山谷。
幾日前,楊有提和陸飛沙在這里火燒神族軍兩萬大軍,據說火光沖天,方圓幾十里都聞得到肉香味。
我到達百花谷前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谷口處的山峰上站著一個青衣長衫之人。
舉手示意護衛營停下等我,我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直向谷口的另一座山峰飛去。
落到山峰上,我對柳滄海拱了拱手,笑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滄海兄,不知找我來,所為何事呢?”
柳滄海抬起頭,對我笑了笑,說道:“今月兄心中肯定會有很多疑問想要問我,所以我專程在這里等你,卻不知你為何要以為是我找你有事呢?”
我嘿嘿一笑道:“原來滄海兄是專程在這里等我的吖,我還以為是我滅了那三萬神族軍,害的滄海兄躲在這里不敢出去呢。”
柳滄海有些憐憫的看了看我,說道:“今月兄你有經緯之才,即使是在這三界,也風華絕代,無幾人能出其右。”
我笑嘻嘻的拱手道:“承讓承讓,可惜我這人油鹽不進,即使有人夸我,我也覺得他是心中有鬼,對我有什么想法。”
柳滄海抬頭看了看高聳的臥龍山,悠悠的說道:“用人界的測量方法,此山大概有三千米,對面盡是懸崖峭壁,即使仙力充沛,也難越過。”
我跟隨者他的目光向上看去,果然臥龍山在此處筆直光滑,難以攀登,猶如屏障一般,護衛住了鳳舞平原。
柳滄海回過頭,笑著說道:“但是我是能夠穿越星河,從人界回到三界的人,所以,這座山,我能夠越過。”
我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不過從人界到三界,需要穿越星河么?”
柳滄海哂然一笑,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肉身橫渡,當然危險萬分,但是如果能夠找到一些小行星,藏身其中,并強行改變他們的方向,當然就能夠穿越星河了。”
我又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是仙力不是無窮無盡的,總需要補充。”
柳滄海笑道:“是呀,所以需要帶著一群人穿越,這群人必須無限的信任你,在關鍵時候還能夠成為你的實物。”
我內心有些驚恐,柳滄海這廝說的這辦法,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吃死人肉這一招,特么的難道不是那些山民們從三界發配到地獄時用的方法嗎?
柳滄海見我默不作聲,笑著說道:“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橫渡星河,準確的找到三界的方法?”
我笑了笑,正想說想知道,心中卻忽然一動,問道:“你走了幾年?”
柳滄海忽然彎下腰哈哈大笑起來,直笑的抹淚擦涕,垂頭頓足。
“五五五”
他含糊不清的說道。
“什么?”
我奇怪的問道。
終于,他收住笑,直起身子說道:“五十年而已。”
“啥?”
我終于驚慌了起來。
“你沒有利用蟲洞?”
我心中的懷疑越來越重,黃友諒說他從地獄逃回,也不過是匆匆數年時間,而這廝穿越星河,從人界到這里,卻用了五十年。
“我如果從三界去到地獄,不過三年便可到達。而從地獄到人界,卻還是要經歷五十年的歲月蹉跎。你可知為何?”
柳滄海又說道。
“為何?”我隨口而出的問道。
“這就是我告訴你你已不是你的原因。”
柳滄海笑著說道。
“你不過是一縷冤魂。”
他接著說道,臉上的笑容愈發鮮艷,猶如庭前盛開的一朵菊花。
我沉吟片刻,說道:“滄海兄,多謝你指點,不過我還想問清楚,哪里能夠找到最終的答案?”
柳滄海笑了笑,說道:“我也在找,所以我沒有直接回地獄,而是到了三界,我希望神國或是仙界,能夠有答案。”
我又沉默了,半晌不語。
柳滄海等待了一會,說道:“我希望能夠帶著那個孩子到草原去,從那里再到神國。”
我拱了拱手,說道:“好吧,滄海兄,我放你一馬。”
柳滄海笑著拱手道:“多謝今月兄,我只希望我的族人能夠延續下去,但不管是在三界還是地獄,都是不可能的,只有人界,才是我們的希望之地。”
我也拱了拱手,說道:“我最終還是會回到人界的,我只希望滄海兄下次到人界,能夠先和兄弟我打個招呼。”
柳滄海笑了笑,說道:“那么,就此別過,下次見面,恐怕就在神國了。”
我笑著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柳滄海跳下山峰,卻是一手提著李明珠,拔地而起,很快就到了臥龍山屏障前。
兩人卻是沒有停留,柳滄海拉著李明珠,雙腳在如鏡的山體上連踏,很快便到了山頂,一個轉身,便跳下山頂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