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白影穿梭在漫天的揚塵里,一進一退,一攻一避,打得夜色炸響,亂石穿空。
寧長久一身白衣破破爛爛,盡是灰蒙蒙的塵土,他的靈力消耗極大,已經很難供應上他身體的速度,終于一聲脆響里,寧小齡的一記拳頭打中了他的后背。
骨骼斷裂聲應聲而起,寧長久痛哼一聲,身子直接砸到地上,他立刻翻滾,躲過了接踵而來的另一拳重擊。
寧小齡動作未斷,沒有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那一拳才一落地,她直接化掌撐起身子,撩腿如刃橫掃而去,寧長久踩踏墻壁躲過那雷霆般的橫掃,踏墻而上之后,身形又朝著寧小齡所在的位置一躍而下。
寧小齡望著那如鷹一般撲來的身影,低聲道:“找死。”
她沒有絲毫退縮,身形直接猛地向上沖去,迎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的指劍點在了她的拳尖上,他手指一曲,如一柄柔韌的鐵劍被驟然彎折,寧長久抿起嘴唇,手指不得已后撤,另一只手化掌拍下。
撞擊聲里,寧長久直接被那妖力的暗勁掀飛出去,撞上了殘破的端墻后,身形又倒滑了數十丈才堪堪止住。
寧小齡冷冷地看著他,傲然道:“你這個附身鬼,終究比不得我。”
她忽然看了一眼天空,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離紫庭不過只差一線。
那一線仿佛近在眼前,卻又差了一點意思。
寧小齡生出一種感覺,只要殺死眼前的少年,自己便可立刻破鏡躋身紫庭。
她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做著無力的抵抗。
寧小齡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你有什么魔力,她明知你不是她師兄,卻還護著你。”
寧長久道:“我明知你被種下妖種,不也沒有殺你?”
寧小齡目光晦暗,道:“那是你愚蠢,我早就與你說過,狐貍是最忘恩負義的種。”
說話間,她身影一閃,一拳朝著他的額頭打去,寧長久倉促在身前畫下一道符,那拳尖觸碰到符,然后符便碎了,哪怕寧長久有意避開,依舊被一拳直擊打中了左肩。
他的身體如沙袋一般飛了出去。
身體還未落地時,在空中是沒有借力點的。
寧小齡抓住了這個機會,縱身而起,一記手刀對著他的腰身劈落,空中,他們雙眸相對,寧小齡雙眸中怒火與狂傲一并點燃,蒼白的瞳仁里,如鏡般映出了寧長久的臉。
那張臉依舊平靜…依舊平靜…
她心中每一道一閃而過的惡念,都被放大了數百倍,于是指間的熊熊烈火更如一柄柄彎刀。
寧長久的身體被打落在地,地面的石磚也在撞擊聲里微微凹陷。
寧小齡直接撲了上去。
那是勢在必得的一刻,這在寧小齡的眼中,對方已是必死之人。
可她瞳孔中的狂喜之色并沒能持續太久,轉而代替的是煩躁與暴怒。
因為她的身后,那針芒頂背般的寒意再至,這一次來得更為凌厲直接,似要直接貫穿她的身體,寧小齡不得不暫時退避,那原本致命的一擊威力小了許多。
寧長久身子再次重重砸落,他抹了一口鮮血,手藏于袖中,似在書寫什么。
寧小齡回頭望去,只見一女子玉冠銀簪,白裳飄飄,那柄仙劍如今懸浮半空,她踩在劍身上,衣袂曼舞。
陸嫁嫁?
寧小齡心中一恨,自己還是被寧長久糾纏太久了。
她此刻所能施展的境界雖比陸嫁嫁還要更高些,但是真要擊敗她談何容易,更何況她既然察覺到了自己,那么趙襄兒應該也快到了。
雖然沒了朱雀焚火大陣的加持,趙襄兒的境界不過通仙,但畢竟她一人一劍殺死了老狐,這顆妖種之中,對于那個冠絕一城的小姑娘,終究是有天生的畏懼了。
陸嫁嫁看著她身后漂浮的四條尾巴,劍目如鏡,寒聲道:“你已入魔?”
寧小齡憤恨道:“你也來找死?”
陸嫁嫁看了一眼寧長久,寧長久此刻狀態極差,他渾身上下的靈力幾乎消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半身是血,狼狽至極。
寧長久解釋道:“師妹的先天靈是狐貍,如今被那老狐的妖種浸染,占據了她的意識。”
陸嫁嫁問:“為何不早告訴我?”
寧長久反問:“除了殺了她,你還有其他辦法?”
陸嫁嫁啞然,想了想,道:“先天靈與妖種融為一體,哪怕只是割裂先天靈,她也必死無疑,還能怎么辦?”
寧長久道:“先幫我攔住她。”
陸嫁嫁望著那妖氣勃發的少女,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先前寧長久馭劍襲殺之時,便振劍而鳴,為的就是讓她心生感應,快點來到這里。
所以她一刻不停地來了。
“你們…好煩啊。”寧小齡閉了閉眼,吐氣如箭,她篡緊了拳頭,一身妖力轉眼攀至巔峰。
皇殿之前,陸嫁嫁已匆匆忙忙御風而去,趙襄兒與唐雨境界不足以御風遠行,而且她們也無法鎖定那妖種的具體位置,只能等陸嫁嫁以劍光為信。
唐雨跪在地上,懊悔道:“都怪我沒有事先將此事告知殿下。”
趙襄兒忙將她扶起,她的眉目重歸靜美,眸子深處卻依舊有一絲無法抹去的茫然:“這世上哪能事事都在意料之內,總該有些計劃之外的變數…或許這才是娘親真正給我準備的大考。”
“娘娘…”唐雨神色一震:“娘娘還活著?”
趙襄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她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注視著我。”
唐雨垂下了頭,澀聲道:“娘娘當然神通廣大,甚至可能連我今日頂替小姐開陣,都在她十幾年前的計算中了。”
趙襄兒秀眉一蹙,清澈的眸光閃動,沉默了一會,道:“你都知道了?”
唐雨輕輕點頭:“原來小姐也是一直都知道的,對吧?”
趙襄兒嘆了口氣,聲音帶著歉意,道:“一年前,我才在乾玉殿的密卷上看到這些,那時候我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但是那卷宗上說,他們想要殺死尚是嬰兒的你時,趙石松是默許的…如今你若是殺了他,然后一輩子不知道此事,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只是陰差陽錯,這一幕終究沒有發生,也好。”
“趙石松平時待我很好…像親生女兒那樣好。”唐雨神色恍惚,面頰上忽然淌下了眼淚,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慘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該謝那小道士,還是該怪那小道士。”
“小道士…”趙襄兒螓首微動,瞇起眼睛想了一會,記起了那天小將軍府里,有一面之緣的少年。
關于那個少年,她只記得他長得很清秀,好像有些不知禮節…
只是沒想到,他的那個師妹竟擁有狐貍的先天靈,成為了那頭老狐死后轉生的土壤。
既然那小姑娘已經成了妖魔,那想必那少年此刻也已成為他師妹的爪下亡魂了吧。
不知為何,她明明與那少年沒有任何交集,心中卻一絲無由來的失落。
唐雨忽然問道:“小姐,趁現在還有時間,要不要去甲子殿取仙劍?”
趙襄兒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那柄仙劍以我現在的境界,很難驅使,我能用它殺那頭老狐貍,只是因為它被關在了籠子里,若是在外面纏斗,我一劍也砍不中他,也正是如此,他沒有太過堤防,才讓我有機會偷偷派人取劍。”
唐雨焦急道:“那可怎么辦?如今城中還有誰能對付那妖怪?”
趙襄兒淡淡地笑了笑,溶溶的月色落到了她的唇間,那一身白衣在月色下顯得單薄而寂寞,她望向了某個方向,道:“刑天法地,祭以城國…我本從未當真,但現在看來,便是今天了。”
“小姐…你說什么呢?”
趙襄兒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生養傷,我不棄趙。”
劍光照徹長街。
陸嫁嫁與寧小齡的身影如兩顆不停撞擊又錯開的彈丸,兩道雪白的影子飛快起落,妖芒與劍光交相輝映,耀得白月失輝。
她們同為長命境,短時間內的戰斗哪怕再聲勢浩大,也很難打出實際的結果。
而寧長久以劍鳴驚醒陸嫁嫁,將她引來,為的也并非是要她擊敗或者殺死寧小齡,他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指間流螢般的光在空中虛畫成一道精巧小陣。
那陣很美,如淡色的翡翠雕成的花卉,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枯萎,但就是這種易碎的美麗里,一股清圣的古意煥然而發。
“劍鎖!”寧長久忽然大喝了一聲。
陸嫁嫁心中一動,她早有準備,狹長的劍目豁然明亮,劍靈同體之力催發,從低到塵埃的碎石瓦塊到九天落下的淡淡月影,都好似沾上了揮之不去的劍意。
寧小齡心中一凜,以狐尾護身,身子向后掙脫,奔向寧長久的方向。
寧長久早有預料,將手中精美的小陣拍出了出去。
那小陣中,藏著寧擒水畢身修為的最后一點,而那些修為又被他以提煉精純了數遍,晶瑩剔透地就像是這朵小花。
寧小齡感受不到那陣法中絲毫的殺傷力。
而這陣法本就不是殺人之陣。
許多老修行者,在垂垂老矣之時,會將自己的畢身修為傳給后人,那用的便是這種陣法。
這是渡功力的小陣。
寧小齡撞了上去,因為那陣法的靈力足夠純凈無暇,所以與寧小齡的身體幾乎沒有任何排斥,直接容納到了她的體內。
陸嫁嫁看到這一幕,心中大駭,厲喝道:“你在做什么?”
那點靈力之間,帶著高妙的道法感悟,一入她身體,便直接融入了她的妖種里,于是那長命境的瓶頸就此勘破,寧小齡直接晉入了紫庭境!
長命境便已難纏至此,若是讓她躋身紫庭第一樓,那再無人能攔住她了…
寧長久這是瘋了嗎?
陸嫁嫁強自鎮定,她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傾力出劍。
可這是,她卻發現寧小齡杵在原地,如一根木頭一般,一動不動,與此同時,天上忽有陰云自遠處翻滾而來,仿佛江水中推來的浪潮,于是清淡的月色很快也暗了下去,這座皇城變得一片昏暗,雷聲遠遠地回蕩著,仿佛又要迎來一場大雨。
陸嫁嫁抬頭望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這是劫雷。
(三更任務完成!接下來幾天想先好好寫一下畢業論文的初稿,大四了QAQ。所以暫時先繼續維持一天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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