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昏君當道,天下群雄并起,華夏大地再次陷入軍閥割據混戰的亂世之局。公元617年,唐國公李淵于晉陽起兵,次年稱帝建立唐朝,定都長安。
李淵稱帝之后,在軍政方面繼續沿用隋朝一整套制度,即所謂的“唐承隋制”。他在關中地區十二道設置軍府,并且讓三個兒子: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也各自開府領兵。
中央朝廷以尚書省的兵部負責處理軍務,而軍隊的領導權則由李淵親掌,所有征戰事宜多交給三個兒子處理。其中特別是次子秦王李世民,屢擔重任,指揮了多場決定性戰役,并取得最終的勝利。
同時,地方軍政民政則恢復隋初的州縣兩級制,同時沿襲隋朝法度,在國內及邊境重要地區設置總管,全權統帶轄區內的州縣府兵,為大唐征戰效力。
武德七年,也就是公元624年,李淵認為全國基本統一,政局已經趨于穩定,于是在封德彝等大臣的建議下,為結束特殊時期的軍事統治,廢總管,改稱都督,但府兵的體系仍舊予以保留。
凡統十州縣以上的地方,設置大都督府,其余地方則分設中都督府、下都督府。當時,全國范圍有資格直接設立大都督府的包括洛、荊、并、幽、交共五個大州。都督府中設都督一人,長史一人及錄事、參軍等員屬,主要負責地方軍的統御,與驃騎府和車騎府等州縣軍府協調節制轄區府兵。
后來,驃騎府和車騎府又合并改稱為折沖府,作為各地府兵的基層組織,承擔征募、訓練和作戰的任務。各地折沖府以人口規模分上、中、下三等,上府直轄兵員一千二百人至一千五百人,中府直轄一千人,下府直轄八百人,所屬的府兵兵士皆通稱衛士。每府設折沖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別將、長史、兵曹、參軍各一人,作為府一級的指揮機構。而州府以下的,則以三百人為團,設校尉及旅帥;五十人為隊,設隊正、副;十人為火,設火長。
舉凡百人以上的跨區調動,均須皇帝叱令和兵部勘合,否則以謀逆叛亂論處。
因此,除了遇到大規模的戰事之外,像眼下這種專門為練兵而組織的軍隊集結,對大唐來說也算是比較少見的。
連著兩三天的時間里,長安城附近的十幾個州縣,無論隸屬于京畿道的,還是劃歸在關內道的,全都喧囂動員起來。各條通往京城的大路上,隨處可見頂盔摜甲、手持刀槍的大唐將士,高舉著不同番號的旌旗,排著整齊肅殺的隊列,朝長安進發。
而臨近長安的大河河面上,也比往日多了不少寬頭平底、三桅長帆的巨型漕船,拉滿從洛陽等地運來的糧食、草料,絡繹不絕的駛向帝都。
李世民端坐高頭大馬,舉起鞭子,指了指不遠處一隊正在進入兵營的軍旅,說道:“趙兄,這些是來自渭州的府兵,他們的旗號上繡著金翅云雀,非常好認。”
趙亮聽他介紹,連忙用手搭起了眼簾,遙遙觀望那支規模在兩千上下的隊伍,問道:“他們是編列在秦王麾下嗎?”
“不,并非由本王指揮,”李世民笑了笑:“按照太子之前公布的計劃,渭州兵馬應該是劃歸柴紹那隊。”
此時,趙亮和李世民正位于長安延平門外的一處高地上,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是此次新法練兵的臨時大營。
趙亮瞧著那邊人喊馬嘶的熱鬧景象,輕輕嘆了一聲,道:“殿下,這回的事情我沒能辦好,給你找麻煩啦。”
聞聽此言,李世民從容道:“哎,趙兄說的是哪里話?本王應該謝你才對。若不是問事郎及時向父皇建言,又怎么會有眼下這三家練兵、校軍大試的結果呢?我和柴紹賢弟能介入進來,不管怎么說,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制衡東宮獨攬兵權,給長安造成安全上的威脅。”
“可是…你手下的天策將領…”趙亮嘆道:“唉,不也被他們給拆散了嗎?”
李世民顯得頗為自信:“趙兄多慮了。尉遲他們原本就是吃著皇糧的大唐武將,為朝廷效命理所應當,如何不能調動從屬?話又說回來,拆散不等于心散,離開也不代表分化。倘若他們對我李世民沒有信心,留之也是無用;倘若我對他們沒有信心,又怎堪這天策上將軍的職分?”
趙亮聽得心中佩服:千古明君就是千古明君,胸懷氣度遠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想歸這么想,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秦王殿下知人善任,小弟我無話可說。但此事畢竟會在一定時期內,動搖削弱你手中的勢力,不可不防啊。”
李世民點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了趙亮的善意,說道:“不瞞趙兄,其實本王現在更擔心的是另外兩件事情,而且還想聽聽你的意見。”
“哦?殿下擔心什么?”趙亮有些好奇。
“昨天,蕭瑀蕭大人來面見本王,”李世民的語氣忽然加重了幾分:“趙兄應該知道他所為何事吧。”
趙亮微微頷首:“當然知道。陛下讓蕭瑀負責查辦瓊臺鳳冠遭遇劫奪的案件,不管從哪個角度講,他都需要跑去找您談一談的。”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嘆道:“問題就出在這里。滿朝文武都曉得,姑父平素與我的關系最好。當年父皇起兵之時,金城校尉薛舉亦聚眾作亂,號稱“西秦霸王”。由于薛舉的勢力主要盤踞在河西隴右一帶,嚴重威脅長安的安全,所以父皇派我帶兵前去討伐。那個時候,蕭瑀恰好是河池太守,他聽說我大軍過境,便和姑母設家宴款待,并且還將河池所有兵馬都交由我來指揮。”
趙亮感慨道:“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便是草頭王。在那種天下紛爭的時期,蕭瑀肯把兵權拱手相讓,的確說明他對殿下另眼相看。”
“所以父皇的這個安排,大有深意啊。”李世民道:“瓊臺鳳冠在長安城外的井口鎮附近遭遇劫奪,五十名長林軍和三十個靺鞨勇士一夜之間幾乎全軍覆沒,倘若純以實力和動機而論,在外人看來,世民恐怕要排在嫌疑榜首才對。”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如此一樁大案,到最后居然是讓蕭瑀來查辦,趙兄你說,我姑父該如何是好呢?”
趙亮同意道:“蕭大人確實難辦。查來查去,總也免不了要惹人在背后非議。”
“是啊。盡管我李世民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可奈何此案盤根錯節、牽連復雜。”李世民道:“姑父越是查的真切,結果就越是令人難以信服。大家只會說,他在有意偏袒,替我掩蓋罪行,甚至還借機構陷,故意把臟水潑到旁人身上。”
趙亮沉吟片刻,問道:“昨天蕭瑀找到殿下,是商量如何應對此事嗎?”
李世民搖了搖頭:“并非如此。姑父找我,是正兒八經的核實詢問案情,真把本王列為首要疑犯看待。”
“我靠,蕭瑀如此剛正啊?”趙亮奇道:“鬧了半天,合著他是去審問你的,難道他對你不信任嗎?”
李世民笑道:“正因為充分信任,姑父才會如此行事。他知道,只要認認真真的查案,最終能證明的,只有我的清白的。不過…”
他略微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待蕭大人走后,我卻立刻想到了咱們剛才所說的那個問題,不由感到有些發愁。要知道,疑罪從無說得簡單,可往往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才最為可怕。姑父越是證明我的清白,整個案件就越會變得錯綜復雜。尤其是,萬一他…”
趙亮心里清楚李世民的意思,接口道:“萬一蕭大人最后查出來,此事乃東宮或齊王自編自演的陰謀,不僅不能讓背后的主謀受到懲罰,反而還會因為殿下的緣故,給蕭大人惹來殺身之禍。”
李世民略顯苦惱的答道:“你說的沒錯,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問題。姑父為人剛正不阿,就是…就是性情窄了一些,有時也不太能容人,故而平時在朝中得罪了不少大臣。像他這樣的,不查則以,一查必然是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行,假如最后真的查到了太子齊王頭上,只消一兩個近臣或寵妃,在父皇身邊點一點蕭瑀和本王的關系,再讓他老人家聯想到皇子爭斗上來,那么事情就可能急轉直下了。”
趙亮此時完全明白了李世民的擔憂,也不禁在心底暗暗嘆服李元吉裴寂這幫人的狠辣,隨隨便便幾招,就能把對手逼到死角。
“如果蕭瑀故意把案子拖著,一直不查出個結果呢?”趙亮想了想,道:“只要繼續保持微妙的平衡,不把結論直接擺到臺面上,那么過一段時間之后,大家應該就會逐漸淡忘了吧?”
李世民道:“我也曾想過這個辦法,但是恐怕難以奏效。一來蕭瑀非常固執,未必肯接受如此提議,二來就算他從大局出發,答應將案件暫時拖下去,可父皇和太子那邊卻不一定會輕易放過。真要等到父皇開口催促,朝野內外對我和蕭瑀的懷疑將變得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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