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1年1月1日,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諸事順意哦!
西斜的陽光灑在平靜的江面上,泛起了一片粼粼波光。鳥兒們仿佛要趁著回巢之前,抓緊這最后一點時間似的,不停的橫掠過大江,接著又陡然竄上蔚藍的天空,盡情展示著自己精湛的飛行技巧。
這時,就在長江下游的方向,忽然駛來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桅桿林立、帆影重重,迎著溫暖而柔和的光線,朝著長江支流淖河的河口而去。
艦隊在河口附近停了下來,旗艦“赤鷹”號從船舷處放下了一條走舸,由水手們劃到岸邊,接上了幾個人后,又重新回到戰船之上。
穩坐旗艦帥臺的北府大將何謙,目光炯炯的瞅著“客人”走到近前,朗聲問道:“我說趙長史,你急吼吼的派人把本將喊來,還特意囑咐我帶著艦隊,究竟意欲何為啊?”
被接到赤鷹旗艦上的人,正是趙亮、晨曦和手下幾名軍法驃騎兵。此時聽何謙開口相詢,他連忙笑道:“何將軍,你先別急著問我,我倒是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說著,趙亮一指大江:“這段水道,是誰的防區?”
何謙微微一笑:“淖河河口以東,是咱們北府的防區,而它的西邊就屬于建康水師的地盤啦。”
“那么這個連通長江的河口呢?”
“從軍事分界上看,還是由我們來控制的。”何謙不禁有些好奇:“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趙亮沒有急著回答,繼續問道:“那么這條淖河,以及它沿岸的碼頭和內湖,又歸誰管呢?”
何謙知道他如此問,必然是事出有因,于是耐著性子回答道:“按說這條內河支流,包括它連帶的湖泊碼頭,都是以陸地區域劃界分割的,我們水軍則很少會深入其中。不過,既然與長江匯合的河口是由我們掌控,所以其中往來的大小船只,也得看我們的眼色行事。”
趙亮點了點頭,笑道:“哦,聽你這么說,那我就放心了。”
何謙好奇道:“趙兄弟,你既是代表謝公,同時也奉了煥公子之命,負責徹查襲擊案,所以咱們北府各部,自然要依令配合。不過,你總得明示一下,為何忽然調我們來此吧?也幸虧這里尚屬于廣陵水軍的行動范圍,不然的話,又要有人栽贓何某擅自調兵,居心叵測了。”
趙亮聞言哈哈一笑,答道:“何大將莫要著急,小弟正打算解釋呢。”
他上前兩步,湊到何謙跟前,壓低聲音對道:“淖河里面有個落馬湖,你知道嗎?”
“知道啊,”何謙點點頭:“不就是個小水泡子嗎?地方雖然不大,但吃水倒是蠻深。怎么了?”
“在那個鬼地方,這會兒正停著十艘大型斗艦,你猜猜看,是誰的?”
趙亮笑呵呵的問道。
何謙眉頭一皺,同樣壓低了聲音:“建康軍?”
“何大將果然了得,一猜即中,”趙亮豎起大拇哥:“不愧咱北府智將的稱號。”
“你少吹捧我,”何謙一邊思索,一邊問道:“他們怎么會跑到那里去了?這個消息可靠嗎?”
趙亮樂道:“小弟我剛剛親眼所見,你說可靠不?而且不僅僅有戰艦,還有三四千兵馬,據附近的鄉民講,他們是初九那天抵達落馬湖的。”
一聽這話,何謙立馬兩眼放光:“臥槽他姥姥的!初八晚上不就是…你可以啊,趙兄弟!還真讓你給逮著啦!我這就去抓賊!”
“且慢!”趙亮伸手攔住他:“現在還不行!”
何謙不由得微微一愣:“為什么?”
趙亮又湊得近了些,低聲道:“就算你現在去了,對方也只是跨區越界而已,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那晚的襲擊是他們干的。反過來,沒準兒還會被他們倒打一耙,說你為了洗脫嫌疑胡亂攀扯。”
他頓了頓,又道:“況且謝公也說過,此案牽連甚廣,他覺得水落石出未必是眼下最好的結局,所以你絕不能沖動。”
何謙當然知道其中利害,也明白謝安的心意,但是他仍舊難以釋懷的問道:“照你這么說,這案子不破啦?趙兄弟你可別忘了,小公子那邊是下過死命令的。以十天為期限,不破案的話,要拿你軍法從事。”
“我知道,我知道,”趙亮沒好氣的擺擺手:“這掉腦袋的事情,我比你更在意。不過,咱們得用另外一種手段,促使這案件發生變化。”
“哦,有何妙計,快快講來。”何謙頗感好奇道。
趙亮微微一笑:“我們沒有鐵證,主動找上門去,對方能有一萬種方法抵賴,最后搞不好,又會被人家弄成北府內部的紛爭矛盾。所以我覺得,還是讓他們自己暴露為好,到時候尷尬的就不是咱們啦。”說著,他趴到何謙的耳旁,嘀嘀咕咕了半天。
待趙亮講完,何謙眼珠一轉,旋即哈哈大笑:“好,就按你說的辦!好家伙,從今往后,何某這智將的名號,恐怕要歸趙兄弟所有啦!”
會稽王司馬道子在京口大營一連盤桓了五天功夫。
直到朝廷的任命公文正式送到謝煥手上,然后又與他和劉牢之一起梳理了整軍備戰、來年北伐的方略,這才準備施施然的打道回府,返程建康。
然而沒想到,侍從們剛剛將車馬置辦好,還沒來得及往碼頭進發,王府的主簿蒯晨便匆匆趕來了。
此人乃是司馬道子的心腹,一向為其出謀劃策,深得這位會稽王的信賴。這次來京口處置北府兵權,司馬道子特地命蒯晨負責留守建康,替他看好家。所以,蒯晨這時 候忽然出現在京口,頓時令司馬道子大感意外。
“怎么了?建康出事了嗎?”
蒯晨搖了搖頭,瞅瞅四下無人,低聲道:“殿下,甘將軍那邊出狀況啦。”
“甘仲平?他怎么了?”司馬道子略帶疑惑:“本王前日剛派人去通知他,京口這邊大局已定,他和部下可以秘密返回建康了。現在究竟又發生什么狀況?”
蒯晨一臉苦相:“殿下,甘將軍沒走成啊。淖河入長江的河口,兩天前突然被北府水軍給封鎖了,何謙從廣陵調來一百多艘主力戰艦,正在那里進行操演。幸好甘將軍謹慎,事先派了小船探路,不然咱們的水師跟對方迎頭撞見,躲都沒地方躲!”
“什么,封鎖河口?這他媽什么情況?”司馬道子聽得一臉懵逼,問道:“甘仲平怎么不來告訴我?反而跑去建康通知你呢?”
蒯晨答道:“甘將軍派人了。可是從落馬湖到京口大營,幾條道路都被北府的軍法驃騎給戒嚴封鎖啦,說是在盤查偷襲劉大將軍和謝小姐的賊人。甘將軍的部下本來就心虛,一看這陣勢自然掉頭就跑,無可奈何之下,甘仲平才會轉頭向我求援的。”
司馬道子罵了一句,冷哼道:“求什么援?既然暫時河道封閉走不了,那就消消停停的藏在落馬湖好啦。”
“殿下,藏身是沒問題,”蒯晨為難道:“可是四千將士吃飯是個大問題啊。”
司馬道子之前確實沒想到軍糧的事兒,聽他這么說,才意識到甘仲平他們隨船帶得食物并不多,隱蔽待命這些天,恐怕已經吃光倒凈了,于是道:“怎么?水路被何謙堵了,糧食送不進去?”
蒯晨點點頭:“大軍操演,往來船只一律禁行。長江主道還好,能靠著一邊江岸,排隊慢慢溜著走。但是淖河河口就完全堵嚴實了,誰也不讓過。況且,咱也不能跟對方明說,這是送往落馬湖的軍糧。”
“愚蠢!”司馬道子沒好氣的斥道:“水路不通,你們難道不懂走陸路嗎?從建康到落馬湖,大小道路至少四五條,哪里不能送?”
“額…”蒯晨猶豫了一下,為難的說:“陸路也不成。從昨日起,北府孫無終部、劉軌部、高衡部和諸葛侃部,同時開始進行大規模動員,說是要搞什么聯合操演。他們四家的防區,基本上是圍著落馬湖的,所以一下子就把那里往北、往西和往南三個方向的道路全部封鎖,跟何謙把控的水路一樣——生人勿近。”
“我他媽!”司馬道子再也顧不上皇族身份,彪了一句粗口:“合著本王的四千大軍,居然被他們給包圍了?!”
蒯晨猶猶豫豫道:“嗯…說包圍好像也不太合適。據甘將軍講,北府這幫孫子好像都故意躲著落馬湖似的 ,沒有一家兵馬靠近那里,只是在離著老遠的地方進行操演訓練,同時嚴格封鎖來往道路。如此一搞,弄得甘將軍不敢出來,咱們的糧草也送不進去。殿下,現在得趕緊想辦法啊,四千大軍眼瞅就要斷炊,到時候鬧起嘩變可就壞啦。”
饒是司馬道子智謀過人,此時也不免有點懵圈。
眼下最尷尬的問題,并不是糧食能不能送進去,而是如何跟北府將領們解釋,自己手下幾千號建康軍,為何會跑到落馬湖那個鬼地方?
尤其是倘若有人追問,他們是什么時候去落馬湖的呀?去的時候怎么不通知一下當地的北府駐軍呀?船上有這么多傷員是咋回事呀?
他堂堂的會稽王該怎么解釋呢?
這跟對方找上門去,直指甘仲平他們是襲擊劉牢之的嫌疑,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軍法長史趙亮查案查到甘仲平頭上,或者其他北府將領發現建康軍行蹤,前來查問,那么這頂多就是個打官司的問題。大不了,雙方各說各的理,在一番胡攪蠻纏之后,還能有機會把水攪渾,對外宣稱北府內部的某些人為了脫罪,故意對建康軍栽贓。
可是如果對方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僅靠外圍封鎖,活生生把甘仲平和四千兵馬給餓瘋了,逼著他們自己走出來現身,并且完全不對其進行懷疑和指證,那么司馬道子和建康軍便會立刻陷入到一種“想辯解也沒機會”的尷尬境地。
到了那個時候,包括愣頭青謝煥在內的高門世族,根本就不用任何人來告狀,拿腳指頭想想都曉得是他司馬道子在背后搞鬼,不僅向謝玄的女兒痛下殺手,而且還挑動對大晉有功的北府將士內斗。
我靠,倘若誅心的流言一起,我司馬道子這“皇族棟梁、朝廷柱石”,還他媽怎么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