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周圍,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林北辰的這一槍,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對著江自流捏了一個古怪的單手劍印。
然后一聲驚雷般的炸響。
江自流的一條手臂,就化作血沫齏粉消失了。
這到底是什么劍道戰技?
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沒有看明白。
包括擂臺下的朱碧石、丁三石這兩位劍道大宗師級的強者。
也完全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噗…”
林北辰對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當然是在吹槍口。
但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吹食指。
“對不起,我是臥…”
擦,走錯片場了。
林北辰沉浸太深,差點兒說漏嘴。
他連忙調轉話題,道:“這一擊,我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沒有對準你的頭…小江江,投降吧,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呸,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自誤。”
咋回事?
怎么拿到這手槍,中二之魂就暴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燒。
總是情不自禁地走錯片場呢?
對面。
江自流臉上的震驚,才逐漸消散。
他看了一眼自己消失的左臂。
竟是并未有多少難過之色。
反而是對剛才那一擊,頗為好奇的樣子。
“你是因為我右手握劍,不想廢我,所以才擊我的左臂嗎?”
他笑著問道。
“呸。”
林北辰冷哼道:“別自作多情了,老子只不過是因為第一次施展神技,打偏了。”
江自流又笑笑,道:“剛才那一劍,叫什么名字?”
他看著林北辰,竟能笑得出來。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因為都想要知道,剛才那一招的名字。
林北辰想了想,道:“我剛才那一招,叫做…呃,驚雷吧。”
雖然沒有天塌地陷紫金錘,但槍聲響亮,宛如驚雷。
沒毛病。
“驚雷八?”
江自流點點頭:“好奇怪的名字,那一招其音如雷,石破天驚,驚雷二字,名副其實,八又作何解呢?”
林北辰:???
你他媽的怕是個腦殘吧。
這么明顯的語氣助詞,都聽不出來嗎?
“別特么的打不過了就強行賣萌。”
林北辰抓狂道:“我不吃這一套。”
江自流身形微微搖晃,額頭一抹細密的汗珠,繼續笑著道:“我想要知道,這樣威力奇大的劍道戰技,你還能發出幾次呢?”
林北辰面色變了變。
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話中之意。
“別鬧,我再出手一次,你可就真的沒命了。”
林北辰很認真地道。
江自流笑了笑,道:“之前,我沒有趁著你劍碎重傷殺你,剛才你沒有打我的頭顱,我們扯平了,接下來,你不要留手,我也不會再留手,我們生死有命,各憑本事吧。”
他右手握住墨劍。
左肩的傷口已經止血。
渾身劍氣繚繞。
氣勢較之之前,竟是絲毫不跌。
“你這是找死啊。”
林北辰的神色冰冷了起來。
賭我的槍里沒有子彈嗎?
那就…
他的手掌,再度緊握雪域之鷹,注入玄氣。
只有他一個人能夠看見的雪銀色的槍身,古老繁奧的紋絡再度閃爍銀亮的光澤,一顆新的玄氣子彈,正在槍膛之內,飛速地生成著。
江自流的身形再動。
速度極快。
虛空之中,留下了一道殘影。
然而——
“如果你沒有受傷的話,或許還有機會,但現在…”
林北辰直接開啟了鷹燕雙飛身法的推衍殺招終極時刻,再輔以偷香竊玉步,精神力宛如雷達一般地鋪開,間不容發地避開了江自流的第一劍。
然后在江自流刺出第二劍的時候…
林北辰扣動扳機。
雪域之鷹再次噴吐銀色火蛇。
梅開二度。
一道血霧彌漫。
漆黑的墨劍,凌空激蕩飛揚起來。
江自流的身形,如遭重嗜,倒飛出去。
他的右臂,也消失不見了。
破碎的白衣染血。
猶如一副在冬雪中綻放的臘梅圖。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但卻依舊倔強地強催玄氣,在倒飛的過程中,身形劃出一道弧線,張嘴咬住了墜落的墨劍劍柄…
落地。
站穩。
如標槍般筆直。
不動如山。
滴答滴答。
是血跡從斷臂創口處滴落。
眼眸燃燒亮色。
戰意猶在。
林北辰的身形,也在雪域之鷹的后坐力作用之下,倒飛出去四五米。
好在這一次,他有了經驗。
因此沒有第一次打手槍時那么狼狽。
落地穩穩。
抬頭看時,林北辰的面色變了變。
感受到對面江自流身上,依舊燃燒著的戰意,他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憤怒了起來。
一種難以遏制的憤怒。
梅開二度,已經消耗了他三分之二的玄氣精力。
最多只能再開一槍了。
“如果你著的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看著以口銜劍,一步一步緩緩逼近的江自流,怒道:“不要不識好歹,就憑你抓我朋友,濫殺無辜,逼我簽生死狀這一件事情,我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殺你一萬次。”
一抹暴怒殺機,在林北辰的臉上溢出。
只要一想到,那幾名死在海族廢棄倉庫中的城管隊員,還有斷臂的龔工,他心中的殺意,就已經忍不住在沸騰。
如果不是因為江自流那張臉,和他始終溫和的姿態,以及一種連林北辰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感覺的話,令人無法生出殺心的話,他第一槍,就直接打頭了。
江自流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那張因為失血和疼痛而顯得有點兒蒼白的英俊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錯愕和驚訝之色。
這種錯愕,甚至要比他看到自己的手臂被打為齏粉更甚。
他輕輕一甩腦袋。
墨劍飛出,插在地上。
“濫殺無辜?殺你朋友?”
江自流皺了皺眉,道:“你不是弄錯了什么,我并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林北辰呆了呆。
不是這個狗東西?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就相信了江自流的話。
因為在這個時候,江自流并沒有理由撒謊。
而且江自流說過,他只對女人撒謊。
自己又不是女人。
那么…
陰陽書生莫未眠和煙視媚行林眉音兩個人,還有幾名黑衣武士,到底是來自于什么地方呢?
在這么一瞬間,林北辰突然覺得,那天套著紅內褲狂奔的時候,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而這時,擂臺周圍,卻是轟然喧嘩,人聲鼎沸。
因為兩人對話中,暴露出來的信息,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林北辰那句‘抓我朋友,濫殺無辜’。
一下子,宛如一道閃電,掠過了丁三石等人的腦海。
也讓他們明白了,為什么林北辰要不聲不響地簽訂生死狀。
原來不是作死。
而是真的被逼無奈。
一念及此,丁三石等人心中,怒火騰地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卑鄙。”
丁三石看向朱碧石。
朱碧石沉默著。
而當擂臺上,江自流的目光看過來時,朱碧石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
江自流收回了目光。
在一片罵聲中,他看向林北辰,道:“這件事情,不是我們做的,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林北辰突然就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笑。
發自內心的快樂。
“呸,交代?你這狗東西,快滾下去吧,如果不趕緊止血療傷的話,你整個人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林北辰罵道。
江自流點點頭,左腳在地上一頓,一股玄氣之力爆發,將插在地面上的墨劍震飛起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背后的劍匣中。
“我輸了。”
江自流鄭重地道:“我這條命,就是你的,等我給你交代之后,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完,雙足發力,縱身躍下擂臺。
“老四…”
朱碧石沖了上去。
江自流對著朱碧石笑了笑。
下一瞬間,他身形晃了晃,臉上一抹詭異的潮紅之色,神智消散,然后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老四,你挺住。”
朱碧石抱住江自流的殘軀,一臉緊張,第一時間玄氣內探,勘察狀況,發現的確只是肉身損傷導致昏迷,而不是其他難以控制的原因,這才松了一口氣。
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
朱碧石感到不可思議。
難以理解。
他抬頭看著擂臺上,那青衫染血的少年,眼眸中掠過一抹殺意。
這個紈绔的生命,本該在今天畫上句號。
老四會輸,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現在,計劃出現了紕漏。
怎么彌補?
一道劍吟之聲,貫徹天地。
人群中,流浪神劍屈初曉的身影,宛如驚鴻,猛地拔起,腰間長劍出鞘,宛如一道破曉湮滅之光,直斬林北辰。
沒有了擂臺護罩陣法保護的林北辰,在這一劍的突襲疾斬之下,仿佛是汪洋巨浪之中的一夜小舢板,眼看就要被吞噬。
還沉浸在林北辰奇跡般地反敗為勝喜悅中的丁三石、夜未央等人,反應過來時,已經遲了。
援手已經是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
“夠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神殿遠山的方向傳來。
無形的神力漣漪蕩漾,猶如光幕,守護在林北辰身前一米處。
屈初曉一劍斬在這光幕上,微微一頓,只覺得一股巨力排山倒海一般涌來,瞬間震得他半身發麻,整個人被震得倒飛落地。
一口逆血,瞬間沖上喉頭。
他強壓下去。
驚駭之色,浮現屈初曉的面龐。
“是誰在…”
他張口欲喝。
但話才出口——
一道驚雷之響,炸響在擂臺上空。
同一時間,他的頭顱,直接爆開,化作一蓬濕潤血霧,彌散在空中。
“呼…”
擂臺上,林北辰對著雪域之鷹的槍口,輕輕吹氣。
“我說過,我必殺你。”
他看著緩緩倒下的屈初曉的無頭尸體,道:“現在,你總該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