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一直認為,通幽駐地之戰爆發的原因,是因為商博試圖借助蠻裕洲陸天地本源沖擊五重天的消息外泄之后,原住民武者錯認為通幽武者要毀滅蠻裕洲陸后的自救之舉。
也正因為如此,商夏雖因自身的立場而必然要與這些土著武者為敵,但心中卻不無同情之意。
然而在得知即便是蠻裕洲陸失去天地本源之后,縱使整座洲陸分解崩潰,這洲陸上的原住民也不會因此而迎來末日,這才令心中內疚稍解。
可在從任百年口中得知某些消息經過印證之后,商夏卻不免心中又起疑惑,既然蠻裕洲陸上的原住民武者對于將來這方天地的結局早已清楚,那為何還要打著阻止通幽一脈武者毀滅蠻裕洲陸的旗號聯手進行突襲呢?
原本通幽駐地上下所有人都認定這場突襲的背后,定然有著蒼宇、蒼靈兩界那些圣地宗門在背后推動。
可按照任百年以及這兩年通幽武者自家搜集到的消息來看,其他各圣地宗門所掌控的視力范圍內,不乏有收納原住民勢力的舉動。
這一點與通幽駐地在勢力范圍內驅逐所有原住民的做法截然相反。
也就是說,如果說通幽一方因為自家所采取的策略,以及介入蠻裕洲陸時機太晚,而沒有接觸到這個只在原住民武者高階流傳的秘密的話,那么其他圣地宗門完全有可能早已掌握了這個秘密。
況且,從蒼靈、蒼宇兩界實力入侵蠻裕洲陸開始,雖一直以來都有遭遇抵抗,卻因為原住民高階武者早已掌控了這個秘密,而始終未曾與這些外域勢力爆發死戰,也能說明這個問題。
蠻裕洲陸的末日,是武道超凡的末日,卻并非是所有人生命終結的末日。
既然如此,那些原住民中的高階武者,便完全沒有必要暗中勾連,以一個完全站不住腳的理由來突襲通幽駐地。
除非,這其中另有緣故…
而這個時候任百年主動投誠后,向通幽駐地透露的這個消息,卻似乎一下子為他們掀開了冰山一角。
還有第三方外域勢力暗中入侵!
“你見過他們嗎?可知曉他們的底細?”
柳青藍問道。
任百年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很快又搖了搖頭。
商夏心中不喜,道:“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究竟是什么意思?”
任百年在商夏面前是完全沒有脾氣,他在開口解釋的同時,自己臉上也有幾分不解,道:“因為那些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能夠假扮的同我們一模一樣,武道風格、穿衣打扮、風物習俗,幾乎都是如出一轍,便是連我也沒辦法真正的分辨他們。”
柳青藍與步驚霜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都能看出對方目光之中的凝重。
商夏不解道:“那你又如何斷定他們是第三方勢力,而且來自外域?”
任百年道:“四重天武者只要修為不墜,至少也能活兩百年,然而近百年來,我們這方天地晉升的四重天便已經越來越少;近五十年來,進階四階的更是不到十人;而最近十年,尤其是在爾等外域實力進入之后,更是連一個新晉的四階武者都不再誕生。”
說到這里的時候,盡管蠻裕洲陸的武道末日對他而言早已不是秘密,但任百年的語氣之中還是不免渲染著幾分悲涼,便是商夏、柳青藍等人聽了也是沉默難言。
偌大的蠻裕洲陸,相當于整個蒼宇界數州之地,然則十年當中卻不曾有一人進階四重天,這等場景想象都令人心生絕望。
要知道,最近三五年或許是因為臨近分崩離析的緣故,整座蠻裕洲陸卻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大量的天地元氣爆發出來,令整座洲陸天地元氣的濃度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原本正該當是武者修為集體爆發性突破的絕好時機才對。
任百年微微一嘆,將內心情緒稍作整理之后,這才繼續道:“正因為如此,近些年來,這方世界進階的四階武者的身份,大家基本上都能做到心里有數。直至那些與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分別的陌生高階武者出現!”
說到這里,任百年的目光莫名的朝著商夏看了一眼,道:“那些人大部分看上去年齡并不算大,怎么看都像是最近二三十年內才完成的四重天晉升,說來倒是與貴方駐地中大部分的武者差不多。可問題的這些人如果真是本世界之人,我們不可能不認識他們,更不可能一直不曾發現,而蠻裕洲陸近些年更沒有可能支撐這么多新晉四階武者的出現。”
商夏則心中一動,道:“莫不是你們這方世界還有什么隱藏的秘境圣地?”
任百年搖頭苦笑道:“哪里還有什么秘境圣地?秘境圣地都是以汲取天地本源為前提來進行維持,如今就連整個世界都即將崩潰,若有秘境也早已被這方天地反噬。”
商夏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不過轉念一想,任百年似乎說的極有道理。
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既然如同玄界、福地之類的秘境都是依托一方世界的天地本源而存在,那就萬沒有可能世界都要崩潰了,這些秘境還能存在的道理。
而且商夏見柳青藍、步驚霜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顯然都是知曉這個道理的。
在接納了任百年的投誠之后,他立馬開始著手族人向著通幽駐地周圍搬遷。
在這個過程當中,通幽駐地還專程派遣了幾位四階武者先后進行沿途保護。
通幽學院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要從蠻裕洲陸的解體過程當中分一杯羹,卻并不想在這個過程當中與這里的原住民產生過多的交集。
就連他們選擇的區域,在蠻裕洲陸當中都屬于是偏僻少有人煙之地,僅有的幾個普通人村落,也以各種方法驅逐了事。
之所以采取這種方式,一來是因為通幽學院介入較晚,好的地方恐怕都已經被人圈占,盡可能避免與其他勢力起沖突;二來則無論幽州還是通幽學院,自身底蘊本就淺薄,各類物資資源能夠維持如今的局面就實屬不易,若再要接受蠻裕洲陸原住民的投效,分薄了自家底蘊不說,將這些原住民同化為蒼宇之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可能還會鬧出亂子。
然而如今形勢卻又不同,先前一場大戰,四位四階武者身隕,對于通幽學院而言完全可以稱之為元氣大傷。
盡管寇沖雪等人很快又送了步驚霜等四位四階武者趕來支援,但真正的損失畢竟已經存在了。
這個時候,一位熔煉了三道本命靈煞的本土高階武者的誠心投效,對于現如今的通幽學院而言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當然,任百年舉族投效也好,發下武道重誓也罷,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他雖曾參與突襲通幽駐地之戰,但在這個過程當中卻一直在聯手圍攻云菁,并未對其他通幽武者造成直接傷害。
否則的話,便是柳青藍、步驚霜有心要收,駐地當中的其他人也不會答應。
至于他那數量還不到三百的族人,還影響不到整個幽州的大局。
不過這也正是讓商夏對這位任先生感到敬佩的地方。
如任氏這般大家族,不用想都能知曉在整個蠻裕洲陸都享有盛名,這樣的大家族又怎么可能僅有區區不到三百人?
這樣的名門望族本就自成一方勢力,不說豪宅如城,奴仆如云,但所謂錦衣玉食恐怕也只是等閑。
然而如今隨著任百年一聲令下,三百核心族人頓時毫無怨言追隨而來,甚至就在駐地周圍數里范圍內結廬而居。
只這一點便難能可貴。
在任氏家族前夕這段時間,商夏則繼續完成對勢力范圍內其他方向的巡視。
而駐地當中的其他武者也漸漸開始從里向外對勢力范圍進行重新的梳理,隨著受傷之人傷勢逐漸恢復,通幽駐地已經重新對勢力范圍完成了掌控,并進行了一定的深化,甚至已經在商討是否繼續擴大所掌控的勢力范圍。
在這個過程當中,柳青藍開始派遣其他武者深入蠻裕洲陸,開始對整個蠻裕世界的形勢進行進一步的接觸和了解,而任百年則在其中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兩個月之后,云菁傷勢盡復終于出關。
柳青藍、楚嘉、商夏聞訊之后連忙趕來拜見,在從柳青藍這里聽到關于她閉關這兩個月當中發生的事情,特別是有關任百年投效以及他帶來的消息,這位副山長對于眾人的處置表示了認同。
特別是關于蠻裕洲陸出現了蒼宇、蒼靈之外第三方勢力的猜測,云菁對此似乎并未流露出太過意外的情緒。
當然,如商夏這般萌新,想要看出這等老狐貍們的心思,原本也就不大容易。
“看來過去的我們還是太過保守了,原本只想著在蠻裕洲陸上跟一杯羹就走,無須與原住民和其他各方勢力有太多交集,然而人家可未必會愿意放過我們。”
云菁說法的語氣聽上去很是平淡,可商夏卻不知是否有所錯覺,總覺得她的言語當中隱藏著一縷殺意。
柳青藍道:“關于第三方不明勢力出現的消息,我們是否應當告知其他人?”
云菁看了她一眼,道:“連我們都能得知的消息,你以為他們會沒發現,或者猜不到”
“這…”
柳青藍神情間略有所思。
云菁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向了楚嘉,道:“大陣的延伸可以適度進行,但根本還在于深化!我們幽州本就地狹,弄一大塊陸島回去連安置的地方都不好找,關鍵還在于最后天地本源的爭奪。”
楚嘉咬著嘴唇有些為難道:“可那樣一來,我們就需要更多的物資供應,而學院這些年的積蓄恐怕都要被我們掏空了。”
云菁不以為然道:“他連元真、錢四通這些剛剛進階四重天的人都派了過來,幾與孤注一擲相當,難道還會心疼這些資源?”
楚嘉擔憂道:“可一旦…遷移過程當中有所閃失,那我們可就血本無歸了。”
云菁沒有直接回應楚嘉的擔憂,反而幽幽嘆道:“此番事了之后,蒼宇、蒼靈兩界恐怕就要正式開啟融合了吧?也不知道這座世界本源意識在相融之后,將會以誰為主,能不能借此機會令完整的幽州重現,并一窺靈界之秘。”
云菁短短幾句話,聽在商夏耳中卻不知掀起了幾重巨浪。
然而不等他開口相詢,卻見云菁的目光又轉落在他身上,道:“我需要你去見一個人…”
數日之后,商夏按照云菁所給的地址,在蠻裕洲陸上空飛遁了數千里之后,在一片雪峰河源之地找到了云菁讓他所見之人。
只是當商夏見到來人的時候,卻是滿臉驚詫道:“尤殤前輩,原來您也來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