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破莫名其妙的一問,秦逍一怔,卻知道這問題大有蹊蹺。
“難道.....兀陀騎兵是被人所雇傭?”秦逍臉色凝重至極。
殷不破笑道:“果然聰明。”
“是誰?”秦逍揪住殷不破衣領:“是誰雇傭那些兀陀人?”
殷不破見得秦逍焦急模樣,眼眸中反倒是顯出戲虐之色,并不言語,秦逍看他眼里一副得意洋洋之色,猛地抬手,一拳便打在殷不破的臉上。
這一拳力氣不輕,殷不破吐了口血水出來,不怒反笑:“你真的著急了。”
秦逍又是連續幾拳下去,厲聲道:“是誰雇傭那些兀陀騎兵?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這幾拳下去,殷不破臉上早已經被打腫,吐出的血水帶著牙齒,唇邊卻依然帶笑。
秦逍知道殷不破已經是鐵了心,絕不可能招供。
這人鎮守邊關,經歷過苦寒的磨礪,莫說給他一頓拳頭,就算真的對他動用酷刑,只要他不愿意招供,自己根本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他松開手,拔出佩戴,刀鋒頂住殷不破喉嚨,冷聲道:“你說的不錯,帶上你,速度會慢很多,單人獨馬,能讓我盡快趕回去。殷不破,我知道你是條硬漢子,不過你與兀陀人有勾結,無論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是投敵叛國,叛國者,殺無赦。”
“你早就該這么做了。”殷不破嘆道:“否則你的時間會更加從容。秦逍,你盡管動手,咱們各為其主,死在你手里,我不會怪你。”
秦逍抬頭看了看天色,手上猛一用力,刀鋒已經沒入殷不破的喉嚨。
殷不破雙目暴突,喉嚨發出咯咯聲,秦逍拔出刀,從殷不破喉嚨噴出一股鮮血,身體側倒下去。
秦逍收起刀,再不理會殷不破尸首,沖過去翻身上馬,一抖馬韁繩,繼續向東飛馳。
唐人的傳統,大年三十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天。
即使是遠在西陲,人們依然會在這一天盡可能地弄上一頓豐盛的大飯,殷食人家,也定會給孩子換上一身新衣裳,歡歡喜喜迎接新的一年。
對樊侯府來說,今天是雙喜臨門的日子。
不但和所有人一樣要過除夕,而且還是樊老太太八十大壽。
這次壽宴,早在個把月前就已經開始籌備,請了一支戲班子,據說還是從關內花了重金請過來,在樊侯府的前院,早早就搭上了戲臺子。
不過看戲是壽宴后的節目,壽宴之前,舞獅隊在侯府門前張牙舞爪,四周炮竹聲聲。
城里許多人都知道今天是樊老太太的八十大壽,舞獅隊的表演熱鬧非凡,所以從城中各處有許多人前來圍觀,整個侯府正門前黑壓壓一片。
張燈結彩,喜氣盈盈。
樊侯爺令人準備了紅棗蜜餞,分發給前來湊熱鬧的人們,一派喜慶。
時當黃昏,宴席還沒有開,樊侯府的正堂內,眾人正有說有笑,談笑風生。
北院裴侍卿和西陵都護姚慕白俱在其中,包括樊郡郡守李長信在內的幾名官員也得到邀請,參加壽誕。
李長信等人今日前來赴宴,與其說是看在樊子期的面子上,倒不如說是看在裴侍卿和黑羽將軍的面子上,這幾名官員得知黑羽將軍和裴侍卿都會參加壽宴,自然不敢再顧及自家的大飯。
過完這個年,樊家就要遷徙入關,對李長信這些官員來說,樊家自今而后也就沒有任何價值。
但黑羽將軍和裴侍卿的面子卻不能不給。
黑羽將軍自不必說,自今而后鎮守西陵,手握兵權,而裴侍卿是北院派出的監軍,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覷,比起這兩個人,西陵都護姚慕白反倒顯得很平庸。
既然這兩位都會前來赴宴,區區樊郡郡守,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赴宴。
“聽說侍卿大人不但懂得品戲,而且嗓子也好。”正堂內溫暖如春,樊子期撫須笑道:“大人要是不嫌棄,回頭登頭來上兩下,也讓我等領略大人的風采。”
裴侍卿擺手笑道:“取笑了。我只是閑來無事的時候瞎喊幾嗓子,可還沒有登臺的本事。對了,侯爺,此番請來的不知道是哪家班子?”
“北河玉堂月!”樊子期道:“花了好大功夫,才請了過來。”
裴侍卿拍手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北河玉堂月可是真正有功夫的戲班子,連大玨那可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大角,哈哈哈,侯爺,請了玉堂月,這可真是有臉面。我記著兩年前,汾陽王六十大壽,當時請了四大班子,玉堂月就是其中之一,我有幸前去道賀,聽了整整一晚上的戲,雖然四大班子各有千秋,但玉堂月可是最合我口味。”
“那可真是太好了。”樊子期大笑道:“大人就在這里聽戲,什么時候聽的煩了再讓他們離開。”
眾人頓時一陣大笑。
無論是北院還是紫衣監,都是宮中太監的勢力范圍。
當今圣人重用宦官,比起朝中的文武大臣,這些宦官更是受到圣人的信任,無論是京官還是地方官,對這些宦官都是不敢有絲毫的得罪。
侯府正門外的鑼鼓聲熱鬧喧天,卻并不影響在座諸位大人的雅性。
“天都快黑了,將軍是否被什么事情耽擱了?”姚慕白向門外瞧了瞧,忍不住問道。
“將軍這陣子軍務繁忙,不過大家都放心,黑羽將軍一言九鼎,既然答應前來赴宴,就不會失信。”樊子期微笑道:“諸位先忍耐一下,將軍一到,咱們立刻開席。”
話聲剛落,就見一名家仆匆匆進來,拱手道:“報,侯爺,將軍到了!”
樊子期立刻起身,其他人也都紛紛起身來,樊子期笑道:“諸位先坐,我去迎候將軍。”
“將軍到了,咱們可坐不住。”姚慕白笑道:“一起去迎候就是。”
眾人出了正堂,迎到侯府門外,只見到將軍領著十余騎已經到了門前,而且都已經下馬,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舞獅隊舞獅,見到樊子期一眾人出來,將軍立刻拱手笑道:“侯爺,令堂壽誕,特來恭賀。”
“將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樊子期拱手笑道:“壽宴已經準備好,就等著將軍開席了。”
“客氣了。”
樊子期回身吩咐道:“吩咐下去,壽宴開席。”上前握著將軍手臂,十分熱情地將迎候入府,剛進屋,見到將軍手下的夜鴉并無跟入,立刻招呼道:“大家都進來。”向將軍道:“將軍,府里已經準備了這些勇士的席位,還請將軍讓他們一起入席。”
將軍猶豫一下,裴侍卿在旁已經笑道:“將軍,黑羽夜鴉名動天下,哪一個不是威名赫赫的勇士,今日這些勇士也一同參加壽誕,老太太必定歡喜不已。”
將軍這才吩咐道:“子墨,你和大家一起進來赴宴吧。老太太八十壽誕,乃是大喜之事,咱們一起恭賀她老人家壽比南山。”
“來人,將諸位壯士的戰馬牽去馬廄。”樊子期立刻吩咐道:“用最好的馬料喂食。今天是大年三十,咱們過除夕,這戰馬也要一起過大年。”
侯府內的宴席擺在了后院。
樊侯府正廳十分空闊,實現早就將其他的家具擺開,擺下了七八桌。
如果是從前,樊家老太太大壽,西陵各大世家以及大小官員前來恭賀,便是七八十桌也未必坐得下。
但今年情況特殊,樊侯府不但沒有收下各大世家豪族送來的壽禮,也并無請這些豪族士紳前來參加壽宴。
除了平日里關系極深的一些豪族家主以及親朋,也就請了將軍等一干人。
樊子期要請將軍在首席落座,將軍堅決不允,終是讓裴侍卿在首席坐了,將軍坐了次席,西陵都護姚慕白則是坐在將軍下首。
孟子墨等十二名夜鴉則是分兩桌坐了。
“將軍,為何不見中郎將?”樊子期坐下之后,輕聲問道。
將軍笑道:“侯爺千萬勿怪。蘇長雨不喜人太多,很少參加演習,此外他還要在軍中留守,軍中不可無將,侯爺多海涵。”
“是。”樊子期笑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一大早派人送了酒肉去軍營,也希望大家都能過個好年。”
將軍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今晚將酒肉分給全軍將士,侯爺心中掛念著將士們,大家心中感激,我代將士們多謝侯爺。”掃了一圈,問道:“對了,白靜齋怎么沒有前來赴宴?”
“下午派人去請,白先生染了風寒,無法前來赴宴。”樊子期嘆道:“我給他請了大夫,只盼他能早早康復。”
“白先生病了?”將軍皺起眉頭,道:“這些時日軍務太多,沒能過去探望,宴席過后,我去看看他。”
“我也去過,并無大礙,將軍不必擔心。”樊子期向仆人揮揮手:“開席,上菜!”
“侯爺,要不要先給老太太拜壽?”姚慕白問道:“咱們還沒有向她老人見拜壽,怎好意思先動筷子。”
眾人都笑起來,樊子期笑道:“不急,都護大人,這前面一半宴席,算是大家一起過年,吃到一半,家母也就準備好,那時候親家母出來,才算是壽宴了。”
“高明!”樊郡郡守李長信豎起拇指笑道:“侯爺果然是高明,如此一來,壽宴有了,這大飯也吃了,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