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孔寒安轉身就走,鐘馗慌慌張張的跟了過來。
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極了頭一次見到偶像發脾氣的小迷弟,與他黑塔丑惡的樣子完全不搭。
“冥王,其實我不要緊的,剛剛讓他做了噩夢,已經出了氣,沒必要讓大齊毀滅…”
“您無需為我與丞相爭吵。”
孔寒安緩步走向寢宮,搖了搖頭。
“你還沒明白么?”
“凡有官印的大齊基層官員,都有國運護體…”
“即便是一個衙役,只要無愧于齊,都可以不懼鬼邪侵擾,大齊往年處理詭事,皆是由地方官員出手,便是如此…”
“這是孔圣作為丞相,將儒門的才氣正氣,結合國運,賦予給大齊朝廷的護符。”
“官員衙役尚且如此,你一個鬼王,怎么可能捉弄的了當國太子?”
大齊看似花團錦簇,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大齊王朝這條船已經在漏水了。
一片盛世之下,有許多難以掩蓋的蛀洞。
故事開始之初,顧老爺府前出現了一個紙人,衙役們一哄而散…
陰風山入侵和略鎮,最終只剩曾悟一人死守…
劍閣郡校尉胥蒙,百般討好孔寒安…
和略縣縣令夏鐵,欺上瞞下…
道統的不作為,才有了黃泉監設立,可黃泉監的各地巡使,又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孔寒安不由想到了白日里那群撅著屁股的磕頭蟲。
離開和略鎮那一晚,儒門、道門、地方豪杰都對孔寒安拋出了橄欖枝,看似可笑…
但也看得出,為政一方的官員們在勾心斗角。
楊家供奉衡山的廟宇修的富貴堂皇,而他們供奉的主神卻心懷鬼胎…
朝堂之上的君王丞相,將神佛傳播信仰的區域進行了劃分,卻視百姓生死于無物,他們想要封神,卻沒想要管人…
當朝太子,其實只用做好他自己,便可以順利的繼承皇位,卻偏偏篩選臣子、暗害皇帝、剪除兄長勢力,甚至敲打丞相…
其實站在任何人的立場與角度,他們都沒有錯。
衙役們怕死,人誰能不怕死?
胥蒙為了胥氏,夏鐵為了自己的官途。
道統諸門,為了他們身后的神,而神為了信仰。
太子想要登基,老皇帝想要江山永固…
即便有那么一些為公心思的孔圣,更多的,也是施展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雖然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但以孔寒安這個穿越者的角度來看,整個大齊,自上而下,所考慮的都是自己。
所以大齊遲早要完,即便鐘馗之事按了下去,也會有其他的導火索出現。
封建王朝,自古皆如是。
孔寒安不是圣人,也沒想過當偉人。
人間對他極為排斥,他只能用雕像承載著分神,下來看一看。
自然也沒別的心思去做什么。
他目前主要問題,依然是要與佛門爭奪地府的正名權。
而更大一些的目標,是要在玉帝那盤棋里,搶到下棋的資格,掠奪更多的好處。
人間之事已與他無瓜,而參與神明間的博弈,他需要幫手…
鐘馗是意外,老皇帝才是孔寒安此行的目標。
沒想到,老皇帝給了他更多的思路與驚喜…
不可否認,老皇帝或許比嬴駟蠶叢知道的更多,想得更多。
他比孔寒安強不知多少…
但那又如何?
孔寒安收人,一直秉承著一個觀念…
我是來招人的,我招來的人要是還不如我,誰來給我做事?
若事事都要我親力親為,都要我來想辦法解決,那這地府官職不是白給了?
資本家孔寒安看著眼前洞開的太子寢殿,邁步而入。
繞過屏風,孔寒安揚聲道。
“陛下,您管家也罵了,兒子也揍了,該跟我去冥界了吧?”
見孔寒安走進來,老皇帝緩緩扭了扭脖子,純當搖頭。
“我還沒來得及打呢…”
老皇帝姜小白并未走多遠,一具老朽腐壞干癟的身軀,事實上也走不了多遠。
一地的腐肉殘骸,看的出老皇帝盡力了…
但這一地狼藉,并沒有床榻上的太子顯眼。
太子屎尿橫流,已徹底暈了過去…
孔寒安看著嫌棄不已。
“你已經給了他一個教訓了,想必他醒后,一定會去您墳頭上跪拜磕頭。”
“您當皇上的,也該知道,不可能事事完美。”
老皇帝深深的“呵”了一聲,這估計是嘆氣吧。
“是啊,這世上哪有事事完美的…”
“寡人知道…朕…我知道…”
“呵…子孫不爭氣,我又能如何…”
“坐在御書房里時,我本一肚子怨氣,還想再教教這不成器的太子…”
“但我這一路走來,從御書房走到了他的寢宮…也想明白了。”
“昔日我忙于征伐天下,沒有過多的給老大教育,老大不成氣候…”
“有了他,我想,我親自帶在身邊,言傳身教,他總該可以吧…”
“結果,倒是我把他管的太緊,壓得太死了…”
“我完美了一輩子,也終歸該留下一些不完美了…”
“但我還有最后一個愿望,希望你能幫我。”
還來?
孔寒安有些無語。
“陛下,總不能是要求我幫你匡扶大齊吧?”
老皇帝再度“呵”了一聲。
“不至于…大齊怎什么樣,我比你更清楚。”
“第三個愿望,是關于他的。”
老皇帝看向孔寒安身后的鐘馗,一臉愧疚。
“這小伙子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逼死的吧?”
“你有什么愿望,說出來,讓冥王滿足你…”
如果說蠶叢和嬴駟是幼年的傳聞,那眼前的姜小白,是真正的伴隨著一代人的記憶,是許多孩童的偶像。
鐘馗顯然不能免俗,兩個偶像在面前,他越發的拘謹。
“不、不用如此。”
但想到機會難得,鐘馗忍不住又小聲說道。
“我要能在地府任職,就可以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鐘馗強調了一句。
“要有正式編制的職位。”
孔寒安忍不住搓了搓臉。
怎么臨時工這種屁事兒,還讓鐘馗這樣的活人知道了。
丟人啊…
誰瞎嚼的舌根!
老皇帝看著孔寒安緩緩道。
“他所說的,便是我最后的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