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有錯么?
禮沒有錯,但升為禮教,就有些矯枉過正了。
而現如今的儒門,則在向教轉變。
儒門沒有超凡么?
才氣的運用,借用官職與國運的施展…
儒生官員,雖然是凡人之軀,但已不是凡人。
若說神佛高高在上,孔圣,又何嘗不是?
他的理想固然遠大,立意也不錯。
但孔寒安不是圣人,他理解不了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感覺。
或者,孔寒安并不認可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孟愈雖然有些束手束腳,之前也對孔寒安算計了一番,但相比孔圣,孔寒安更認可孟愈的行為。
而且,孔圣的謀劃,其實也并不一定能讓人族崛起…
更何況,孔圣如今這般好似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讓孔寒安心里發虛。
他冥冥中有種感覺,孔圣如今站得越高,可能不久之后,就會跌得越狠。
面對孔寒安的問題,孔圣緊皺眉頭。
他察覺出來了,眼前這個侄兒認可他,但又不完全認可他。
與他那個大徒弟孟愈一樣。
“我不需要你,或者人來遵從,禮也好,大齊的朝廷太子也好,都是便于統治的形式,我想你應該明白。”
孔寒安長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也不明白…
按照社會發展的規律,奴隸制社會變為封建社會是必然。
可人民不是兩腳羊,也不是一定要被誰統治…
刑罰和必要的約束是應該的,畢竟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
但禮教發展下去,必然也會造就階級,日后的皇帝和官員,也會和如今的神仙一樣…
圣人,也終歸會被捧為神…
這是他上輩子歷史記載里已經發生的事情。
有階級,就會有壓迫,就會有反抗…
怎么解決,孔寒安說不出來…
即便是他上輩子那位偉人,好似也依然沒有徹底解決階級問題…
更何況這個世界有超凡。
他不是偉人,他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變革…
雖然這話說的很沒志氣,但他孔寒安,確實沒有夢想。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目標,那便是讓冥府不再是一個隨意可欺的存在。
孔寒安揉了揉額角,躬身對孔圣說道。
“我如今已從后土娘娘手里繼承了冥界,在人間處處受制,修為也難有精進,日后,我可能會在冥界閉關,不怎么來人間了。”
“所以人間的事情我不打算插手,也難以插手。”
“我也希望人族好,不過…”
“酆都大帝之稱,暫時不需要,小子淺薄,實力也不濟,稱帝有些過早。”
如果孔寒安覺得時機成熟,需要稱帝,他完全可以自己稱不需要人來敕封。
實力足夠,不論稱呼是什么,他都配得上。
若孔寒安想,這冥界上下,還有誰能阻礙他么?
所以這稱呼,他不在乎。
“陰天子的封號,叔父更大可不必,實在有些折煞小子了…”
孔寒安兩世為人,除了自己的父母,還真沒有給人當兒子的習慣。
哪怕是天的兒子!
在冥界,他只想按造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是代替所謂的天來行事。
但他不至于完全與孔圣撕破臉。
若是道圣之前支持的大皇子有些本事還好,現如今看來,那大皇子不過爾爾,道圣極有可能也是被大皇子氣走的。
那他何必再得罪太子黨?
人間急于給自己找個統治者,那是人間的事情…
孔寒安已無意于人間事。
孔寒安做好了舉世皆敵的準備,但不代表他真的見人就要得罪。
話里的意思很明白,有需要他的地方,他酌情去做,但好處他不收,受不起,若他不去做,也別怪他。
孔圣眉頭越緊,好似有些不解于孔寒安的拒絕。
“若是修行相關的問題,我無法為你解答,老師如今在泰山上隱居,你可以去找他,讓孟愈帶你去吧…”
這世間能被孔圣稱為老師的,也只有道圣一人。
想到道圣,孔寒安心底不免又有些心疼那位老者。
他扶持的大皇子把他氣走,反而是政敵孔圣更關心他的下落。
孔圣又說道。
“你泰山之行回來后,抽空進一趟皇宮,讓先帝魂歸冥界,使他安息。”
“這是你分內之事,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孔寒安搖了搖頭。
這確實無所謂,他也想見一見那位傳奇皇帝。
“我現在便去吧。”
孔圣臉色有些古怪。
“現在…恐怕不方便,你先去一趟泰山,見一見老師吧。”
“這段時間,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你年紀輕輕執掌一界,不免心高氣傲,但人終歸需要低頭,不然以太子那性子,將你打為邪神,恐怕有些不妙。”
孔寒安聽得出來,這是孔圣作為長輩的教誨,而不是威脅。
其間滿滿的關心…
不得不說,拋開其他而言,孔圣作為叔父其實是合格的。
君子和而不同。
雖然孔圣對基層百姓的冷漠讓孔寒安心寒,無法讓孔寒安認可,可孔圣行事也算堂堂正正。
這真是一個讓孔寒安感覺十分復雜的人啊。
不過…
不是孔寒安瞧不起誰…
有本事,就讓那太子將他打為邪神試試看!
冥界畢竟是亡者的歸宿,這世間上的人,不畏死者,又能有多少?
孔寒安笑了笑,謝過叔父,拜別丞相…
出了書房,他不自覺的揉了揉腰。
隨著他對冥界的掌控越深,人間界對他的排斥就越重。
現如今,他倒反而像普通人…
這一夜折騰,天已泛白,他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坐著,但竟然有些腰疼,也有些犯困。
搖了搖頭,孔寒安喚醒了牛車上打盹的孟愈。
“孟老哥,還要勞煩你帶我去一趟泰山…”
孟愈揉了揉眼睛,打開了車門。
“老弟和老師聊完了?”
孔寒安一邊登車,一邊點頭道。
“大體是聊完了,我與叔父,和而不同吧。”
孟愈嘿然,不予評價,反而問道。
“你覺得我們千機城應該怎么選呢?”
孔寒安瞥了他一眼,關上了門。
要么說孟老哥焉壞了呢。
自己明顯有了答案,哪還需要他來開口。
車輪滾滾,伴著清晨的微光,駛出了這個孔寒安沒來得及看一眼的京城。
行駛途中,孔寒安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孟老哥,你與叔父,都是神明轉世么?”
這個問題,他早想問,只是他不好問孔圣罷了。
道圣修為通天徹地,漫天神佛都在猜測他的前世,這便不提了。
儒門的孔圣,與被孔圣認為是亞圣的孟愈,難道前世也是某位神?
如果他們生前是神,為何落入凡間,又要與神為敵?
這不是很矛盾么…
孟愈灑脫的聲音自車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