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平心雖然一直在竭力否認自己與后土之間的關系。
但看得出來，她對神仙以及天界十分熟悉。
好在這姑娘真就說一不二，說不干涉冥界的事宜，就真的沒有干涉。
平日里，她多是調節各族矛盾，再就是和孟婉孟庸一起熬湯，給即將轉世的魂魄消除記憶和此生業障。
甚至她還配合著地府轉生收費的政策，也掛起了付費服務。
位于櫟陽城與輪回臺之間，被孔寒安命名為奈何橋的橋邊，時常見到許多徘徊迷茫的亡靈。
付費，飲下一碗忘憂湯，然后忘記了自己喝過了的事實，又付費再飲一碗。
這姑娘雖然清純剔透，但更多與顧老爺類似，屬于那種經歷過許多事情，仍然保持自身的清澈，和天魂毛頭小子不可同日而語。
劉勝都偶爾找孔寒安抱怨，說孟婆搶了她生意，到了輪回臺轉世的亡靈幾乎都被孟婆誆干凈了。
以后有機會，要找孟婆平心問問天界相關的事情。
打定主意，孔寒安看向了馬元帥。
他已得孔寒安許可，從劉勝那里學會了如何操縱輪回臺。
其實輪回臺的操縱并不復雜，其核心就是少司命的半月輪，。
少司命本身就是孩童之神，只用以法力催動半月輪，便能隱隱產生感知，法力越強越多，便能越精準。
在清楚原理之后，馬元帥催動了半月輪。
不得不說，馬王爺不愧剛直之人，他說是僅剩不多的神力，那便是所剩不多了。
在他神力運轉之下，馬王爺的外貌開始迅速衰老，身上的氣息，也開始急速變弱。
弱到孔寒安無需豎眼，便能看到馬王爺的壽命。
雖然孔寒安已經終結了好幾個神明的性命，也在方才送了衡山往生，但他真的頭一次見到一個正經的神仙的轉世過程。
畢竟那些被他砍死的，多半是直接被天罰劍奪了造化，而衡山，也是道圣親手操辦。
唯獨馬王爺，堂堂正正的很，便就這般讓孔寒安看透了虛實。
馬王爺的壽命，居然也是負數！
平心適時為孔寒安講解起來。
“道門的修士，修身養性也好，鍛煉己身也罷，其本質上，還是在與天爭命…人如此，神仙亦如此。”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許多神明本該死了，但他們依托于自己掌握的道與凡人的信仰，便得以不死。”
“可信仰不是那么好承擔的，接受了香火，便要承擔相應的義務，若沒有，很有可能被信仰反噬，所以神也需要轉世，重塑己身。”
“譬如財神，他也算是轉世最快的神明之一了。”
“而后土娘娘求證的彼岸境界，便是徹底斷絕這般關系…”
孔寒安嘆了口氣。
平心姑娘你可真實誠，這也能說。
說白了，大神們求的彼岸，就是白嫖香火唄。
但他也知道，平心這是在提醒他。
東岳大帝身后那座神像可是屬于他的，未來他登臨神位之時，其間香火只怕積累了也不少。
作為神，有人相求，便要顯靈，累都要累死。
可如果不與回應，那便是慢性死亡。
但孔寒安也有些好奇，他上輩子那些神話中的神仙們，都登臨了彼岸么？
哦，忘了，他上輩子的世界只有人造的傳說，沒有真正的神。
平心這邊講解著，那邊，馬王爺已完成了定位，他自身也不復之前的高大雄壯，顯得老邁不堪，身上的盔甲因為他身體衰老的收縮，也幾乎都掉在了地上。
小婉小心翼翼的給他遞上了一碗忘憂湯。
“神君，您請。”
馬元帥顫顫巍巍的接過了茶碗，對孔寒安開口道。
“府君，多謝這般照顧，我去之后，將我尸身埋在羅酆山上，可為神山添仙氣，我轉世之后若不長眼，也可以我尸身頂上一次災。”
傳說中，馬王爺為亡母三鬧地府，酆都大帝一直避而不見，前兩次都是馬王爺自己退了，第三次，是被玉帝詔上了天界，封為護法元帥。
想來，這便是一次？
孔寒安笑著搖了搖頭。
“你的意見我會聽，但日后不一定會發展到那個地步。”
馬元帥點了點頭。
“我的神槍鎧甲，經過我多年煉化，已為當世絕一品，便贈與府君了，若我轉世之后鬧得太厲害，也可以用這些外物消災。”
鎧甲雖可以防身，但溫元帥的戰利品還在壓倉底呢。
而且這槍我也不會耍呀。
孔寒安眨了眨眼，正要開口，馬元帥便說道。
“溫穹身上的鎧甲，只是金甲神的鎧甲，并不算什么稀奇，比我這套差遠了，您以后顯露法相，這套可以合身。”
這話倒是…
之前孔寒安那套書生長衫已經在天地法相之時被脹爛了，若不是馬元帥神力替他遮掩，他只怕是在東海和冥界光落落的跑了幾趟。
馬元帥像極了一個正常的老人，又開始絮絮叨叨。
“我知您那把天罰劍的神奇，但您展現天地法相，三頭六臂，總不能都是赤手空拳。”
“生死簿可占一手，玉印可占一手，劍可占一手，這轉生的半月輪可占一手。”
“剩下還有兩只手空著，正好用槍，等你上了天界，可以找關二學一手槍法。”
孔寒安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小馬比老關老趙要慷慨的多。
見孔寒安應承，蒼老的馬元帥將茶盞緩緩的遞道了嘴邊。
頓了頓，他又開口道。
“唉，快死了，差點忘了重要的事情…”
“關二托我給你帶句話。”
“他已知道溫穹的背叛，也知道溫穹被你手刃了…”
“溫穹，很喜歡挑撥離間，他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要信！”
言罷，馬元帥低下頭，飲下了忘憂湯。
孔寒安眨了眨眼…
溫穹死前，確實有離間孔寒安與東岳大帝的言論。
馬元帥不說還好，這刻意解釋，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畢竟…馬元帥可是亦步亦趨的，給他當了好一陣子的保鏢。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很難拔除…
孔寒安知道，要徹底解開這些疑惑，只能去找那位老人問問了。
蒼老不堪的馬元帥已經氣絕，月半輪與暗淡了很多的冥月交相呼應，光芒照射在他的尸身之上。
馬元帥的神魂離體，豎眼緊閉，雙目渾噩，流光劃過，消失在冥界的天地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