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將此二人斬殺,諸位還有異議么?”
花清影冷聲一笑,笑容中帶著凜冽的殺氣。而在不遠的地方,高聳入云的神將弈又一次睜開了眼睛,俯視著地上的一切修行者,像是在看一群自尋死路的渺小獵物。
神朝律例,遇有魔門組織生事者,偵緝司有生殺之權,無須報與刑部,可以先斬后奏。
而對這場混亂,有魔門參與其中,梁晉是早有所料的。
和瑤池明月蓮心以及尹荷花打過幾回交道以后,他已然知道了修行者的尿性。這些修行者早已被魔門滲透成了篩子,甚至連偵緝司中也有魔門中人,如今長安城發生這么大的亂子,其中若是沒有魔門中人摻和,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魔門中人,必定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動作。因此明月蓮心才能提前知道情報,到永定坊稷下學宮王府外候著自己。
而花總捕,身為偵緝司之總捕,想必也有她的消息渠道,知道魔門的一些小動作,也不足為奇。
二人之前在燭龍陣旗里面交流時,說話間,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已然領會了對方的意思,然后就形成了現在的默契——
辦案,自然是要辦案的,但偵破案件之外,發現關于魔門的線索,也是重中之重。
這件事被花總捕交給了梁晉,梁晉身懷山海繪卷,自然不負所望,成功把魔門中人給揪了出來。
有了魔門中人參與,這起案子,這場混亂,性質就完全變了。
牧神軍在后,形勢已完全脫離了修行者們的掌控。
“唉…”
平道宗搖首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明飛云還是那句話:“花總捕,得饒人處且饒人。”但如今說話甕聲甕氣,早沒了之前的淡定與傲然。
他現在已不是在請求花總捕放過兇手了,而是求花總捕高抬貴手,對養山村這幾日之亂,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魔門生事,不是說笑的。對于朝廷來說,其他一切都好說,哪怕在中州之外,修行者騎在朝廷官員脖子上面,那都是能夠容忍的事情,唯獨不能容忍的,就是有魔門參與其中,把亂子鬧到長安城來。
千百年來為維持朝廷穩定大局,對于魔門之事,早有律例,到這種時候,哪怕牧神軍出手,修行者包括三大修行圣地和到道宗,都不能說什么。
這是底線。
那張開了眼睛的神將弈,就是明證。
“今日之事,已不是獨獨你我說了算了。朝廷需要一個交代,牧神軍和我偵緝司,都需要一個交代。”
花總捕聲音冷冽,說道,“我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把那秦州白家的兇手所說的瀚州高家高老毛、天島八云家八云半藏的人頭割下來,帶到這里,并給我一個理由,修行者聚集長安城的理由,好讓我去跟朝廷交差;第二,你們被牧神軍殲滅于此,以魔門之名,懸頭于長安城上,給天下一個交代。”
藏法閣李閣首道:“或許還可以通融。花總捕,求請道宗大人和姜皇叔進宮,與圣上分說。修行者絕無勾結魔門作亂之意,這事能說得明白!”
花總捕卻沒有與李閣首說話,轉而問平退思道:“平道宗,能說得明白么?”
平退思再次搖首嘆氣。
花總捕道:“至于姜皇叔,他是稷下學宮的人,不是你們這些修行者的人,這樣的亂子,他不會幫你們站出來說話的。”
劍宮岳掌門咬牙道:“平道宗,你是道宗大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平退思卻轉身離去,離去前撂下一句:“我與你們說的話,你們總是不聽。我這道宗,算不得個稱職的道宗。如今這忙,我也幫不上了。你們好自為之。”
眾修行者絕望不已,岳掌門急怒道:“你若就此離去,今日事過,我等絕不推你再做道宗!”
平退思腳下一頓,但還是繼續邁開腳步,遠遠走了。周遭修行者紛紛讓路,但看向這位道宗的眼神,已不復之前的敬畏,變成了厭惡與仇恨。
梁晉看得明白,這場紛亂,紛亂得不僅僅是這養山村內外,還有其他地方。平退思曾就此事勸阻過三大圣地,乃至來到長安城的其他修行者,但卻以失敗告終。
事到如今,這位道宗大人在修行者中沒落個好,在偵緝司和朝廷這邊,想必也是令人失望的。畢竟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是隱瞞了實情,沒有如實相告的。
這點看偵緝司眾人乃至花總捕看向平退思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夾縫之中,總要左右為難,身居高位,必受其位所累。既有榮耀,便有責任。這是逃不掉的事。
梁晉心中暗嘆,卻知道自己不能站在平退思這個道宗大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便不再去關注他。
這個強大的老者臨走時的背影變成了一個普通而佝僂的滄桑老者,而他一走,眾修行者就失去了最后的庇護。三大圣地和天下各宗來到長安的話事人聚集一處,商討爭吵,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到夜已中天,大雨瓢潑而下,才終于確定了主意——
他們接受第一個選擇。
接下來就不是偵緝司眾人需要親自做的事了。他們要做的,只是繼續在養山村外的亂子現場站崗,請牧神軍的神將弈繼續睜眼張弓搭箭,鎖定著在場的一切修行者,除了被喚出去辦事的人外,其他修行者,一律不準離開。
這對于所有的修行者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一夜過去,如同當年上學作文里總寫的一句話所說,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天空隨之放晴,冷風吹來,吹散了陰云,把路旁的樹吹得“沙沙”作響,葉子落了一大片。
在這瑟瑟秋風中,一行人快步而來,當先兩人,手里各提著一個頭顱。他們陰沉著臉,一個個如考喪妣,徑直走到了養山村外。
“是瀚州高家和天島八云家的人,當先的兩個,是瀚州高家和八云家的家主,他們竟然親自動手了!”
樓光正對各家資料都掌握得詳實,如今再梁晉耳邊說起了來人的身份。梁晉這才知道,他們為什么如考喪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