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夢州升騰的水霧,照進龍符城,龍符城的結界禁制被關閉,一共八個大門,同時在清晨第一聲鐘響后打開。
不少的客商涌出城門,帶著滿意的貨物或者塞滿包袱的金銀離開這個寶地。
寬闊的護城河大橋上擠滿了出城的人。
在西城外荷塘邊,整整齊齊種著一排柳樹,聽說這柳樹是城里蕭家四房的那位少爺安排人種上的。
一身黑衣的少年,掀開蓋在臉上的斗笠,從馬肚子下爬了起來。
甩了甩斗笠上的露珠,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長發,又將它戴在了頭上,這可是一兩銀子從一個西妖州客商手里買的。
在這野外睡了一晚,露水將身上都打濕了,他卻舍不得運功烘干。
太傷衣服。
這衣服才穿了四年,愛惜點,還能再堅持堅持。
至于他自己嘛,這點濕氣算不得什么。
不入城過夜,那便是又節約了一大筆錢,少年咧嘴一笑,嘴上的傷疤有些猙獰。
他放下紗障,怕驚嚇到客人。
不然他才舍不得買頂帽子呢。
今天要開一單,最好是遠的那種。
“算了算了,別做夢了,隨便來什么買賣都行…”
從懷里掏出塊潤噠噠的餅子,他聞了聞,有些酸了,咬了一口。
“還能吃…”
身旁的老馬打了個響鼻,親昵的在他胳膊上蹭了蹭,他連忙笑道:
“哈哈,老黑昨天干的不錯…”
拍了拍身旁有些干瘦的老馬的脖子,叼著那已經發酸的餅子,他摸出個葫蘆切開的瓢,又抓了數把黃豆和幾株自己采的靈藥,外加昨夜荷塘邊摸到的幾個野鴨蛋。
全部弄在一起,放在了葫蘆瓢里,拿到馬面前。
老馬又蹭了蹭他,才低下頭吃起來。
這是老爹傳給他的馬,算起來,算是他叔叔輩。
老黑已經救了他幾次了,吃點這些東西算什么?等來錢后再去搞點所謂的精糧。
對了,就是西妖州客商喂給駝子那種糧食。
“這人有毛病,給馬吃這么好,自己吃塊餅…”
路過的商隊里有人看到他,騎在馬上對著他指指點點,低聲和伙伴指著他說道。
少年回過頭,看向對方,嘴上猙獰的刀疤把對方嚇了個激靈,剛才笑嘻嘻的臉上瞬間沒有了笑容。
“客官!雇人嗎?云夢州我熟得很!”
少年趕忙放下餅,將臉擋了起來,低著腰攔下了商隊,語氣恭敬異常。
對方本來還嚇了一跳,以為惹到個怪脾氣的修士,沒想到這人竟然低三下氣找了過來。
嚇老子一跳…
“不要不要…云夢州我也熟得很…”
“客官,我啥都能干,價格公道的很!”
“說了不要!走開。”
“…客官慢走!一路順風啊!”
少年搓了搓手,出師不利,不過早就習慣了。
回到老黑身邊,發現已經吃完了。
他收起地上的葫蘆瓢,用手擦了擦馬嘴,也不管馬兒聽不聽得懂,自言自語的說道:
“老黑,我們去城里轉轉,沒準能遇到個人生地不熟的…”
“東城的軍道才不收車馬的錢,我去繞一哈…老黑你慢一點跑!記住啦!”
直到那黑馬點了點頭。
少年才翻身上馬,騎著老馬開始在城外飛奔。
老馬快的有些過分,在道路上仿若一道黑色旋風,蹄聲密集如雨點。
也不知道他所謂慢點,是不是少年嘴里的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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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錢青石他們幾人聚集在別院大廳里,等待著蕭時也,這位闊少爺回到了自家的地盤,一大早就被叫去了城中的蕭家大房府上。
“回來了回來了…”
青葉從外面跑了進來,對著所有人說道。
果然片刻后,蕭時也焉噠噠的走進了大廳。
看到眾人在等他,揉了揉臉強行提起笑容。
“都在呢!”
“那走吧,我們出去逛逛西市!”
說完轉身就要走出去,被錢青石叫住:
“他們不去了!”
回過頭有些驚訝的看著眾人,蕭時也挑眉道:
“干嘛不去?今天十五,西市今天可熱鬧的很。”
“我要去看看老何!”周麟站了起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沒事一起去唄!”蕭時也接話道,他早上就接到何道人已經醒了的消息,若是要去,去了再去西市也無所謂。
“我們要先去城里看看宅子和鋪子…”
王員外站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昨天與夫人商量了一下,還是趕緊置業的好,可不能坐吃山空。
“也不慌這一天啊,讓管家給你尋便是,你自己去干啥?”
說完蕭時也就召喚外面的管家進來,要給他安排一下工作。
半盞茶后…
“艸…”
看著周麟和王員外夫婦告辭,蕭時也終于忍不住了。
扯下腰上新別的蕭家牌子就要砸。
“喂喂喂…干嘛呢?”
猛地按住他的肩膀,錢青石一下制止了這個暴躁的家伙。
“受氣了?”
一邊說一邊給弟弟妹妹打眼色,讓他們先出去。
“艸一大早就把老子拖過去罵了一頓,好像是老子把老祖帶到霧江城去的一樣。”
“…”
摸了摸鼻子,錢青石有些尷尬,原來是這么回事,不過還真是蕭時也把他們家老祖弄過去的。
而且自己還是主謀…
“艸,好像真是我把老祖吸引過去的!”
蕭時也同時反映了過來,不過他還是不忿的說道:
“那他一個平輩也不能罵兒子似的罵我啊,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我就艸了!大房都特么有病!”
這會兒終于知道真實原因了,原來是被大房同輩的人給罵了,然后還在所有人面前丟了面子。
現在回來還要給大家賠笑臉,終于爆發了。
“沒事沒事!老子今天有時間,陪你逛個夠…”
正好要去觸發任務的錢青石,巴不得有這么個地頭蛇帶路。
“靠,老子不想去!”
蕭時也還鬧起了情緒,不過錢青石可不會慣著他,不去就算了。
“那行吧,我就自己出去逛了,你一個人在家里慢慢生氣…晚上再見,中午不用準備伙食!”
說完就往外走,弟弟妹妹早就等急了。
但看到蕭時也沒跟上,有些好奇,詢問道怎么回事。
卻聽錢青石說道:
“我們出不了這個門,他就會屁顛顛跑上來。”
“是嗎?”
青青和青葉面面相覷,不過最終選擇了相信大哥。
三兄妹走到門口,突然后面腳步聲響起。
“錢摳門,你這個沒義氣的狗東西!想吃獨食?”
三人沒回頭,眼神交流了一下,看來果然還是大哥了解蕭大哥。
于是幾人坐上蕭時也的馬車,緩緩的往西市而去。
坐在馬車上,蕭時也還是有些氣不過,悶悶不樂,時而低聲嘟囔,時而壓壓切齒,時而用力錘著面前的茶幾發泄著。
錢青石看著他活像個神經病。
將目光探出車窗,看到街道上人流如織,馬車卻在寬闊的青石板道路上緩慢而有序的行駛著,不禁感慨,果然是云夢州第一城。
誰能想到這街道能寬成這樣,昨天夜里沒注意,今天白天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已經有“八車道”這種城市規劃了。
路面平整的像是用機械化的工具做出來的,錢青石估計應該是專門的修士干的。
道路兩側的商鋪琳瑯滿目,許多穿著炎州西妖州那邊的特色服飾的客商,在這里異常的多。
錢青石暗道,這個人流量,用這個年代的登記手段,不知道要安排多少個窗口來做登記,不然恐怕要在城門口堵成什么樣子。
路上錢青葉和錢青青,不斷的發出贊嘆的聲音,顯然好多東西在以前是沒見過的。
就連看到西妖州客商的駝子,他們都要贊嘆一下。
終于把蕭時也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他湊了上去,在窗口邊給兩人講解。
“這個叫駝子…”
“這個叫香料…”
“這個叫…算了,就是個人毛比較多罷了…”
“…”
錢青石偷偷的掏出絹帛,看著上面四個名字,暗道:
“到底是誰會跑這里來呢…”
又走了一會兒,終于來到了所謂的西市,一個牌坊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少見的草書。
“西市”
看著里面人來人往,一行人決定下來步行,順便好好逛一逛這集市。
就在這時,剛下馬車的他們,突然聽到有人在后面喊:
“蕭時也,剛剛挨了罵還有臉出來?”
幾人回頭,看到一群人簇擁下,一個紅衣少年走了上來。
一手端著一個紫砂壺,一手握著一柄折扇。
“大房的親戚…”
蕭時也低著頭說了一聲,然后大步走了過去,站在那群人面前,黑著臉拱手與那少年冷聲說道:
“見過表哥。”
“哼…剛才的事不服氣?”
折扇敲在蕭時也頭頂,壓得他不能抬頭。
不知道這“表哥”到底什么來頭,錢青石皺眉。
面對蕭時也這么個脾氣,都能壓得住,讓他低頭躬腰,看來大房與四房恐怕很有些故事。
只是他卻不好插手,但看那紅衣小子嘴臉確實惡心。
一個表親為什么能這么屌?
誰知道呢?
“…”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竄出個黑影,錢青石嚇了一跳。
對方看嚇著他了,連連道歉。
錢青石定睛一看。
一名黑衣斗笠遮面的少年,牽著馬低頭哈腰,給他鞠躬。
“算了算了,我沒那么嬌貴…”
“客官是劍州口音呀…”
“怎么?”錢青石退后兩步,有些納悶,這人神神秘秘的裝扮,讓他有些心生警覺。
“我觀客官臉色,似乎遇到什么難事了”
一股風吹來,掀開那人斗笠輕紗一角,錢青石看的真切,原來是一個嘴上有刀疤的少年郎。
“…我什么都能做,價格公道!”
對方瞥了一眼身后,湊到錢青石身邊,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了搓。
錢青石皺了皺眉。
“什么鬼?”
這時,他看到紅衣少年又敲了敲蕭時也的頭,眼神移回身前,試對黑衣人問道:
“什么都能做?”
對方那黑衣人明顯聲音是個少年,樂顛顛的回道:
“那是那是,只要大爺能給的出錢,我便什么都能做!”
“你是什么人?”
錢青石聽著個人口音,混雜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地方音,聽到他是劍州口音,馬上就變成劍州的口音和他說話。
“客官叫我阿皓就行,我…是個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