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帶著組織下地獄,余者,都無所謂。
為此,星野拓哉將不擇手段。
直至身隕或是與組織一同泯滅。
星野拓哉握著折疊刀,悄無聲息地藏到了半開的臥室門后面。
“美惠子,你們在這里——”
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于怎樣危險的境地的法務課長,無知無覺地握住了木門的把手,走進了死亡的命運。
“噗——”銳利的刀身輕而易舉地刺破了人類柔軟的皮肉,撕裂了嬌嫩的臟腑。
猩紅的鮮血爭先恐后地洶涌而出,染紅了刀身,浸透了男子傷口附近的襯衣。
早有準備的星野拓哉,敏捷地躲開了噴濺的鮮血。
我不是正義。
“你…”你是誰?
星野拓哉看著素未謀面的男子,因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面龐,他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也許不一定是仇恨把我扭曲,星野拓哉這樣想著,他神情淡淡地在將鮮血淋漓的刀刃的腰腹間抽出。
“赫、赫赫…”
陡然遭此劫難的年輕男子痛苦地嗚咽著嘶鳴,他掙扎著試圖想要從搶奪星野拓哉的手里折疊刀。
星野拓哉輕而易舉地躲開了將死者徒勞無功的掙扎與反抗,他重重地重新將利刃再度捅了進去。
法務課長的瞳孔微微潰散,他的雙手因為試圖阻止利刃地刺入而滲出了鮮血。
星野拓哉淺淺地吁了一口氣,他確定了…
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會因為今天沒有幫助阿婆找回丟失的錢包,而沮喪的菜鳥警官了。
星野拓哉沒有辦法否認,在觸摸黑暗之前,他從來不曾意識到的事情…
從前在他看來十惡不赦的舉動,由如今的他一一觸犯,然而此時…
他竟毫無愧疚,也不曾恐懼。
星野拓哉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如他所愿的松開了握住刀柄的手。
然而…
已經失血過多的他面色慘白,縱使年輕的課長顫抖著手試圖將刀刃拔出來一些,卻再也挽救不住從他體內瘋狂流逝的生機。
急促而漸漸消失的呼吸聲,絕望地倒地,無力垂落的雙手,悲泣地哀鳴…
憎恨而困惑地凝視,不停地外涌的殷紅鮮血,漸漸失去了生理活性的身體,逐漸泯滅了的生息…
屋子里靜悄悄的,窗外卻喧囂,車廂上鑲嵌著巨大喇叭和亮度失真地大屏幕隨著宣講車游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間,為即將舉辦的沖野洋子演唱會造勢宣傳。
秒針滴滴答答的走過,如同流淌不止的鮮血無法挽留又轉瞬成空。
星野拓哉站在瀕死的男人身旁,他沉靜地注視著男人的死亡,將一切生命的掙扎與絕望盡收眼底。
他的眸色清澈,沉郁卻又剔透。
星野拓哉驚訝于自己的冷漠與平淡,在遇見了橘涼介之后,他在巨大而又無聲的喧囂中,于無盡的空白中回望見了破碎模糊的過往。
明明也沒有過去多久,但是此時的星野拓哉想起來往事卻總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樣的久遠又朦朧。
曾經的歡笑與誠摯,熱枕與堅毅,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宣誓。
少年人朝氣蓬勃的笑容,疲憊堅守,汗水堅毅與悲憫。
一切的一切此時看來都讓人不由得覺得恍然,那個曾經誓要將正義視作即使要付出生命,也要在所不惜地踐行守護的自己........
星野拓哉沒有在意氣若游絲者竭盡全力嗚咽于咽喉中發出的破碎的悲鳴聲,他只是怔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恍惚。
修長的十根手指指端都被涂上了透明狀的膠水,用來掩蓋指紋,指尖呈現出一種失真的模糊感。
當年那個被橘前輩交口稱贊的栗原蒼介.......到底是怎么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能夠輕而易舉地掠奪無辜者的生命,卻毫無波瀾的模樣?
星野拓哉凝視著至死也在死死盯著他的年輕課長,他突然有種忽如其來的了悟。
也許我——生來罪惡。
星野拓哉過往里所有的堅持和立場,不過只是因為他碰巧站在那里而已——碰巧誕生在了光明之中。
誕生于光明之中的魔鬼生來就背負著長輩與親友們以愛與陪伴,忠誠和責任鑄就而成的枷鎖。
久而久之,連魔鬼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生而光亮,心懷熱枕帶著年少的勇氣與赤誠想要去守護這片安然而美好的天地。
然而,然而。
星野拓哉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維,他手下但是動作卻不慢,星野拓哉動作熟練地從開始變得冰冷的尸體上抽出了沾滿血污的折疊刀。
即使星野拓哉過去曾經真心實意地想要為父母長輩所希望,自己也不抵觸的責任竭盡全力.....
但是星野拓哉在“死去”之后,卻猝然發現他同樣不厭惡另一個世界。
星野拓哉在被曾經所深惡痛絕的黑暗與罪惡淹沒之后,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比起非黑即白的正義......
反而是這種隨心所欲的邪惡,能讓他更加如魚得水般的自由與舒適。
星野拓哉閑庭信步般地提著還在順著刀尖滴血地彈簧刀,走進了主臥里配套的衛生間里。
“嘩——”
隨著水龍頭被星野拓哉擰開,白花花的水柱一瀉而出,星野拓哉小心的清洗著折疊刀上的污漬。
嘩啦啦......
宣泄而下的水流清澈而微涼,星野拓哉無意間對上了鏡子里自己那雙漠然而冷淡的雙眼。
星野拓哉不記得自己上次照鏡子是什么時候,他怔愣地看著鏡子里神情冷然的男人只覺得格外的陌生與荒誕。
這是——我啊。
星野拓哉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驀然一笑,鏡子里年輕的男人也露出同樣殘忍而薄涼的微笑。
與其說,此時的星野拓哉,是殞身于絕望和仇恨當中的正義警官被深淵吞噬,為絕望所染黑。
倒不如說是——
他只是在絕望和仇恨的指引之下,被打開了以親情和過往禁錮著黑暗本性的枷鎖罷了。
只不過…
星野拓哉隨手拽過了一條毛巾,將匕首擦盡重新收好。
他冷漠地從尸體身上摸出來了琴酒想要的東西。
既然他曾經與正義為伍,那他永遠…不會于黑暗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