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郎將聞言,都圍了過來。
韓信也不含糊,掏出匕首,就在濕地上畫了幾道簡單的地圖。
“這四面都是山,邛人部落再往西北,就是巴蜀二郡。而西面這一帶,都是未經開發的蠻荒之地,任囂占據的領地不會超過環山地帶,否則有了阻礙他便不能及時得到消息。”
“要我看,其實他一直都在這一帶,只是退避到了下游,等著你們過去。我想雖然你們作為中軍,可是十萬人的大軍,絕不會輕易就被沖散。這說明其實對方一開始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擊殺你們,他要的就是讓你們潰散,四散分裂。或許,他早就設計出了一種新的戰術。”
其他將領見狀起哄。
“你一個旗令賣弄什么,少拿這些三腳貓的功夫糊弄人了。”
一個虎背熊腰的身影忽的出現在潰敗散軍中,“讓他說下去。”
眾人定睛一看,沒想到來人居然是負傷在身的武成侯。
趙子易勸道,“武成侯負傷,還請回房內安心養傷才是。”
“我堂堂武成侯,敗于叛將之手,有什么臉面養傷。”說罷,王離指著韓信,“你方才要說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戰術?”
王離雖然負傷了,但還是威風堂堂,紅袍在后飄揚。
“游擊——”
“這是一種什么戰術?”
“大秦兵甲百萬,人數極多,光是精銳部隊就有三十萬。叛將任囂深知這一點,所以他要避其鋒芒。此番太尉帶鐵甲精銳三十萬,但是如此眾的人口,卻在這山環水繞、崎嶇的地勢面前威力減半。”
“而任囂就是看中這點,要想最大程度的發揮地形優勢,他就得采用小股部隊穿插迂回的戰術,讓他們埋伏在林地里,在暗處放箭,四面設伏,達到明明手下只有一千人,但是營造出萬人營的場面,以嚇退敵軍。”
一都尉聽了韓信的話,自然火冒三丈!
“好你個韓信,你居然說我們被任囂的把戲騙了,這才潰敗至此。你以為我我們王氏軍的爺們都是孬種么!”
王離一個眼神殺過去,那都尉便退了下去。
“你叫韓信。”
“是的。”
“此戰,我只是暫退,我可沒有打算就此留在臨邛。”
“依屬下之見,君侯您還是留在這臨邛吧。”
“我是陛下親封的右將軍,若是如此留在這城中,我無顏回咸陽面見皇帝陛下。”
“韓信以為,因為只要您選擇留在這里,任囂一定會派大軍過來回占臨邛。”
眾人都很驚訝。
趙子易不敢相信,“這怎么可能!臨邛到靈渠足足有五十里路的路程,他怎么可能回駐臨邛?”
王離這個時候負傷了,他已經不相信身邊這些都尉了,就是聽了他們的話,這才讓自己潰敗至此。
王離清楚的記得,三天前,他接到李信的命令,讓他們緊緊跟在后面,當時李信已經知道章邯帶兵左突了。但是趙子易等人力勸,都是因為李信指揮不力,如今他們要是繼續聽李信的指揮,那他將要被死在這里。
王離猛地一閉眼睛,但是現在,李信已經渡過了靈渠。他必須要回救大軍,否則太尉就會戰死,隴西那些勛貴不會放過他的。
“說下去。”
“一個敢要造反稱王的人,他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個敢于面對三十萬大軍討伐,卻從容不迫撤退的人,他一定有著周密的計劃。臨邛是他打造的堅固堡壘,他放棄這座城,并不是因為他害怕,恰恰相反,那是因為他知道一旦秦軍來臨,臨邛這座城池必定被攻下,他只是放棄了一座注定會被攻下的城池。”
“但是他卻十分心愛臨邛,想著一定要把臨邛拿回來的。看似輕易舍棄,實際上是他不想讓臨邛經歷過多的損毀。而當他重新拿回臨邛的那一天,不一定是他驅退眾將,擊退大軍的日子,而是大軍潰散,人心惶惶之際。這個時候,他會率領他的大部隊回到臨邛。”
“他回到臨邛做什么?難不成他想著…”趙子易忽的恍然大悟,“他想要夾擊大軍,讓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王離聽了,心頭忽的劇烈的抖動,他在原地抽搐了一下,眾將士紛紛前去扶住。
“君侯,您回去歇息吧,這里有我們就行了。”
“不行,若是果真按照韓信所說,大軍打回來怎么辦?”
“倒也未必。我方才聽說,眾將士都回撤了三天三夜,這才趕回臨邛。如果我是那任囂,我一定一面派人在靈渠誘戰,一面派人回擊臨邛。但是三天的時間過去了,任囂的主力軍還是沒有過來。這說明任囂的計劃一定某個環節出了什么錯漏。”
趙子易卻道,“空口無憑,你有什么證據。”
就在趙子易說著時,外面忽的來人報:“報——報右將軍——”
王離強做淡定,“什么事?”
“右將軍,南詔王帶兵殺回來了。”
眾人聞言,千斤重的石頭猛地砸了一下心頭,他們都呆呆地望著韓信。
王離強行撐住,“帶了多少人馬”
“看樣子有八萬多,已經從四面圍過來了。”
“四面?”
“是的。”
韓信聽了大喜,這不就印證了他的想法嗎,他們確實是小股部隊作戰,如今才匯聚在一起。
“馬上召集人馬,城頭集合。準備好弩箭弩機。”
“唯!”
眾將這就帶兵要上城墻,王離看了眼韓信,“你跟我來。”
韓信跟著王離上了城頭,王離問道,“你方才說有人破壞了任囂的計劃,具體是何種情形?”
“有輿圖嗎?”
任囂看了眼身后的屬官,他們立刻就把輿圖在韓信面前展開。在小小的城樓里,韓信指著靈渠的下游道,“就是這里。一定是有人拼死堵住這里,否則任囂的大軍不會這么遲緩的開拔過來,而且要我看,這些人都是受過傷的。”
趙子易剛好勘察敵情回來,“右將軍,那些士兵確實是苦戰之后殺回來的,看模樣很是狼狽。”
王離聽了,大手一揮,“傳我軍令,所有人馬,出城殺敵!”
說完這話,王離又倒下了。
王離倒下,還有趙子易。趙子易一心等待這個機會,上天對他還是不薄。五萬糧草步兵,三萬多殘軍,在他的帶領下,硬生生把被李亞夫追擊到無處可走的任囂給圍住。
歷史上對于這一戰的記錄十分詳細,因為這是秦國后二十年里崛起的諸多名將群英匯聚的一戰。
新的冠軍侯韓信就是在這一戰中,開始揚名,而其他年輕的將軍們,馮敬、李亞夫、趙子易、蒙秋,他們和大秦帝國的黃金時代一同登上歷史舞臺。
這其中,最矚目的將星并不是別人,而是馮氏一族的馮敬。他一人帶著三萬兵馬,力戰不退,堅守靈渠。即便他的軍事行政長官已經打敗逃匿,但是他卻召集殘余部隊,在蛇蟲肆虐,猿啼鳥哀的靈渠一帶,堅守了整整四天的時間,拖住了任囂的十萬精銳。為此,他險些付出生命,但是最終他贏得了作為帝國軍人的最高榮譽。
在后來秦三世繼位后,黃金時代落幕,殖民時代開始揭幕。
于秦國再次攻打匈奴的過程中,正是馮敬堅守雁門關。匈奴進攻雁門,身為太守的馮敬力戰而死,成為秦朝時期和匈奴作戰戰爭期間秦朝陣亡的最高級別官員。
回到秦朝幾十年前攻打南詔國的這一次戰爭中,這是在黃金時代秦軍損失最慘重的一戰,七個都尉戰死,大名鼎鼎的冠軍侯在這一戰中,沒有一箭射中,還弄丟了左將軍章邯。
因為在那一戰后,左將軍章邯就此消失在了歷史記載中。
但是凡事有得必有失,這一次戰爭雖然短暫殘酷,但是它卻考驗了帝國軍人的毅力和忠誠,更為大秦帝國即將到來的黃金時代培養了眾多優秀的高階將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