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還要看陛下定奪,但我若是勸的動陛下,自然要為他們求情。他們之中很多人還是父親生前的舊將部下。”
“可兄長如今已經不能算是軍功集團的一份子了。”
蒙恬聽到這里,早已經是怒滿胸膛的他,非常憤怒的舉起琴重重的砸向了地面。一時間琴在地上斷成兩截。
蒙忠根本就沒有離開,他立在院門前,靜靜聽著兩人的談話,胸中不由得燃起欽佩之情!
原來他叔父是這樣的叔父!
“父輩對后輩,就是一座大山一樣,根本就搬不動。在兄長眼中,陛下過河拆橋,拋棄那些有功之將,根本就不值得臣子誓死效忠,可是事實卻和兄長預料的相反,一大批有識之士反而擁護陛下。”
“那是因為被舊制壓迫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我,完全可以理解這種壓迫感,遲早有一天,那些庶民會拔竿而起,起身反抗。這是所有貴族都應該警惕的,但是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件事。”
“孟子的主張,是要讓統治者在下位,民眾在上位,雖然過于理想,但是不無道理。如果說一個國家民眾始終被壓榨,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最終逼反庶民。不維護庶民的利益,必定社稷不保。”
“而身在咸陽城的鐘鳴鼎食之家,寧可眼睜睜看著庶民在路邊餓死,也不愿意分一杯羹。不僅如此,貴族內部早就已經像是死尸一樣,發爛發臭。咸陽城中的腐朽奢侈,和關東郡縣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兄長胸寬,不會計較朝中群臣的排擠,可是兄長有沒有想過,那些人為什么看不慣兄長。有些人在鐘鳴鼎食之家長大,但是他們眼中只有酒色,有些人眼中只有權勢。而兄長這樣一心一意只為盡忠報國的人,就是他們眼紅的對象。”
“難道兄長沒有明顯的感覺到,自從陛下登基,朝中原先那種奢靡不振的風氣已經消散了嗎。我認為這都是新政的功勞。這種蔚然一新的風氣,很快就下化百姓。”
“說句對先帝不敬的話,天下多少人盼著讓新帝繼位。兄長的擔憂根本就是多余的,陛下徹底清除軍功世家,并不會引起朝局動蕩,反而是眾望所歸。貴族早已經腐敗不堪,這一點,精通六藝的兄長比蒙毅還要清楚。”
聽了這番話,蒙恬可不像蒙忠那樣對蒙毅產生發自心底的欽佩,反而是由衷的覺得,他這個弟弟根本就沒有長大。
但是蒙恬無法對蒙毅這番話作出回駁,他有氣無力的道:
“你雖然已經四十余歲了,但是說起來話來,簡直比你二十歲的小子指蒙秋都要莽撞。”
蒙毅自然非常無奈的搖頭。
“兄長既然這么認為,那臣弟無話可說。不過臣弟今日過來,并不是為了和兄長說這些道理。”
蒙毅的話,早就讓蒙恬心里沒底,他開始懷疑,是不是他錯了。
“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陛下出力?”
“臣弟以為,如今咸陽城中能夠讓滿朝文武都心服口服的,也就只剩下兄長了。”
“你這是要讓我替陛下收拾這個爛攤子?你繞了一大圈子,說我不識時務,如今卻要我去替陛下背這個黑鍋。我是絕不會去的!”
“兄長不去,自有別人去。一旦別人去了,到時候這功勞就是他人的。而兄長作為最有能力平息這場紛亂的人,明知內情,卻又打算袖手旁觀,這不是讓陛下感到難堪嗎?今日臣弟過來,正是讓兄長主動擔起這件事。”
蒙恬聽了,自然惆悵萬分,甚至開始感到痛苦了。
他頹廢地坐在地面上,一只手撐著額頭,苦思冥想起來。
“我不忍心,都是同流,如今我卻要親自去做這樣的事情。”
“兄長不是有意要在這件事情之后退隱嗎?如果不在這件事上有所作為,恐怕會給蒙氏帶來災難。”
“蒙毅,你雖然是司寇,但是也絕對不要在我面前放肆。不要再拿陛下過來壓我。我也是陛下親自在大政殿授予印綏的御史大夫。”
“蒙毅不敢。弟與兄長一母同胞,蒙毅只是不想看兄長不得善終。”
蒙恬聽了這話,一時間仰面對著漆黑無垠的月夜大笑起來,等到冷靜下來時,他卻安安靜靜的流起淚來。
“我哪知道,世事變化如此之快!眼睜睜看著當初一同前往疆場的將臣,如今全部被牽連流放。而你竟然要我做促成此事的人。你這是鐵石心腸啊!”
蒙恬都為了扶蘇決定的事情整日食不下咽,難以入眠,深感愧對先帝。他沒想到,新帝非但沒有把他當心腹,反而是當做外人在防!
而他親弟弟居然又過來這么勸他,讓他做二世的幫兇,一口氣別在蒙恬胸腔中,讓他一時間動彈不得,起不了身。
蒙毅并未察覺到這點,只是繼續陳述他的看法。
“以陛下和兄長之間的關系,起起伏伏到了今日,陛下還是堅持拜兄長為御史大夫。滿朝文武都看的出來,此舉是陛下信任兄長的為人。”
'御史大夫——我本該是當朝丞相。'
蒙恬沒有將實話說出口去,理智告訴他,他的弟弟現在是和二世穿一條褲子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出手,會讓陛下丟了顏面?”
“正是此意。而且兄長可以借此機會一表決心,此番事情之后,兄長也好功成身退。如果兄長不參與這件事,反而等著別人幫陛下鏟除軍工集團,到時候非但兄長少了功勞,到時候兄長又去請辭,不久暴露了兄長的請辭的本意嗎陛下必然盛怒。”
“我不擔心,陛下雖然厭棄我,但是他很欣賞你。陛下或許會因為這件事情對我動怒,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陛下并不會對我蒙氏動手。”
蒙恬醋意滿滿,蒙忠隔著老大的院子和兩扇門嗅的明明白白的。
但是蒙忠也察覺的出,二世讓他父親很失望。而這一次,他父親竟然要退居。但是以蒙忠的直覺,二世也絕對不會同意。
一來二去之間,這對君臣之間又要劍拔弩張。
(標題好像映射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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