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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還真的是兩難啊

  雪姬柔柔笑笑,拍著公子晣的手。

  “你能明白這個,就是好的。”

  公子晣依偎在雪姬身邊。

  “母君——我害母君也被君父厭棄,君父日后都不會來看望母君了嗎?”

  “不——”

  雪姬笑笑,欣喜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腹。

  “陛下不會不來的。”

  “為何?”

  “我又將為你添個妹妹。”

  公子晣自然不解。

  “為何旁的夫人都想要生男,唯獨母君盼著生女呢。”

  “皆因你君父喜歡公主。”

  公主——皇帝喜歡公主。因為皇帝認為,公主不會對皇位造成威脅。

  她從前不覺得這件事是什么好事,直到最近,她發覺先帝的女兒都曾嫁給王氏、蒙氏為妻妾,她這才領悟到,她可以拿她的女兒為她的兒子鋪路。

  等到時候,她將她膝下的兩位公主擇與朝中權貴,到時候,晣兒身后就會有人支持了。

  晣知道懷孕十月方生人的辛苦,體貼道:

  “臣知道母親一心討好君父,都是為了臣的未來。只是臣唯恐讓母君失望。畢竟,君父今日名言要我記住自己的庶子身份。既然命已生來就注定,那兒臣又何必去爭呢。”

  今日皇帝話說的太過難聽,公子晣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庶子身份。

  只是,雪姬對此卻不以為然。

  “我的孩兒,不要急于給自己的人生下定論。許多年前,我以為我就要老死在齊國王宮。誰能料到,如今會身在天下之主的榻側呢。”

  “我如今讓你潛心學習,也是為了讓你在遇到機遇前做好準備。要知道,沒有本事,就算遇見機會也無法把握。”

  “嫡也好,庶也罷,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的事。真正致命的是,明知自己不如人,卻不去努力,這樣的人,縱使是機會落到他前面,他也抓不住。”

  晣聽了,似懂非懂的連連點頭。

  “好了,你且命人收拾收拾,這就去太學吧。這太學之中,云集天下名士,若你有不懂的,一定要虛心請教諸位博士。只是,你日后切記要學會一件事。”

  “什么事?”

  “忍耐。今日之事,皆因你心直口快而起,我且不罰你;但是下一次,你若是再直言,可就不要怪母親心狠了。”

  公子晣見他母親一臉嚴肅,也怕被打手,當即恭恭敬敬作揖。

  “晣兒謹記母親教誨。”

  三日后。

  太學——

  大秦帝國亟待解決的問題之中,思想不一的問題尤為突出,而這個任務最終被皇帝交派給了張蒼。

  在這件大事上付出努力的人,注定是功載千秋的人。

  一時間,無數曾經是荀卿門下的徒弟紛紛前往了太學,以求能得太學祭酒張蒼的庇佑。

  這座設有上千個學室、規模宏大的太學,已經涌入了無數名流。

  博士們皆頭發花白、胡須冉長像是山羊的胡子一樣,柔順的垂下來,這飽讀詩書的氣質,自然與旁人不同,一派仙風道骨之相。

  這些名流,云集在堂中,三五成群的論列。吵吵嚷嚷的,比那喜鵲和烏鴉加起來都要煩人。

  室內喧嘩,外人看了倒覺得熱鬧。

  這七十二博士,多半為儒生,其他也都是精通一門學術的人才,從前只為待詔,有些人十幾年了都沒被先皇帝召見過一次。

  現在到了要用他們的時候,他們自然樂不可支。

  待鍾聲響起。

  “祭酒到,眾博士入列。”

  眾博士一個個閉上口,而后恭恭敬敬的排成六列,作揖行禮。

  七十二博士,這能全部塞在一處大室內,可見這大室面積極大。

  油光發亮的地板上,燭火和銅器耀眼的光芒交相輝映。

  這些儒生的胡須一個個軟趴趴的耷拉下來,眼睛里閃著柔和的光。

  公子曜和公子晣兩兄弟卻躲在柱子后面,數著這一顆顆頭頂光禿禿的白腦袋。

  兄弟兩個小聲在彼此的耳邊嘀咕著。

  晣覺得奇怪:

  “我看并未有七十二個博士,不過五十四人,怎么能說是七十二博士呢。”

  曜對曰:

  “七十二博士是為總稱,只是表示博士眾多罷了,并不是具體的數字。就像朝中的九卿,只是以九卿為稱呼,但是朝中為上卿的人,卻多達二十余人。有些人年紀大了,不方便上朝,還有些人身負要職,但是卻在咸陽城外為事。所以前來參加朝會的上卿,有時十余人,有時卻連九人也不到。但是統稱為九卿。”

  晣聽了,不住的點著小腦袋。

  待禮畢,張蒼坐在上座,對著諸博士道:

  “諸位大多都侍奉過先帝,昔日僅僅為待詔,如今諸位都被充入太學,以為教授,是為替皇帝陛下教導諸生,以為我秦國培養官吏。”

  “陛下的詔令已經出示,張榜于市中三日,想必諸位也都知道了。陛下決定將這儒家之學立為我秦國治國之術,此為儒家之幸。”

  周青臣帶頭曰:

  “臣等謝皇帝陛下。”

  其余諸儒也紛紛作揖拜謝,伏生亦在其列。

  只是范增環視了半圈,卻不見這淳于越。

  陛下的擔心果然是有道理的。

  身為陛下的師傅,今日這樣重要的場合,他竟然沒有來。

  想想之前鬧的又是絕食又是辭官的。

  范增自然感覺頭皮發麻,這位老先生可不好對付。

  張蒼捋著短須,瞇著眼,一臉肅穆。

  “濟蒼生、安社稷,乃皇帝陛下對我等儒生的期望。而之所以罷黜鄉間之學,自然也是為了文教大一統。”

  “但是今日在朝的諸位博士,不僅僅只有儒家,還有名家、縱橫家、道家、陰陽家。十教九流,都在朝中備矣。”

  “但陛下以為,這十派,都不可不存續。故皆并入儒學,是故日后這儒學,將要納入諸子之術。儒學之下,設兵法、辯合、觀象、算術等學。”

  “儒學既然為治國之綱領,然法不可廢除,是故凡罪按律而斷,卻也循儒教而定,可乎?”

  眾卿對曰:

  “善。”

  范增黑著臉走了出來,他必須得在今日這個時候當場去問個清楚,這淳于越到底是怎么想的。

  身為皇帝陛下的師傅,在朝為官的博士仆射,他居然在今日這個最重要的日子里缺席。

  只是范增一出來,兩個少年公子也跟著溜了出來。

  在兩位公子的眼中,范增這人賊好玩。會相面,會望氣。

  不止皇帝喜歡他,宮中的幾位夫人也喜歡他,因為他可以幫助這些女子們預測腹中胎兒是男是女。

  (這種情況有些混亂,但很這個時候很正常。)

  “范增——你站住。”

  公子曜忽的從范增的背后跳出來,而后站定雙手叉腰,大喝一聲,將其攔下。

  范增一聽到這聲音,心知自己今日是躲不過這位活祖宗了。

  范增轉過身來,一臉討好的看著長公子。

  “長公子,有何吩咐?”

  “你不在尚書臺值班,來這里做什么?”

  “啟稟長公子,臣下日后要在太學為事。”

  公子曜可不喜歡太學這地方,大的離譜,而且大室小室千篇一律,而且里面全部都是竹簡、帛書、還有紙書。

  曜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想來范增以后在這里面,也很不開心吧。

  自從他搬入王宮身邊的親友熟識一個個全部都走遠了。

  他的大馬‘池武’則去了邊地,至今連個音信都回來。

  “那你為何離開啊?”

  曜以為,范增也是不喜歡他的新職位。

  “臣另有要事,要去請見一個人。”

  曜聞言,頓時心生失望。

  “退下吧。”

  范增小心翼翼的作揖告退。

  “唯。”

  公子曜頹喪的坐在欄桿邊上。

  晣問:

  “兄長為何唉聲嘆氣的?”

  “你我自幼一同長大,我今日也不瞞你了。我母君向君父請詔,于春祭大典上正式冊封我為太子。”

  晣聽了,只是道:

  “臣恭喜太子。”

  公子曜聞言,只是沉默,不再多言。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晣聽了,微微錯愕,但還是恭恭敬敬的作揖隨后離開。

  曜其實想說,我并不想太過年輕就背負這些,這冊封太子的大典,完全可以晚些再行,等到他加冠之日。

  怎么,她母親和舅父們就對此事那么急切呢,他只覺得他的肩膀上已經壓了一座大山。

  曜倒在廊道邊上,隨后就閉目養神去了。

  在二世還為太子的時候,曜就被告知他這一生都將是為天下而活著。

  天下——

  呵呵——

  公子晣離開了曜,但是卻又偷偷溜回了太學大室。

  范增離開了曜,也沒走幾步,便遇到了氣勢洶洶前來的淳于越。

  “淳于仆射,臣正欲去尋仆射呢。”

  淳于越一臉肅穆,

  “有勞張助教。老夫今日來遲了。”

  范增不動聲色。

  “仆射來了便好。快請進吧,廷議已經開始了。”

  兩人入內,淳于越的姍姍來遲引的大室內起了一陣騷亂。

  淳于越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在了首列。

  周青臣見到這一幕,眼皮微微翻動。

  這個老匹夫,瞧他氣勢洶洶的模樣,今日怕是前來鬧事的。

  他仗著是當今陛下的師傅,皇帝陛下禮遇他,所以便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皇帝陛下欽定的廷議都敢遲到。

  張蒼坐在最上,年紀卻是最輕。這年輕人做事,總是不靠譜。

  對于淳于越來說,當今陛下最是愛犯這種毛病。

  怎么能不循禮制帶頭服喪,反而忙著登基呢;怎么能不行仁義,而大肆屠殺呢;怎么能將儒家之學的內核替換成法家呢!

  最后一件事,淳于越實在是忍不了了。

  但是他今日來,可不是來給人找麻煩的。

  “祭酒——我來遲了,還望勿怪。”

  “不敢不敢。”

  張蒼彬彬有禮的回揖。

  “仆射快入座吧。”

  待坐定,淳于越悠悠開口。

  “且不知祭酒今日召集我等,是為何事?”

  “將百家之術,融匯于儒學。當年呂相專權為政,命府中門客編纂《春秋》一書。如今我亦然奉陛下之命,要重新編訂一套書,以為太學培養人才之用。這書中自然是集百家之精華,沖入儒學。”

  淳于越知道,這只是一個謊言。

  皇帝只是想用儒家包住法家,以保護法家之術這塊破銅爛鐵。

  淳于越今日既然來了,那就是要為儒家出頭。

  “先帝和陛下皆喜好韓非之學,欲以充入儒學。故臣有一惑,唯望祭酒為臣解答。”

  此言一出,堂中法家之士已然不悅。

  他們之所以保持緘默到這個時候,是因為直到現在,皇帝陛下都對法家沒有采取過什么實質性的打擊動作。

  但是淳于越,誰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他想要輔佐皇帝恢復周禮。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

  他一出口,諸臣便覺得他是在攻訐法家之術。

  “韓非子曾在《五蠹》一文中說: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仲尼問其故,對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為孝,舉而上之…令尹誅而楚奸不上聞,仲尼賞而魯民易降北。上下之利若是其異也,而人主兼舉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幾矣。”

  “韓非子以為,若忠孝不能兩全,舍孝而忠君。諸公以為可乎?夫孝義不行,何以盡忠?”

  “倘若如今天下有人因為行孝道犯了法,那是要以儒家之禮義去決定罪犯的生死,還是以法律直接判定此人是死罪呢。”

  這個問題自然將張蒼問住了。

  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他不能替皇帝陛下做回答。

  “那仆射以為如何呢”

  淳于越捋捋胡須,氣定神閑的開始問道:

  “秦法定有連坐之罪。今父殺人,其子匿之,其子當連坐乎?若要供出其父,子豈能忍心?”

  公子晣聽到了這個問題,立刻代入了自己。

  “還真的是兩難啊。”

  年紀輕輕的公子晣直接在大室內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這感慨,和淳于越的問題一樣,都被快馬輕車迅速地帶入了王宮。

  扶蘇看著這奏議,自然皺眉。

  “召廷尉前來。”

  (這個確定儒家的過程,其實有些復雜,因為他直接牽扯到秦國當時的法律。法律的制定和實施對于天下每一個人都影響很大,和社會安定有非常大的關系,所以我不能跳過的啦。

  而且盛世的建立,一定是在一個安定的社會的基礎上。法律是保證這安定的制度基礎哦。)

  請:m.biqiugege8

大熊貓文學    大秦開局混了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