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并不是裝的,他是真的相信,新皇帝并不如始皇帝,年輕氣盛不說,比他當年還要蠢上許多。
不僅如此,李信自以為,如今他李信和皇帝陛下是同一戰線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這個法則在任何環境下都適用,尤其是在政治場上。
于是,勇武侯很輕易的就相信了二世,但是順利繼位的秦二世哪能頭腦那么簡單。
扶蘇可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不會貿然挑選一個功勛卓著的年輕將領讓他帶大軍對抗匈奴。
這第一,戰事需要消耗大量的國力。蒙恬三十萬大軍戍邊關外,一直要修馳道,因為需要輜重。
但是如果是李信的話,他向來是輕騎作戰,又是一個很好大喜功之輩,他應該會選擇邊搶邊打的方式。
至少目前來看,他所需要的君度數量,就比蒙恬的少了三十萬。
秦國的軍隊,內部等級十分森嚴,不同的等級所享受到的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
這就是軍功爵制不斷反嗜秦國的原因,這個國家的統治者不需要戰爭,但是國家大部分在軍隊之中的庶民需要軍功來改善這生活的破條件。
如今軍功爵制雖然廢除,而且當初大量散去兵力,但是不容忽視的是,當初留下來的部隊,卻本來就是地位較高,作戰能力較強的那一部分人。
大秦精銳四個字背后,可意味著許多呢,糧草不僅需要供應,而且還要優質,至于那些衣服等級之類。
嬴政愛這些精銳,大秦銳士就是他的寶貝。
所以有時候難免苛政,以為大秦銳士這部分庶民提供最優質的待遇。
試想想,如果當初沒有費盡心力廢除該死的軍功爵制,百萬秦軍已經是個龐大的數目,這還不算攻打下六國之后整編匯合的六國軍隊力量。
這樣龐大的軍事扶持支出,自然會損耗國力。
秦國養了大量的兵士,結果就是讓全天下的庶民埋單,高額的賦稅,完全是應然之舉。
如今看來,秦國主要供養的就是這三十萬大軍。
這部分精銳,扶蘇要確保是他自己的。
至于其他二十萬水軍它的籌建就耗費了巨大的財力,除過這部分,那就是邊地鎮壓的零散的軍隊力量。這數萬數萬秦國士卒累計起來,也已經超過三十萬了,但是總得來說,他們到了那地方戍邊,待遇自然不會比秦國銳士們的高。
畢竟,勇武侯的選擇,直接關系到他的大軍如何調遣排布。
歷史上,秦二世繼位之時,秦國的大軍都在四方。
扶蘇不是胡亥,但是他沒忘記,他如今將是后面史書上的秦二世。
扶蘇需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大軍都在他的手中。
這第二個扶持李信的原因,是因為,蒙恬變成了昔日的王翦,扶蘇需要在他頭上懸一把劍。
只是可惜,對于扶蘇來說,李信并不能成為未來的蒙恬。
扶蘇拿出了一個李信從來沒有見過的最大最紅的胡蘿卜出來,李信這匹驢子自然而然會跟著他走。
申聿只覺得皇帝這么做有些太過了。
“陛下,您答應給勇武侯以護軍都尉之職,難道不怕他講出去?”
扶蘇被宦侍服侍更衣,正進行到一半。
“這宮里,數萬張口,就算李信不講出去,宮中的人也會講出去。你們說,是也不是?”
扶蘇這話一出,這些人中從前服侍先帝的人早就熟悉了這種場面,一個個快速領頭跪在地上。
“下臣們今日無所見,無所聞。”
“若有人問起呢?”
扶蘇厲眉。
昏暗的燈光下,年輕的皇帝身形修長,燈影被拉的極長。
眾人尚未有人敢應。
“先帝在世時,有先帝的規矩。朕之所以沿用你們,是因為朕知道,你們都是服侍先帝的得力的近侍。”
“先帝駕崩了,但是這不意味著,這座皇宮沒有了主人。朕就是這個主人。”
“先帝駕崩了,也不意味著先帝從前立下的規矩不在了。朕今日明令,若宮中再有消息傳到朝臣的耳朵里,朕滅其三族。”
這話的聲音低低的,還帶著些疲倦,但是滅其三族,這樣的懲罰,已經讓這些內侍瑟瑟發抖了。
申聿本來都不應該留在宮中了,畢竟被提拔為侍郎,但是卻被皇帝允許居住在咸陽宮。
申聿自己怎么不會多想,皇帝是怕他住在宮外,將宮內的事情泄露出去。
今日見了這場面,一顆心自然也是猛地縮了縮。
等到扶蘇更完衣服,殿內只剩下扶蘇和申聿兩個人,申聿更感到害怕了。
扶蘇坐在塌上,今日的月光過分的亮,一片銀輝透過窗戶將這光影打在殿內。
不等扶蘇主動說話,申聿小跑上前作揖請罪。
“陛下,方才是臣無狀,貿然出言,還請陛下責罰。”
“你是朕的侍郎,應該時時刻刻記得,你是有別于丞相,但是地位僅在朕之下的存在。”
申聿聽了這話,一顆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里。
他一開始只想混個好伙食,不想被欺負,可沒想著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而保密,是所有尚書臺的人都應該做到的,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手下的人也絕對做不到。”
申聿聽了,自然開始頭皮發麻。
雖然為侍郎,但是申聿只是以為自己換了個職位而已,心中并未有多少觸動。
申聿萬萬沒想到,皇帝會說這樣的話。
“下臣不知,陛下竟然對下臣有如此重用。”
“那么你從今日起,應該知道這侍郎是做什么的了。而且,日后見到諸臣,用臣以自稱,無需再自命己為下臣。”
“你的地位,不僅僅需要你自己知道,朝臣也當明白。”
申聿聽了,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忽的從谷底躍過了地面而后直接升到了萬丈高的云層上。
別忘了,宮中之內臣,大多為罪籍出身。
這樣的地位變換,本就是由骯臟不堪的泥變成了潔白無瑕高高在上的云朵。
一時間,申聿也開始腳底輕飄飄起來。
申聿激動的有些驚恐,終是出了一身汗。
“下臣謝陛下賞識。但陛下放心,無論外人怎樣抬高臣,臣在陛下面前,始終都是下臣。”
扶蘇欣慰笑笑。
“良禽擇木而棲。朕會重用想要盡力效忠朕的人。朕會繼續調撥可信賴的人進入尚書臺,到時候,這些人全要靠你鎮壓。日后你就要佩劍在這宮中行走,至于配什么劍,朕就不為你挑了。喜歡什么,盡管去府庫拿便是。”
申聿聽了,這才從恍惚的夢中清醒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
申聿自然再次拜謝二世。
但是那件事,還是讓申聿十分掛懷。
“皇帝陛下今日給了勇武侯以護軍都尉的位子做允諾,難道不怕他生事嗎下臣愚見,私以為,勇武侯并不值得此位。”
“朕早就有言在先,這都尉之職,如今非得以蒙恬不可,若真是要替,朕也早就定好了人選。不過之所以選擇李信,是因為朕有另一份擔心。”
“朕怕的是,李信會造反,占山為王!”
“先帝手下的那些將士,一個個雖然不都是擁兵自重,但也早就羽翼豐滿,一個個按捺不住了。”
“之所以他們如今沒有前來逼朕給他們一同封賞,是因為他們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體恤朕,想要隔岸觀火,看看朕和這都尉如何斗下去,等到了明日早朝,一切事情就會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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