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政二十七年春三月,荊楚,云夢澤。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扶蘇終于回過神來了。
真是一場詭異的刺殺,就像一場滑稽戲劇一樣。
只是這出喜劇的帷幕還未拉開,就被強迫落幕。
“為項氏一族雪恨?”
“難以置信。”
“而且從頭到尾,只有一支箭射過來。”
“而這一只箭,恰好射到了我的小臂上。”
扶蘇將箭矢收好,放在了一旁的錦盒里。
“君侯的行蹤,本就是絕密,怎么會有人得知,而且在半路上設伏呢?我懷疑,是我們中有些人走漏了消息。”
太子行進的路線,是絕密。
而霍成行進的旱路,那是以祭祀屈子為名,浩浩湯湯出發的,弄得人盡皆知。
“去查。”
“可是那些尸體,都已經被公乘王炎命人處理了。”
“那就挖出來再查。”
池武聽了,目光向下移。
“唯。”
“不過,務必要隱秘行事。切勿打草驚蛇。”
扶蘇其實大抵已經猜到了是誰干的,但是他需要求證。
這里面到底有沒有王賁的授意。
“君侯放心,臣一定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只是不知君侯是否還要去會楚南公?”
“這是當然。”
“可是君侯,您的手臂受傷了。”
扶蘇望著他的左手臂。
“不過是蹭破了點皮。再者,見我這副模樣,楚南公見我的機會更大。”
“君侯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前去私訪呢?”
嬴政的詔令上,是準許扶蘇召見楚地名士,任以官職,甚至可以直接舉薦入咸陽宮。但是,太子如今是借著皇帝陛下命其祭祀湘水的機會,去暗訪楚南公。
是故池武眼中,扶蘇是違反了兩條詔命。
“楚南公是楚國的高人,而且楚國人沒有不知曉他的名聲的。我本就是要借用他的名聲,為秦國正名。一旦這位南公老先生拒絕,楚人勢必對此議論紛紛。”“因為項氏一族的暴亂,我秦軍不得不以武力鎮壓。暴力的鎮壓,只會讓我秦軍和荊楚百姓雙方關系更為緊張。而這次拜會楚南公,便是關鍵所在。”
“而一旦楚南公答允助我,到時候,楚地名士一定都將目光投向我秦國。”
察舉制的雛形,本就在秦國形成。地方官可以舉薦當地名士入職。
對于士人而言,晉升的渠道之一的察覺制,是符合如今六國貴族被打倒,而鄉野平民勢力抬頭階段的制度。
只是,秦國的名聲,不太好,很多人不愿意為秦國效力。
池武聽了解釋,也不再糾結皇帝陛下詔令上的內容。
“霍成那邊如何了?”
“應該已經代替殿下祭拜完了湘水,想必此時正在趕來這邊的路上。如果君侯此次順利請楚南公出山,到時候霍成便會率軍長驅直入,前來迎駕。”
如果失敗了,太子也可悄然而退。
彼此,誰的面子也不傷。
但是太子回宮之后,這楚地的南公老先生究竟會發生什么,到時候就另有一說了。
云夢,湟水村。
扶蘇一行人改了陸路,半個時辰不到,就到了他的目的地。
一片竹林里,連著好幾處竹舍、茅草屋。
這些房舍連在一起,路邊上大多都是老人婦女和孩子。
因為有南公在,他們經常看到外人入村來尋。
四個身材高大的布衣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村落,還未開口問話,就見一個熱情,身材結實,胸脯鼓起的女子走過來,她懷中抱著一個小籮,臉蛋紅撲撲的,主動走到扶蘇跟前,殷切問道:
“這位小兄弟想必也是來尋南公先生吧?”
扶蘇平揖:
“正是,不知姑娘可否為我等引路?”
為首的青年,相貌很是出眾,溫文爾雅,只是手似乎受傷了。
“姑娘?”
女子聽了忽的大笑起來。
“我早已經是人婦了,如今長女都到了嫁人的時節了,小兄弟如何能喚我姑娘呢。”
扶蘇聽了,一臉尷尬。
另外兩個侍從聽了,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倒是池武,他盯著那少婦的紅潤的臉龐看了起來。
兄弟們說,楚地女子更豐潤,他從前不覺,今日見了這個女子,這才有了這種感覺。
倒是,太子是怎么回事,竟然錯把人婦當黃花姑娘…
沒想到,太子眼神居然這么差。
扶蘇很是郁悶,看著很是年輕豐滿啊,怎么就快要當祖奶奶了呢?
扶蘇連連抱歉。
“都是晚輩的過,還望大娘不要介意。”
那女子聽了,又是抿唇笑笑。
這小生,倒是彬彬有禮的緊,看他言行舉止,和近日來的張仲景先生很是相似,想必又是一位流落的貴族。
“好了,跟我來吧。”
池武默不作聲跟在扶蘇后頭,盯著這楚地的女子。太子說了,讓他少說話,他的嗓音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這一路上,池武聽著這女子笑個不停,胸前波浪不斷起伏,而且他一直和太子拉話。
池武不由得雙手環胸,這女的,竟然膽子這么大,不是家中女兒都要嫁人了嗎,竟然這般膽大,還敢勾引我家太子。
扶蘇倒是沒察覺出,那女子有那種意思。
跨過了小溪,又穿過了一條石橋,幾人這才看到一處大宅。
“那就是南公先生家宅。”
扶蘇瞧了瞧那些立在南公先生門前觀望聚集的老者們,一個個眼中都泛著精光。
他們應該也都不是普通人。
有些參加過戰爭的老者,第一眼看到池武,就懷疑此人為秦人。
于是,他們故意開口問池武話,想聽聽他的口音。
“這位壯士是從哪里來啊?”
池武第一反應,自然是看向扶蘇。
扶蘇眼底閃過一絲警覺,隨后他對那問話的老者笑了笑。
“公為何問此?難不成公將我朋友視為秦人,引誘他說話以辨真假?”
“老朽問他,為何汝這小子多言?目無尊長,好生無禮啊!”
其他人聽了,也紛紛附和那個老頭。
而且一群人都將目光集中到扶蘇四個人身上。
那帶路的大娘,也才醒過神來。
這一行人,看著倒是相貌堂堂,她怎的沒問問他們究竟從何處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