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夫剛剛才出宮,尚且對此事聞所未聞,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李由正色:
“宮里派了人出來,到相府家里報喜。現如今,咸陽城中,人人都知道大王有了長孫。”
李斯聽了,更感詫異。
大王重視長子,而今又得長孫,而這長子又是太子嫡妻所出。
此子身份,不免讓人做出猜想。
這不僅僅是國之大事,更是國之大喜。
陛下理當高興,可是方才他入宮,整座蘄年宮里,悄寂無聲,甚至還有些沉重壓抑的氛圍,人人斂聲屏息,完全不像是得聞大喜的狀況。
而且太子得子,陛下就在宮中,更應該是第一個就得知此事的人。
陛下得知此等大喜之事,自然應該高興,可是怎么會一反常態呢。
會不會,頭痛是假,不想見我才是真。
但君上絕不會如此行事。
一時間,李斯疑慮重重。
扶蘇一回到華陽宮,就見龐尤候在宮門前等他。
原來,是幾個老熟人來找他。
馮劫之子馮長安、工部令姬豪、還有深得他喜愛的張蒼。
扶蘇自然知道他們是來給自己道喜的。
但是現在,他頭暈的不行,這一年來這古代的生活過的太規律了。但昨晚熬到現在,他若是再不睡一覺,有可能要進行下一次穿越。
“讓他們改日再來吧。”
“唯。”
回到重華殿,母子兩個還在安睡。
扶蘇看著襁褓里的小人,做了個大膽的猜想。如果他嬴扶蘇真的忽然間沒了,那么下一任秦國國君,或許就是眼前襁褓里的小東西。
也是看著襁褓里的這個小東西,扶蘇忽的意識到,自己不僅要勸著老的,還要教育小的。
想他連二十歲都不到,竟然就步入了中年人的生活。
扶蘇回到了崇明殿,今天是申聿服侍太子歇息。
申聿今日一直候在蘄年宮外,頻頻聽到里面傳來大王的暴怒之聲,一直單調性太子被責罵。
但是太子出來,卻神色輕松,絲毫不像被斥責了。
申聿想了好久,才壯著膽子一問。
“不知今日,太子究竟對大王說了些什么?下臣在外聽著,里面連連傳來君上暴怒之聲。可君侯卻為何出來后神色輕松。”
扶蘇悠悠道。
“上諫。”
扶蘇說罷,而后又悠悠地說了一句。
“以后,這華陽宮,怕是要不得安寧了。”
申聿聽了,面色一緊。
“蒙君侯抬愛,對下臣委以重任。君侯放心,日后不管發生何事,下臣自當竭力助太子渡過一切難關。”
扶蘇點點頭。
躺倒在榻上,扶蘇想到嬴政今日的神情。
可以確信,韓非的事情確實在嬴政這邊撬開了一個小口子,但是這一牽扯到李斯,他算是陷進了朝政這個漩渦。
怕是咸陽城中,如今人人都在議論昨天他去找了王綰的事情。
蘄年宮。
夜幕落下,華燈初上。
如今的咸陽城,已經氣勢非凡,咸陽城已經被擴大了數倍。比之臨淄,過而不及。
咸陽城正中,宮闕萬間,燈火輝煌。
而咸陽城中,卻肅穆寧靜的可怕。燈火寥寥,街道上冷冷清清,唯有衛隊按時在各大道上穿梭。
咸陽宮,宮門全部被闔上。
蘄年宮里,嬴政已經醒了,睡了一覺過后,嬴政覺得自己的身體輕了不少。
嬴政只著中衣,人還半躺在塌上。
“陛下為國事操勞不已,累及身體,長此以往…”
六個醫家一同前來為嬴政診脈,在嬴政榻前立著。
為首的醫家年過七十,白發白須,身上背著藥囊,面色凝重。大王的身體,再這么耗下去,遲早會內虧。
“陛下將近四十,可不能再這么勞碌…”
嬴政聽到這里,原本沒有表情的面孔,忽的微微泛起猙獰之色。他擺擺手,示意讓醫家退下。
聽來聽去,嬴政只覺得這些醫家并無本事,他們只知讓寡人放下國事。
寡人是王,放下國事,不若讓寡人現在就躺在王陵里。
醫家面面相覷,只好全部退了出去。
嬴政起身,在殿中踱步。
他一醒來,腦中便開始盤旋那個問題——邊地封君。
今天晚上,趙高留在了宮中侍疾。
謁者令上前:
“陛下,太子和幾位公子在外求見。”
“何事?”
“陛下身體有恙,想必諸公子是來看望陛下。”
寡人的身體,寡人自己最清楚了。
“寡人無恙,叫他們回去。”
今晚上,外面還是暑氣蒸騰,
謁者令走了出來,見到幾位挺拔高大的華衣公子,作揖后。
“幾位公子,請回吧。”
公子將閭面色鐵青,他很擔心他的君父。
“君父可好些了?”
謁者令一臉為難。
“陛下自說無恙。幾位公子還是回去吧。”
幾個公子見狀,一個個都低了頭。方才醫家出來,對著諸公子該說的都說了。
“君父太固執了。這樣下去,看到會累壞自己的。”
嬴羽自說自話,還跺了跺腳。
扶蘇瞅了嬴羽一眼。
扶蘇對謁者令道:
“吾等明白了。”
謁者令再次作揖,而后退回了宮殿。
但是扶蘇還是望著蘄年宮。此刻,蘄年宮里燈火通明。看來,嬴政是打算把今天白天落下的給一口氣補回來。
方才先醫家出來的是尚書令余陽,余陽領了一幫宦侍出去。
相信,他們是去將奏章搬過來的。
嬴高今天是一反往常的沉默。
將閭知道自己已經敗了,現如今只好聽之任之。打仗,君父顯然是不會再用他了。
嬴常,他還是抱著原先的想法,坐等一塊封地。
朝堂上的事情,他們都有所耳聞。
這些公子們,都是十七十八了,自然明白邊地封君對于他們意味著什么。
齊國、楚國亡了,他們比誰都高興。太子已經是大哥的了,他們再也沒了機會。
但他們也是君父的兒子,雖然君父對他們不比對大哥和十八弟,但是也十分看重他們。
相信,君父一定不會薄待他們。
扶蘇看著這幾個兄弟。
他們的臉上,都不同程度的流露出擔心,還有焦灼。
邊地分封之事,和他們休戚相關。
家天下時代,家事就是國事。
嬴高走到扶蘇面前,請道:
“大兄。我等難以得見君父。大哥貴為太子,得以時常見到君父。還請大哥代我等勸勸君父,國事要緊,但君父身體更為重要。”
嬴高說這話時,將閭、羽兩人臉色有些難看。
“三弟放心。”扶蘇看向四位弟弟,“幾位王弟的意思,本宮必然向君父如實轉達。”
“對了,我等還未恭喜大哥得子。”
幾人在殿門口說著,聲音不算大,但是里面的人還是聽得到。
嬴政穿著中衣在殿中走來走去。
外面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趙高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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