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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征天下容易,治天下難啊

  說著,王賁瞟了屠唯一眼。

  屠唯當即翻身下馬,對著扶蘇賠禮作揖。

  “屠唯失言了,還望公子恕罪。”

  扶蘇調轉馬頭,似要往前。

  “希望同樣的錯誤,屠將軍不要犯第二次。”

  池武在最側邊上馭馬,神情肅穆。

  軍中有人傳言,屠唯似乎對公子有所不滿,想來公子正是因為聽到了這個,所以才…

  屠唯自然被扶蘇嚇得不輕,連連道。

  “屠唯明白,日后決計不會再犯。”

  這些人,就是覺得他未成年,什么事都不懂,所以才覺得他好欺負。

  明明自己才是此刻臨淄郡之中地位最高者,但是無論他要做些什么事,都要受制于這幫人。

  扶蘇想到此,看向王賁。

  王賁見到扶蘇的眼神,也察覺出了什么。

  而且有意思的是,有人竟然已經敢說他的壞話了,怎么不去試著說說嬴政的壞話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屠唯將軍,此話,汝以為如何?”

  屠唯本就極為緊張,當下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扶蘇又慢悠悠道。

  “須知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屠唯一聽,心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犯怵。

  扶蘇敲打完了屠唯,繼續堂而皇之,肅容繼續往前。

  一時間,行伍之中,人人臉上都像是蒙了霜一般。

  借敲打屠唯,給這些將軍們一點顏色看看,也是不錯的。

  不然,這等繼位還要這么久,他什么都不做,可萬萬不行。

  扶蘇繼續往前行走,見到齊國百姓看到自己的眼神,眼中閃著驚訝。

  臨淄百姓可穿秦衣,而秦人也可穿上衣下裳的款式。

  不能強迫他們改變他們多年來的習慣,硬逼著齊國人換衣服,只會加劇齊人百姓對秦國的抗拒。

  比起強制統一這種方式,用融合包容的方式,對待臨淄郡這樣遠在咸陽萬里之外的地方,才是應該做的。

  但是,這些事情,靠兵將配合他不合適。

  武力用于鎮壓,文教用于安撫。

  接下來,就該讓士人出場了。

  行伍繼續前行,左右百姓有的跟了過來。

  扶蘇走到一塊榜文牌前,看著舊日張貼上的告示。

  尊齊秦王為皇帝的木牌上,墨色字跡依舊清晰。

  扶蘇看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

  馮劫看到上面還有大王二字,這大王擺明指的是齊王。

  “告示上凡有不合時宜的內容,全部削掉。”

  馮劫領命。

  “唯。”

  當即,馮劫便吩咐身后士卒,派了一隊人馬出去將榜示給換下。

  人群之中,一身著白色布衣的男子將斗笠壓在頭上,努力不讓他人看到自己的臉。

  他遙遙就瞥見那一身黑衣黑裳坐在馬上的人。

  秦國公子竟然今日就已經在臨淄城中大搖大擺的巡視。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然穿了齊人的服飾。

  張良見到此景,自然很是驚訝。

  張良心道。

  “公子扶蘇——看來此子頗有心計。且今日觀其服裝,顯然是故意為之。殊不知,此舉何意?”

  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扶蘇自然察覺不到張良就在以自己為中心的百步之內,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一些反對秦國和嬴政的人,就在此間。

  扶蘇繼續率著軍隊前行。

  房宇之上,自然也有秦軍戍衛,他們一面持著弩機,一面背著箭囊。

  秦軍黑旗招招,臨淄百姓看了,個個心里百感交集。

  扶蘇環視四方,終于走到齊國大獄。

  望著齊國大獄,扶蘇陷入深思。

  齊國自有法令,不過比之秦法,寬松甚多。

  如果他沒猜錯,嬴政的下一道詔令,就是讓他在臨淄推行秦律;而且很快,新的一批官吏又會被派出。

  據史記載,嬴政派往管理臨淄城的秦吏,只有七人。

  郡守,郡丞,郡尉統共七人。

  可據扶蘇所知,其他郡縣的情況也比扶蘇以為的要嚴重的多。

  秦人不把韓趙魏燕齊人當秦人,而韓趙魏燕齊等地的百姓,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當成秦人看待。

  春秋接著戰國,天天下四分五裂少說也有四百年之久。

  中原之地,諸國林立,就是一個國際社會。

  如今被天下忽然一統,自然有百姓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中原地區不用再打仗了。

  可是隨之而來的還有大興土木的各種徭役工程…

  秦國的法子,當年在秦國推行,死了多少人,惱了多少貴族,還搭上了惠文君的傅師…

  而今是要在全國推行。

  扶蘇不用想都知道老百姓是如何看待嬴政的。

  就是怕——

  反是不敢反的,可是怨恨呀。一旦等到時機成熟,有人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可不就全國皆反了嗎?

  所以這治理上,要下大功夫。

  無論如何,此次回到咸陽,要想辦法革軍功,給天下百姓天下士人都換條路走。

  那么,臨淄郡的治理,便是重中之重,這將是他向嬴政證明自己做法正確的一個絕佳機會。

  既然要治理臨淄城,必然需要人手。

  歷史已經證明,區區七個秦吏是不夠的。

  但是舊齊國官吏,也不能全數繼續任用。

  只是,嬴政也無法給自己派來大批量官吏。

  須知有些老秦人不愿意來這么遠的地方任職,因為一旦來了,便要數年,水土不服對于老秦人來說是大問題。

  而且很多秦人心里清楚,他們一旦被派往這么遠的地方,日后便難見嬴政,也更難得到晉升的機會。

  而原地舊貴族無權無勢,更是盤踞鄉間,以待時機。

  扶蘇摩挲著腰間配劍,不得已又抬頭望天。

  心嘆:征天下容易,治天下難啊!

  這句話幾欲脫口就要出,但是扶蘇清楚此刻身后還站著一幫武將,自然忍住了。

  馮劫上前。

  “公子為何久立于大獄門前?”

  “吾想起周子來。”

  馮劫有些驚訝。

  不過周子,確實算得上一條漢子。

  馮劫對周子這人也是感到有些惋惜。

  “臣聽聞,周子被齊王下獄,不給食。周子餓死獄中。”

  扶蘇聽了,眉毛橫起。

  “吾聽聞昔日后勝為了獨攬大權,曾慫恿田建誅殺了不少忠臣。沒想到,周子也被列在其中。”

  馮劫神情肅穆。

  “田建和后勝二人狼狽為奸,殘害忠良,故有亡國之禍。”

  扶蘇不由得感慨。

  “可惜了一幫忠義之士,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武將一個個神色凄惶,都不敢在扶蘇耳側進言。

  茅焦既見公子穿了齊人的衣裳,如今又忽然提起舊事。

  大王面前,他如今不敢再進言,可公子,卻十分看重人心。

  要知道,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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