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許久未語,當劉琦主動要求娶黃月英之時,他還以為是兒子想明白了。
現在看來,自己這長子分明是要吃干抹凈掀桌子,或許在他看來算不上,但在世家眼里就不一定了。
荊州這些叫的上姓名的世家們,從商者自然也有不少,可商從來都是末業陪襯。
家中的良田和土地,才是家族得以延續的根本。
因為這沒有風險。
哪怕家族里幾代出不了一個成器家主,也只是在政堂上沒有聲音而已,對家族本身并不會有太大損害。
但是放棄土地從商,這本身就是一件大有風險之事。
更不用經商之后,一代家主的無能,或是一次錯誤決策,就可能導致整個家族徹底沒落。
這個道理,世家們不會想不明白。
“我兒打算如何與你外祖和舅父解釋?”
劉表也站了起來,來到門前。
他已不是壯年那時,跪坐久了腿還是容易麻的。
“阿翁是說此事還是得罪袁紹之事?”
劉琦偏頭問道。
“自然是得罪袁紹之事!”
劉表又看了一眼自己這位長子:“你既已想到這么遠,想必也想過應對袁本初之法,你若能勝過袁本初,無需解釋你外祖也會配合我父子倆行事。”
蔡氏是荊襄大族,可也只是荊襄大族而已。
他那位岳父蔡諷,把長女和次女分別嫁給江夏黃氏、州牧府這兩個荊州最大的實權派,就是為了獲取政治地位。
包括現在也是堅定不移站在州牧府這邊,就是因為荊州有爭霸的天下的潛力,而他這位長子也證明自己有那個實力。
只要劉琦能贏下袁紹,他們父子無論需要什么,蔡氏都會毫不猶豫。
但是現在,沒有蔡家和那些世家們的支持,劉琦根本不可能贏下袁紹。
“阿翁,孩兒倒是覺得,此事暫且也無需與外祖解釋。”
看著不慌不忙的劉琦,劉表疑惑發問:“為何?”
還不等劉琦回話,書房之外已傳來一道人聲。
“使君,大郎,司隸急報,袁大將軍遣使來見,使者已經在半路了。”
“袁本初遣使來見?”
劉表疾步拉開房門,盯著門外州牧府管家劉平道。
“正是,這是南陽太守張繡和陳別駕的來信。”
劉平將一封書信交給二人退下。
劉表接過書信掃過一遍,滿臉歡喜遞給劉琦,回到座位之上,望著自己這位長子笑道:“我兒是早知袁本初不會與我荊州為敵?”
“雖不是,但也相差不遠。”
劉琦瀏覽過一遍書信,眼中多了兩分意外道:“阿翁,這袁本初并未如你所料出兵啊…”
袁紹剛征完冀州,兵困民乏尚未修養,還有大敵曹操未滅,與荊州全面開戰自然不可能,不過出兵河內奪回面子,他認為還是大有可能的。
僅河內一地的戰事,他算過靠河南尹和南陽儲備足夠打這一仗,無需求助于荊州世家。
可袁紹如今不僅不派兵奪地,反而遣使來尋荊州相助,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袁本初這廝手下那么多謀士,總有和你想到一處的,他聽個一兩次有有什么意外?”
劉表咂咂嘴,好似丟了面子般瞪著劉琦道:“那田元皓若是來到襄陽提及此事,你就一口否認知那甄氏之女身份,然后把人給我完璧無缺送回去!”
“孩兒知曉。”
“你知曉便好!你想用甄氏之人,阿翁會助你留下甄堯,那女子是萬萬留不得,你難得回來一次,這幾日就去見見你岳父岳母,還有你外祖父那里。”
“唯,孩兒告退。”
劉琦躬身行禮,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袁紹服軟,他原先的打算就通通無效了,尤其是甄宓…
霸占別人兒媳著實算不上什么好名聲,以至于老爹現在都不得不提前給他敲警鐘,
接下來幾日。
劉琦按照老爹的吩咐,給黃承彥和蔡夫人請了安,拜見了外祖蔡諷和舅父蔡瑁,甚至還去見了呂綺玲生母嚴氏,還有一心鉆研醫書的貂蟬。
黃月英和呂綺玲都還在壽春未歸,他既然回來了,自然得去這些人報個平安。
直到老爹派人給他傳話,田豐到了,讓他一起前去見面。
州牧府大堂內。
劉表正襟危坐于堂上,劉琦和蔡瑁、蒯良等一眾荊州官吏落座于大堂兩側。
其中有一人顯得格外興奮,正是劉琦從南陽帶回來的堵陽縣令李嚴,如今身為鎮南將軍掾的他是格外興奮。
“冀州別駕田豐,拜見荊州劉使君!”
堂上進來一人恭敬下拜,年約五十許,不卑不亢。
“田別駕請起,不知別駕今日前來荊州所謂何事?”
劉表抬起手。
張繡和陳宮在信中未提及此事,顯然是田豐未和他們明言。
“回劉使君,豐此次前來荊州,是奉大將軍之命,想在劉使君手中買些火藥。”
田豐再度下拜。
前來荊州路途的多方打探,終于讓他知曉了那能發出巨響之物的名字。
讓他有些奇怪的是,那個對他說起‘火藥’之名荊州軍士卒,并沒有多將此物當成多大秘密的樣子。
從他手中接過金子時,就跟白撿的一樣,還有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個人傻錢多的傻子。
“買些火藥?”
劉表和一旁望過來的劉琦對視一眼。
“還請劉使君應允。”
田豐看著劉表的眼神,眼角余光掃過劉表所望方向。
那里坐著一位和主公三子袁尚差不多大的青年,同樣的俊逸無雙,不過氣質迥然不同,沒有盛氣凌人,只有沉著若定。
那青年仿佛察覺了他的目光,也向他看來。
“田別駕,荊州與大將軍互為盟友,理應互相援助。”
劉表說著,指了指那位青年頗為無奈道:“不過此事,你得問我這位長子,我當初答應過他不摻手此事,沒想到他真制出了火藥來。”
他讀懂了這位長子眼中之意:將此事交由他來處理。
“豐見過劉大都督,還請劉大都督應允,吾主得知大都督進軍河內大喜過望,有大都督相助,太行山內黑山賊寇指日可滅。”
田豐面相劉琦拱手,他方才便猜出了劉琦的身份,并不意外。
讓他意外的是火藥竟然是劉琦所制。
“琦見過田別駕,這火藥雖是我所制,但火藥不同于他物,出售一事更是從未有過,容琦先準備一番,田別駕見過之后再決定是否采買如何?”
劉琦還了一禮。
田豐話中之意他聽明白了,袁紹不打算追究他進占河內之事,以此為交換購買火藥。
但明知劉袁將來必有一戰,他又怎會做這資敵之事?
孫策和曹操先后制出火藥,已經讓他不敢對古人有絲毫小覷。
現在明言拒絕袁紹,荊州世家們恐怕又會跳腳了,所以他想到了一個字——拖!
先把田豐穩住,至少讓他和劉曄、賈詡這群謀臣商量一番再做決定。
“自無不可。”
田豐答應的干脆,他也正想看看此物,是否如細作密諜們說的那般駭人。
“多謝田別駕。”
“劉大都督無需客氣,聽聞大都督在河內郡時,從黑山賊寇手中救下一對兄妹,那兄妹二人乃是在下同僚親弟妹,豐受人之托,可否讓豐將那兄妹二人帶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