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者還是田豐,袁紹話音剛落,他已反駁開了口。
“主公,今公孫瓚方得以覆滅,兵民疲憊,此時再興戰事,冀州必然民怨沸騰。”
田豐走到大堂中央,急聲再拜道:“河內一地,得與不得皆于主公大業無礙,此時將荊州逼向曹孟德,主公少一盟友而多一大敵,豈非因小失大?”
看著眼前勸諫之人,袁紹心中惡意更甚。
吾不過要出五萬兵而已,就會惹得民怨沸騰,你是在我說我窮兵黷武?
方才說那劉琦狼子野心染指司隸的是你,現在勸我不要和荊州開戰的也是你。
田元皓,你可曾在意過我這個主公的顏面!
“主公,攸也以為此時不宜與劉琦荊州開戰。”
此時又一人出列相勸。
讓袁紹心中的怒意平復了些許,看向出列之人道:“子遠,你也以為不可出兵?”
他可是知道,許攸和田豐可以說水火不容。
當然其中也有他自己推波助瀾。
田豐、沮授和審配皆是冀州本地人,而他卻是豫州汝南郡人。
當初他反客為主占了韓馝的冀州,當然得重用冀州本地士族穩定冀州。
不過現在他大權已握,為了防止冀州士族勢力過大,跟隨他前來冀州的南陽人許攸、逢記,還有投奔而來潁川人郭圖和辛氏兄弟,都是他制衡冀州派的手段。
許攸性貪,他當然也知道些,不過他并不在意。
水至清則無魚,這等人反倒更好掌握,只要大節不虧就好。
如今許攸竟然站在田豐一邊,自己出兵難道真有不妥之處?
“主公寬仁賢德,區區五萬兵馬怎會引起民怨?”
許攸睨了田豐一眼接著道:“家父從南陽來書,荊州軍中奇物并非虛言,其聲震天,劉琦正是以此物擊敗曹孟德,且河內有多少兵馬,我軍尚且不知底細,貿然出兵,勝敗不可知也。”
聽完許攸之話,袁紹微微點頭,同樣都是相勸,此言卻是中聽的多。
荊州軍中有能發出震天響的奇物之事,冀州派在徐州、揚州的細作自然也傳回了些許消息。
只不過這堪比天威的東西,在沒見過之前,他們也都是半信半疑。
現在。
許攸在南陽故居中的老父也確認此事,可信度無疑又高了幾分,畢竟他已經跟隨自己十年,不至于會在此事上欺騙于他。
“諸位有何看法?”
袁紹看著基本已掃過一番書信的眾謀士道。
“主公,劉景升老成持重之人,此等連招呼都不打,便貿然得罪主公之事,不似他能做出來的。”
沮授沉思片刻,指著書信對袁紹道:“可否派人詢問劉景升一番?若此事是劉琦那小子一意孤行,此事還有挽回之機,冀州此刻確實不宜與荊州開戰,曹孟德才是心腹之患。”
“沮君此言有理。”
袁紹再度點頭,其余眾人也深以為然。
荊州雖然在南邊戰無不勝,但他們還未放在眼里。
徐州、揚州皆亂作一團,荊州安穩那么多年,兵精糧足,最后才出來收拾殘局,和冀州與幽州的舉州之戰相比,實在算不了什么。
而掌控朝廷的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威力他們已經看到了。
迎天子之前,曹孟德連兗州一郡之地尚且難以完全掌控,差點就要依附于冀州。
可迎天子之后,兗州、豫州各郡盡皆臣服,短短一兩年,便可與他分庭抗禮。
現在從曹操手中奪回天子才是最重要之事。
“主公,既然我軍細作和子遠兄家書中皆言此物,看來此物并非為假,主公不妨向劉荊州明言,不追究河內之事,重金購買此物,以探荊州態度。”
辛毗放下書信,拱手而道。
其余眾人眼前皆是一亮,異口同聲:“主公,辛佐治此言大善!”
河內之地對冀州重要么?
算不上。
劉琦占了河內一事,無非是主公面子掛不住而已。
而此物乃戰爭利器,無疑比河內那可有可無的一郡之地重要的多。
此時向荊州購買此物,正好一石二鳥。
劉景升若賣,說明劉琦進占河內只是個人之意。
劉家小鷹覺得翅膀硬了,不留神在老虎身上留了一爪子,不與他計較便是。
若是劉景升不賣,那便說明荊州是有意叛盟,冀州也可早做打算。
“嗯,既然諸君皆以為佐治此言可行,那吾便依言行事。”
袁紹贊許而道,眾謀臣皆一個想法,他也不用為難,直接喊向門外:“來人,把甄掾吏給吾找來,吾要讓他代吾書信一封。”
“稟大將軍,甄掾吏方才收到家中來信,出去…”
門外的侍從剛剛說到一半,便聽門口傳來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的急呼:“大…大將軍…屬下…有事稟報…”
袁紹和眾謀臣紛紛抬頭,只見大將軍掾甄儼正氣喘吁吁奔了過來。
“甄掾吏,慢慢說,何事如此驚慌?”
袁紹看著甄儼如喪考妣的臉,心中微凄,莫不是甄家那位老夫人過世了。
“大將軍,儼弟妹來信,他們在來往鄴城路上時,路遇黑山賊寇攔路,被荊州牧劉景升之子劉琦解救,如今已被帶往荊州去了…”
甄儼哭喪著臉,低著頭絲毫不敢看袁紹的臉色。
聽到他們甄氏商隊護衛頭領親自帶來消息的一刻,他宛若五雷轟頂,顫抖的開書信,好在信中小妹給他支了招,先找大將軍告罪。
“甄掾吏,你弟妹怎可如此不小心?好在有劉琦那小子救下了他們,正好,吾正要讓你書信一封送往荊州,順便把你弟妹接回來就是,你何需如此憂慮?”
聽到甄儼弟妹已被解救,袁紹剛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扶起甄儼寬慰道。
畢竟甄氏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成為兒女親家,甄氏出事他自然也不遠看到。
“大將軍,儼方才未說清楚…被劉琦帶往荊州去的…是吾三弟與小妹…”
甄儼顫聲而道,雙股站站。
大堂之內,霎時間死一般的寂靜。
甄氏小妹?
豈不正是要嫁與主公二子那位,現在,竟被劉琦帶往了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