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上。
兩人相距二十余丈。
一人手持丈七大刀,一人手持開山巨斧。
撥馬沖刺!
“鐺!”
一聲錚錚顫音響。
黃忠的大刀更快一步,劈在了徐晃輪起的開山斧斧背之上。
場面仿佛一瞬間靜止了。
唯有兩人眼中的狠厲和猙獰的神色,代表著二人此刻仍在以力相博。
既然更不能鬧出人命,這場爭斗就成了純力氣的對決。
相持數息之后。
徐晃猛然蕩開黃忠大刀,一撥馬韁,趁著黃忠脫力的時機,反手直砸黃忠手上大刀!
這一擊。
讓一旁觀戰的劉琦都心中一緊。
手持大刀巨斧等重型兵器,在馬上根本不可能做出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大多都是以力壓人,他也能看的明明白白。
徐晃回砍的不是大刀,而是大刀與刀柄的連接之處!
黃忠手中大刀的刀柄乃是‘積竹柄’,這個時代武將手中的長柄武器,大多也是由它所制。
將初選的柄材浸入桐油,合用之后,再將竹篾削的極薄,包裹在木柄之外用生漆沾牢,陰干之后,再纏上細麻繩,涂生漆。
反復包裹竹篾、麻繩,直至粗細合適為止,操作繁瑣,周期冗長。
以此法制出來的長柄,比鐵柄更輕,且韌度更強,利刃加之,聲如金鐵,堅固耐用。
至于鐵柄。
一丈余至少也是三米多長,若用純鐵打造,加上柄前的武器,最少也得一百多斤,拿起來都費勁,更別說還要打仗了。
所以,除了歷朝歷代偶爾出的那么一兩個猛人之外,沒人會使用這玩意做長桿。
不過。
積竹柄也并非沒有弱點。
利刃與長柄結合之地,便是積竹柄的最薄弱處。
那里沒有長柄中間的柔韌,也沒有純鐵的堅硬,最怕重器猛砸。
徐晃顯然看透了這點,只要砍斷了黃忠的兵器,哪怕不用砍斷,讓最內的那根木芯受損,黃忠就再無還手之力。
說時遲,那時快!
黃忠一見徐晃撥馬,就勢抽刀轉動刀把,刀刃上斬!
徐晃手中的巨斧尚未落下,黃忠手中的長刀已穩穩停在他腋窩之下!
“是某輸了!”
徐晃的手停在空中,怔怔看了黃忠半晌,放下開山斧正要認輸,身子突然一歪。
“唏律律!”
一聲悲鳴,徐晃坐下戰馬毫無征兆側倒。
黃忠神色一變,放下一半的大刀也來不及收回,急忙丟手放平了刀身。
戰馬轟然倒地!
徐晃卻是眼疾手快,在側翻那一瞬間反應過來丟下開山斧,抽出左腿,有驚無險摔倒戰馬上方,沒被戰馬壓在身下。
“公明!”
楊修驚叫一聲。
“我無礙,可惜我這匹好馬…”
徐晃從馬腹上起身,看著已然徹底碎裂的馬蹄嘆息了一句,不由望向黃忠座下戰馬。
明明都奔了這么遠,為何荊州軍的戰馬好似全然無事一般?
“徐公明!你還不把戰馬牽起來,老夫的刀還在你馬身下壓著呢!”
感受到徐晃探查之意的黃忠倒退了兩步翻身下馬,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擋在戰馬身前道。
“額…對不住…”
徐晃訕笑著牽起站都快站不穩的戰馬。
黃忠大眼一望自己的大刀,目光登時有些發直。
徐晃看到黃忠異樣的目光,不禁探頭過來,方才得訕笑的臉頓時僵住了…
只見黃忠的大刀,好巧不巧正躺在一個凹坑處,刀刃和刀柄中間圓環已然嵌在了地上,刀身裂開一道縫隙…還有一點殷紅的血跡。
刀口已零零星星崩開數處缺口,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戰事。
而他身旁戰馬前腿胯骨處,鮮血不斷滲了出來。
“黃漢升,是某的不是,待某回到許都,定還你一把好刀!”
徐晃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望著黃忠道。
“你?”
黃忠抬頭瞥了一眼徐晃:“你能不能回到許都還要看郎君的意思,老夫這柄大刀伴隨我多年,也是到了該換的時候了,去拜見郎君吧!”
兩人牽著戰馬,提著兵刃來到劉琦等人面前行禮。
“你們二人可過癮了?”
劉琦開口笑問。
“晃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劉大都督放心,今日之后,晃心服口服,只待一日回到許都,還漢升兄一柄好刀。”
徐晃沖著劉琦一拱手,眼神中不復桀驁之色。
劉琦隨即往黃忠兵器望了去,刀脊微曲,還有一道裂痕。
“呵!七十二煉大刀而已,老夫花上數月時日便能再打造一把,放你回到許都自是別想,若是投于我家郎君嘛,將來或有機會打回去,徐公明你覺得如何?”
黃忠戲謔回望。
這位徐裨將武藝雖不及他,但是其手下兵卒列陣甚有章法,且從方才士卒反應來看,深受愛戴,顯然是一員良將。
這等人怎能輕易還給曹孟德?
“晃降于大漢,曹司空也待我不薄,晃豈能再做那不忠不義之人?”
徐晃搖搖頭,盯著黃忠認真而道。
眼見未能讓徐晃松口,黃忠索性也不再言語。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而已,得到此回復也不算意外,他只要知道,自家這位郎君不會輕易放這位徐公明回去便好。
“徐公明,不如這樣,你只要幫我做一件事,這柄大刀我替你還給漢升,且此事不違道義,也并非與曹司空為敵。”
劉琦看向徐晃。
“劉大都督這是何意?”
徐晃疑惑扭頭,思索著劉琦之話的意思。
“你無需多想,就是話中之意。”
劉琦神色如常,忽再笑道:“不過此時我又多了一道想法,十名工匠,以粗鐵鍛造,一月之內交于漢升之手,若我做不到,放你離去,若我做到了,你就需替我多做一件,敢不敢賭這一把?”
“大都督此話當真?!”
徐晃驀然抬頭。
連徐庶、黃忠和楊修三人也齊刷刷望了過來。
只用十名工匠精鍛鐵料,一月之內打造一柄七十二煉鋼刀,簡直就是不可能之事。
哪怕工匠再熟練,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日制出合格的鋼來,更別說還要制模鍛造。
難不成這位郎君又有了如火藥那般的新手段?
徐庶和黃忠互相看了看。
對已經見識過火藥的他們而言,這位郎君改進一下鍛鋼之法,貌似也沒什么值得太過驚訝的。
楊修卻是震驚至極!
連這等駭人聽聞之事,這位劉大都督的部將都可以坦然受之了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