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水軍大營。
碼頭。
一艘樓船緩緩而至。
劉琦和甘寧走下跳板,便看見一位身材魁梧、胡須花白的老將領著一眾將校迎了過來,黃射正在其后。
“哈哈哈,今日總算到了。”
老者上來便笑著拍了劉琦幾下肩膀,上下打量著:“嗯,面色紅潤,還高了不少。”
“劉琦見過黃太守。”
劉琦趕忙上前抱拳行禮。
“今后便是一家人,賢侄怎的如此多禮?別說那么見外的話,叫我一聲叔父便是。”
黃祖責怪般道了一句,拉著劉琦的手朗聲道:“走,先入大帳再說,老夫我早已備好酒菜,為賢侄接風洗塵。”
“多謝叔父,那琦便卻之不恭了。”
劉琦自是借坡下驢,隨口問道:“黃叔,劉琦讓射世兄轉達長沙太守張羨即將作亂一事,叔父久經沙場,可有破敵之法?”
話一出口,劉琦便見黃祖身后,黃射神色不自然地動了兩下,眼中還有幾分愧疚之色。
“賢侄勿慮,洞庭水軍校尉胡亮擅離職守,老夫已派人前去調查。”
黃祖看著劉琦神色認真道:“至于張羨是否真的叛亂,茲事重大,當查探清楚再從長計議,不過老夫已命五千精銳、戰船百艘枕戈待旦,隨時可為先鋒前去平叛。”
“五千精銳…”
劉琦默念了一遍,頓時明白自己那位射世兄神色羞愧的原因了。
看樣子和自家老爹一樣,黃祖也沒相信自己兒子口中張羨叛亂之事。
不過好歹給自己準備了五千人,差不多夠用了。
正要接話,卻見甘寧已上前幾步行禮急道:“黃太守!洞庭水師擅離職守,乃是某親眼所見,張羨叛亂,劉使君與郎君皆知,長沙郡兵都不止五千人,這五千人平叛怎夠?!”
“哼!你是何人?!身居何位?老夫如何平叛,用得著你一介水匪來指手畫腳?”
黃祖眉頭一皺,沖著甘寧呵斥道。
“黃老…”
甘寧臉色由紅泛青,眼睛死死瞪著黃祖,‘匹夫’二字還未罵出來。
一句冷清之聲已然叫住了他。
“興霸,退下!”
甘寧聞聲回頭,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劉琦,瞪著黃祖退回到原位。
自下定決心舍棄從前之后,錦帆賊這段經歷就是他的逆鱗。
“多謝叔父,劉琦還真有些餓了,這便去大帳用膳,黃叔請~”
劉琦微笑看著黃祖,頭也不回道:“興霸,你在帳外等候。”
“諾!”
甘寧躬身抱拳。
“賢侄請~”
黃祖目光在劉琦和甘寧身上掃過,愣了數息忙出聲道。
大帳之內。
酒足飯飽、賓主盡歡之后。
黃祖才對坐在身旁左側的劉琦道:“賢侄,張羨作亂之事,你從何得知?”
“叔父,張羨作亂已是必然之事,侄兒自有方法,暫不便告知,兵貴神速,劉琦稍后領前鋒大軍先行,黃叔務必再多做些準備,報于州牧府。”
劉琦起身再道:“叔父,不知軍中可有木炭,可否送侄兒一些,侄兒有大用。”
“自然,大江濕寒,木炭是常備之物,稍后便派人送到賢侄船上。”
黃祖笑著看了一眼帳外,低聲道:“賢侄,甘興霸此人,本事是有,可賊人出身,又叛過劉季玉,可用,但萬萬不可大用,賢侄務必謹記。”
“謝叔父提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劉琦自有分寸。”
劉琦點頭應下。
他好像明白甘寧投奔孫權時,黃祖攔下甘寧卻未重用的原因了。
兩人并肩走至大帳門口。
“叔父還請留步,今日之恩,琦來日必報。”
劉琦再拜。
“好,既然賢侄執意先去,老夫也就不阻攔了。”
黃祖回頭看向黃射:“射兒,帶你這位賢弟去見見那幾個校尉。”
“喏!”
黃射抱拳行禮。
望著著跟隨黃射而去的青年背影,黃祖微微斂起笑容,道:“蘇飛,你觀劉琦此子如何?”
“主公,劉使君這長子好像不似傳聞所言…”
主座右側,一位身穿盔甲的絡腮胡漢子起身道。
正是當今江夏都督,蘇飛。
“是不似傳聞所言,與老夫年初前往襄陽拜會時都大為不同,你作何評價?”
黃祖眼中泛起幾絲回憶道。
蘇飛沉吟一番,開口道:“喜怒不形于色,沉穩有大將之風,兩日內竟能讓甘興霸此等悍匪令行禁止,實乃…”
“實乃御人有術!”
黃祖笑著看向西北方:“看似整日混跡于軍營阡陌,實則暗中積蓄實力,或許連襄陽那位都不知道,他這位長子自己組了一支密諜。”
這位侄女婿拿著荊州牧私印而非公文,顯然襄陽也未知曉長沙叛亂之事。
可舉郡叛亂這等隱秘之事,襄陽和江夏都未察覺,除了劉琦安插在長沙府中的探子,還有誰能探得?
“主公,末將觀這位郎君方才之神情,好似并未將主公提醒他提防甘寧之言放在心上。”
蘇飛起身,走到黃祖身旁道。
“無妨,老夫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無,乃是好意,如何用人,是他的事。”
黃祖渾不在意看著蘇飛道:“老夫聽說北方那位曹孟德,手下也是世家子弟與庶民賢士并舉。”
“主公是說,這位郎君有曹孟德之風?”
蘇飛震驚道。
“明面與我等世家聯姻穩固地位,暗中積蓄實力以備不時,我黃家這位女婿啊,比他阿翁看的明白。”
黃祖似笑非笑道:“蘇飛,通報襄陽,全軍備戰!”
“主公,真要盡起三軍?”
蘇飛遲疑問道。
他說方才那句話就是提醒黃祖,劉琦重用甘寧將來或許會不再倚重世家。
卻沒想黃祖已然看的透徹,卻依舊要全力幫劉琦。
“蘇飛,你我亦君亦臣、亦師亦友,吾垂垂老矣;射兒為政尚可,從軍不過千人之將。
劉琦今為劉荊州嫡長子,又是我黃家之婿,今日老夫傾力助之。若成,則我黃家少則三世無憂,或可復往日榮光也不一定;若敗,最多不過損兵折將,傷筋動骨而已。”
黃祖看著蘇飛,眸中精光乍現:“為何不博一把?”
“某明白了。”
蘇飛低頭拱手,出門而去。